青霞道人见紫阳道人脚步踉跄,知道天龙教已经暗中帮手,面上得意,道:“师兄,你已经偌大年纪,就算是当了掌门,又能当得几时?这剑还是不要比了吧。”东方未明不由暗恨此人果然无耻。紫阳道人道:“三师弟,你当掌门也可以,只要你能答允一事,师兄和所有弟子立刻遵你为掌门。”青霞道人怦然心动,自从赤风道人逝世以后,他和紫阳道人两派为掌门之位明争暗斗,双方互不相让,最终相约以比剑决出高下,他自知武功不如紫阳道人,因此投靠天龙教,乃是想借天龙教一臂之力,但他焉得不知任翱翔绝非好相与之人?此时听师兄如此分说,立刻道:“师兄不妨明说。”
紫阳道人道:“只要你此时在天下人面前立下重誓,决不将青城派出卖给天龙教,你便是我青城派的新任掌门!”他话音一落,观礼的各大门派中人顿时发出惊奇诧异之声,低声议论纷纷。青霞道人哈哈一笑,道:“师兄这可是笑话奇谈,青城派与天龙教有何瓜葛了?”紫阳道人面色严厉,喝道:“三师弟,此时你我面对的,不仅有武林中人,还有我青城派的列祖列宗,你自问对得起青城派的历代宗师么?此时回头,犹然未晚!”青霞道人嘿嘿冷笑,道:“师兄,你自知武功不如,便编出这等无稽之谈,难道是想要教外之人帮手么?嘿嘿,你这就对得起青城派的历代祖师?”
众人顿时静了下来,他们只是前来观礼,就算是确信青霞道人投靠了天龙教,也是绝无一人会出头,毕竟这是青城派的内事。紫阳道人道:“这般说来,师弟,你是再也不会回头的了?”青霞道人嘿地一声,道:“接招吧。”手腕抬起,一招“天师临降”,身子跃起,长剑在空中自上而下,向紫阳道人刺来。紫阳道人叹了口气,长剑凌空刺出,接过此招,随即“苍松迎客”,向青霞道人手腕削来。东方未明见这一剑轻飘无力、大显缓慢,知道紫阳道人内力已损,招式威力大大削减。果然过不几招,紫阳道人已然挪转不灵,脚下也渐渐踉跄。青霞道人焉能错过此等良机?连下辣手,眼看便要将紫阳道人毙于剑下。
此时观礼之人尽皆看出,紫阳道人已然身受重伤,这场比试极为不公。只见青霞道人一招“十里一亭”,剑尖连环挑刺,四围顿时衣片纷飞,紫阳道人身上数处已然中剑!紫阳道人身子连闪,向后倒去,青霞道人心中一喜,进身上步,长剑凌空刺出,眼看紫阳道人就要死于剑下!
东方未明不由低下头来,不愿见到此种惨景。只听得一声惨呼,东方未明连忙抬起头来,只见场中一片血光四溅开来,一条臂膀从空中落到地上,只见青霞道人已失左臂,连连后退,面上惊恐至极。而紫阳道人胸前插着长剑,缓缓坐倒,他右手中的长剑鲜血淋漓,原来是他用那长剑硬生生地卸掉了青霞道人的一条臂膀。
青霞道人只觉左臂剧痛传来,几乎晕阙,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臂已然齐肩而断,刹那间脸色顿时煞白,心中暴怒,上前一掌便向紫阳道人劈去。紫阳道人却是突然头一歪,身子斜斜倒下。东方未明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可惜,此时方才明白,紫阳道人先前是故意示弱,直到最后一击方才使出全力,但他毕竟是内力受损,那一剑只削去青霞道人的左臂,竟然没有杀掉青霞道人。其实连东方未明都不知道,紫阳道人虽然决意殉教,但下手之时,终究还是稍有不忍,不然,青霞道人早已被劈成两半……
只见青霞道人满身血污,站在场中哈哈大笑道:“我比剑胜了,我是掌门了!哈哈!”声音凄厉无比,众人不忍再看,也不告辞,纷纷散去。那司仪道人和青城弟子也均面色惨白,他们也不曾料到今日竟然出现此等场景,不然又岂会邀请武林中人观礼?见观礼众人离去,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是否要挽留。只听青霞道人高声道:“让他们滚,什么名门正派,全是他妈的伪君子!”
东方未明和纪纹随众人来到青城山下,只见众人并不说话,相互拱手告辞,各自散去。东方未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难道青城派就这么完了么?”纪纹道:“那怪得了谁?谁让他们内讧的,不过……不过也太惨烈了些。”东方未明听纪纹提到内讧,顿时心中一紧:“莫非昔日的天龙教也是如此?”想起眼下石无衣已然来到中原,不由想到:“无论如何,都要阻止石无衣和任翱翔火并,毕竟他们都是天龙教的弟子啊!”
正思忖之间,萧遥引着齐丽、沈湘芸和十余个丐帮弟子下了山来。东方未明迎了上去,道:“兄弟,我们这便去杭州么?”萧遥点了点头,眼睛却是看向齐丽。齐丽向萧遥福了一福,道:“这些日子一直打扰萧兄,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我们就此别过吧。”萧遥面上大是着急,连道:“不,不,能陪齐姑娘游山玩水,实是萧遥的荣幸。只盼……”齐丽面上一红,道:“萧兄还有大事要做,岂能一直陪着我和芸丫头?”萧遥灵机一动,道:“嗯,说到大事,就算你不想去看西湖的风景,难道你连戚继光戚将军也不想见么?”齐丽顿时心动,戚继光是当今人人景仰的抗倭名将,齐丽不仅听说过他的事迹,心中也早就想见他一见,此时有萧遥引荐,自是难得的良机。沈湘芸也在一旁怂恿。萧遥又道:“这些日子和齐姑娘朝夕相处,萧遥早就对齐姑娘的识见和才情所折服,萧遥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齐姑娘能否答应?”齐丽道:“萧兄过奖了,要是能为萧兄做些什么,齐丽自然义不容辞。”她对萧遥自然没有反感,而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对萧遥越是了解,越是觉得萧遥豪爽大方,潇洒不拘,心中也未尝不起波澜,只是每当此时,齐丽便会想到:“阿明不喜欢我,我也已对阿明死心,可是我对阿明的那段感情究竟算什么呢?就那么不明不白地结束了么?还有萧遥,我……我不是不喜欢他,可是,这……这也叫爱情么?”每想及此,萧遥的样子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面前,而自己的脸上竟有火烧的感觉,但她还是想,在自己没有解开心结之前,她是只能原地不动的。
只听萧遥道:“如今戚将军组织戚家军抗倭,但军中人才却是极为缺乏,齐姑娘博学多闻,见识非凡,因此萧遥恳请齐姑娘前往辅佐戚将军,助我们一臂之力。”齐丽顿时“啊”地一声,面上羞赧,道:“我哪里懂得这些?”萧遥正色道:“齐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要是能有齐姑娘出谋划策,无论是打击倭寇,还是与朝廷周旋,戚将军都将游刃有余。萧遥也知此事极为勉强,但却也是萧遥深思熟虑方敢提出的。”齐丽见他神色端谨,知道他不是只为了让自己去杭州,心中顿时一阵激荡:“原来他竟这般看重于我!”一直以来,齐丽对于历史、政治极为热心,心中也曾想过能像男儿一样出将入相,但过去想时总是自嘲不已,没想到今时竟然能够成为真实!东方未明插口道:“不错,阿丽,你也来杭州吧!”他话音未落,纪纹已哼了一声,东方未明连忙闭嘴。
齐丽伸手抚了抚额前的发丝,道:“既然萧兄如此看重,齐丽就尽力而为了!”萧遥面上欢喜,随即平静道:“那萧遥就代戚将军谢过齐姑娘。”齐丽见他双目凝视自己,目光中既有欣喜,也有期许,心中一阵感动,不由低下头来,心道:“是该我谢你才是!”想起萧遥邀自己游览成都、乐山、峨嵋、青城,又让自己亲身参加厨艺大赛,每每都是他感谢自己赏脸,实际上,却该是自己感谢他才是,不由暗道:“齐丽啊齐丽,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有一个人能够待你如此之好!”
恐怕齐丽自己都不知道,当她再也不能拒绝萧遥的邀请的时候,也许就是她离不开萧遥的时候了。
众人商量起程,萧遥提议大家共同上路,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齐丽突然道:“我想先回家几日,再赶赴杭州。”原来她还是想静心一段时日,好好想想自己的心结。沈湘芸道:“那我和丽姐一起,我说好要到丽姐家做客的。”萧遥看了看齐丽,点头道:“也好,我让几位兄弟送你们。”齐丽谢过,又向东方未明道:“阿明,你路上也小心。”东方未明道:“你也是,回到家后,就转告我妈,就说我打倭寇去了,让她不必担心。我在杭州等着你来。”齐丽点了点头,拜辞众人而去。
东方未明和纪纹共乘小红马、萧遥骑着白马,三人晓行夜宿,饥餐渴饮,一路上只觉天气越来越热,待到盛夏来临,杭州城已然在望。
三人远远望去,只见西城门下一片纷乱,数不尽的百姓向城外涌来。东方未明正感诧异,萧遥顿时叫了一声,道:“不好,定是倭寇来侵。”东方未明心头一震,暗道:“难道我来杭州的第一日就遇上倭寇么?”
驱马疾驰,不久便到得城下,只见百姓携家带口,纷纷叫着:“倭寇来了,快逃啊!”人人脸上均是惊慌恐惧之色。东方未明早就听说倭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畏之如虎,今日一见,比自己想象中仍犹过之,定是倭寇素来残忍积威所致,不由心下大怒,取下背后玄漆弓,向身前纪纹道:“蚊子,准备了,我们要杀倭寇了。”纪纹面上跃跃欲试,也拿出射月弓。
三人进得城内,只见路上百姓如潮水般向城西逃来。萧遥道:“倭寇定然是从东攻来,没想到倭寇竟然连杭州也敢攻打,不知道戚将军和兄弟们在哪里?”说完面有忧色。东方未明知道萧遥忧心何在,杭州乃是浙江的首府,倘若真被倭寇打下,后果不堪设想。三人又行半个时辰,方才赶到杭州东城门,东方未明跳下马来,和萧遥上到城墙,往下看去。
只见城下茫茫人海,杀声震天,尽是交战的官军和倭寇,近些年来,倭寇猖獗,明军虽然军备松弛,战力微弱,但杭州城的守军仍是为数不少,今日倭寇突然来袭,这些守军一半迎接来敌,一半在城上布防。一名身着官服的年轻官员在城上指挥调动,只见他面色儒雅,书生之气尽显,但当此之时,竟也毫无惧色,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高只到他腰间的孩童,穿着一身缩小的官服,想要看向城下,却因为身高不够,只能翘起脚尖,努力向外张望。东方未明看在眼里,大是惊讶,那青年官员他自是不识,但是这个孩童他如何能够不认识?连忙叫道:“阿洛,你怎么在这里?”那孩童转过脸上,胖嘟嘟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似乎没有想到此时会有人叫他,只见他面上也是又惊又喜,道:“阿明!是你啊!你怎么来了?是当兵了么?”东方未明摇了摇头,见他一身官服,奇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做官了?”阿洛笑道:“我没做官,是我公子,他考中了探花,发放到这杭州来做知府,我就跟来了!”说着向身边的官员一指。那青年知府正是李微之。
原来李微之在洛阳白马寺养好内伤之后,即赴京赶考,经过会试、殿试,御点探花,本来以他的功名,自是望不得杭州知府这等要职,但他的主考官却是当今朝野中一个响当当的人物,科举旧例,主考官向来都是考员的恩师,李微之通圆明达,不似一般考生迂腐,因此颇得这位恩师青睐,这位恩师大力举荐,得了杭州知府一职,没想到甫一到任,便遇上倭寇来袭。李微之一面遣人报知浙江总督胡宗宪,一面派人向戚继光求援,同时也亲身来到城上,指挥官军出击。
萧遥见这位年轻知府镇定不乱,调动有方,颇不似一般文官无能,心中欢喜。原来明朝自建国以来,一直重文轻武,军官的考核也仅以弓箭、马术等武将技能为主,长久下来,军队的武官虽然勇武善战,但却缺乏运筹帷幄之人,只加上朝廷多派太监或文官监军,名为监军,实际却是左右着军队的一举一动,这些太监和文官,对军事虽然外行,但对抢功诬陷甚至通敌卖国倒是一把好手,因此每每导致祸事发生。抗倭以来,此事在明军中更是屡见不鲜,萧遥早就对这类文官深恶痛绝,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够遇到一位难得的好官。
只见城下形势已然发生变化,明军渐渐后退,倭寇不停逼近,再过不久,明军败退之势已显。萧遥暗道:“官军就是不济事!”大喝一声,道:“大哥,你我下去痛杀一番如何?”东方未明道:“正该如此!”说着从旁边一名官兵手中要过一柄长矛。纪纹道:“阿明,我也跟你去!”东方未明摇了摇头,道:“蚊子,下面危险,你箭术好,还是留在城上防备。”这一下倒是提醒了纪纹,纪纹搭弓射箭,向城下射去,一名倭寇顿时中箭倒地,此时倭寇距离尚远,城上官兵均射之不及,纪纹却是能够射到,只见她一箭一个,箭无虚发,城上官兵尽皆瞩目。
东方未明跳下城来,只见萧遥已经杀入敌阵,一杆长枪挥舞开来,犹如遍体梨花,纷飞不断,倭寇望风披靡,不久竟在倭寇阵中杀出一条通道来!东方未明岂甘落后?脚下逍遥游步,长矛在倭寇身上要害处连刺,他虽从未使过长矛,但使来却是顺手至极,倭寇纷纷倒地。此时离得近了,东方未明才发现这些倭寇尽皆奇形怪状,不仅衣服花花绿绿,个子也较常人为矮,最恶心的是脸上色彩流离,神情狰狞。战了不久,东方未明便发现这等两军交战,与平素高手对决全然不同,所有华丽复杂的招式都远没有那简简单单的一挑一刺来得实用。明军见他二人势若猛虎,矫若游龙,都纷纷大受鼓舞,士气为之一振,翻身上前大杀开来。
东方未明杀了许久,汗流浃背,愈战愈勇。萧遥究是担心东方未明初次上阵,怕他出些意外,杀过来道:“大哥,你我先上城休息片刻。”东方未明点了点头,二人杀出阵来,各展轻功,掠上城来。城上官兵何曾见过这等轻功?尽皆喝起彩来。阿洛迎上前来,又惊又喜,道:“阿明,你学了上乘武功了是么?”
东方未明微微一笑,正要解释,城外突然杀声震天,连忙循声望去,只听倭寇背后喊杀声动地而来,一彪大军自倭寇背后袭出,旗帜上赫然写着“戚”字字样,萧遥和李微之齐声喜道:“是戚将军到了!”只见戚家军迅速袭到敌后,向倭寇发起攻击。倭寇腹背受敌,已然大乱。只见戚家军每十二人组成一队,每队都独自向倭寇杀去,只见倭寇纷纷倒地,败退不止,似乎竟奈何不了十二人组成的小队。东方未明见无数个小队在敌阵中往来冲突,纵横不止,倭寇竟无法抵御,大是惊奇,不由向单独一个小队看去。
只见队伍中当先一人率头攻击,其后二人一人手拿长盾牌,抵御倭寇的攻击,一人手拿远较为小的藤牌,一手防御,另一手却不时扔出标枪、短刀等利器;这两人之后还有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柄长竹,向倭寇疾刺,只见竹尖尖锐,中者无不鲜血淋漓;这其后还有四人各拿长枪,最后一人却是保护队伍后面。只见整个队伍配合作战,倭寇想要冲击,执长盾的士兵总能抵住攻击,站稳阵势,而身后执长竹的士兵已然刺出,顿时将倭寇毙命,只见整个队伍有攻有守,执盾的负责防御,长竹保护盾牌,长枪保护长竹,执短兵的却又保护长枪,整个队伍灵活变化,无懈可击!倭寇何曾见过这等阵法?攻攻不进,退却是被包围,顿时溃败开来。
萧遥看在眼里,拍手大笑道:“鸳鸯阵!鸳鸯阵!戚家军已经练熟了!”东方未明见那阵法完美无瑕,变化不拘,便仿佛看到了一位绝世大高手浑然天成、毫无瑕疵的出招,不由大是佩服,问道:“这就是鸳鸯阵么?”萧遥道:“不错,是戚将军发明的鸳鸯阵,我军多数是南方人,不善陆战,因此戚将军创出了这个在陆上相互保护、攻击力极强的阵法!”东方未明点了点头,心想戚继光真是军事奇才,竟能想出这等阵法来,俯首望去,只见无数个鸳鸯阵在倭寇群中冲突往来,所向披靡,倭寇第一次见到这等奇妙阵法,哪里想得出应付之法来?无可奈何之下尽皆逃窜。萧遥见势向李微之道:“李大人,请你下令城上的守军一齐杀出,配合戚将军,里应外合!”李微之点头道:“不错,正该如此!”说着下令城上守军开城杀出。此时胜败形势已昭然若揭,这些守军终于能有机会打次胜仗,自然不甘落后。东方未明和萧遥率先杀出,放手大杀倭寇。
倭寇陷入重围,已知有败无胜,纷纷缴械投降。东方未明和萧遥杀到另一侧,只见一位方面大耳、精悍威严,满脸风霜之色的将军骑在马上,正在指挥士兵团团包围倭寇,萧遥大叫道:“戚将军,我们来了!”原来那将军正是戚继光!
戚继光见到萧遥,面上含笑,道:“原来是萧兄弟!萧兄弟辛苦了!”萧遥道:“戚将军才是真辛苦,这鸳鸯阵果然厉害无比。”戚继光笑道:“幸好及时练熟,今日方得使用。”此时战斗已然临近尾声,士兵们纷纷俘虏倭寇,清理战场。东方未明上来拜见,萧遥说了东方未明自愿抗倭之事,戚继光喜道:“要是天下人都像东方兄弟这般,何愁倭寇不灭?”得知东方未明是萧遥的结拜大哥,对东方未明更是另眼相待。
此时李微之从城里迎了出来,恭贺戚继光又立大功,戚继光道:“这功劳自然也少不得李知府,李知府年纪轻轻,却能临危不乱,真正难得。要是倭寇突破到了城里,那伤亡可就大了。”李微之喜道:“不敢,早就听闻戚将军的大名,今日能同戚将军一起作战,下官已然荣耀至极。”说着将戚继光迎入城去。戚继光道:“怎么没有见到胡总督?”说完面上有些不悦。李微之知道他是怪浙江总督胡宗宪,不仅没有指挥官军迎敌,甚至连城墙都没上,当下低声道:“戚将军有所不知,胡总督正在迎接从上面来的罗龙文罗监军。”戚继光眉头一皱,道:“严嵩的看门狗?”说完冷笑一声,心想大敌在前,难道迎接区区一个罗龙文,竟比打仗还要重要么?
东方未明跟着戚继光进入城内,只见一名士兵走到戚继光跟前道:“禀告戚将军,士兵们已经检点完毕,今日共歼灭倭寇三千余名,俘虏倭寇七十八名。”戚继光面上稍有惊讶,道:“有这么多倭寇?”李微之喜道:“恭喜戚将军,此战当是我朝抗倭以来最大之胜战!”原来江浙抗倭已有十余年,虽也曾取得过不少胜利,但最多也不过是一次歼敌千余名,何曾有过今日之辉煌战果?戚继光道:“我本来以为最多不过两千倭寇,看来是鸳鸯阵的功劳了,短时之内竟能杀得这么多。”
正在此时,只听前面一阵锣声传来,一队士兵当先开道,士兵之后,两个骑马之人耀武扬威而来。只见其中一人年过五旬,一身戎装,威武中稍带儒雅,神态恭谨至极;另一人却是四旬左右,一身官服,猫眼虾眉,体态便便,面上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戚继光和李微之等人连忙下马,静待路边。那戎装之人下马走来,面上尽是喜色,道:“戚参将,你这番可又立了大功了!”戚继光躬身道:“不敢,都是胡总督指挥得当。”原来此人便是浙江总督胡宗宪,江南抗倭的最高统帅。只听胡宗宪连连摆手,道:“哪里,这事可与胡某不干,我看还是罗监军的功劳最大。”说着将戚继光等人引到那文官面前。戚继光心下反感,面上却是不能不应承,上前拜见。那人正是罗龙文,他端坐马上,并不下马,道:“戚参将,听说你屡破倭寇,战功赫赫,看来连下官都要恭贺你指日高升了!”戚继光心中厌恶,只道:“哪里,末将只是听从指挥而已,全是胡总督运筹帷幄。”罗龙文嘿地一笑,道:“是啊,全是胡总督指挥,下官只是在一旁看着。”
东方未明听罗龙文话中有刺,不知这罗龙文究是何意。萧遥低声道:“他这是抢功来着,这等监军最是可恶。”东方未明顿时恍然大悟,心想这罗龙文是刚刚才到杭州,哪里能够指挥先前的战争?那岂不是笑话奇谈?只听胡宗宪却是大声笑道:“绝然不是,今日之仗全赖罗监军决断英明。”东方未明心中大怒,这胡宗宪一味逢迎,简直卑鄙至极。只见戚继光面上微微露出冷笑,不由大是担心。
罗龙文看在眼里,微笑道:“听说戚参将曾经作过‘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佳句,抱负真是令人钦佩啊。”戚继光道:“不敢。”罗龙文道:“只是戚参将不想封侯的心思着实费解!”戚继光嘿地一声,并不答言。罗龙文叹了口气,四下望了望,道:“胡大人,我们走吧。”胡宗宪连道:“是,是。”看了戚继光一眼,眼中似乎别有深意,上马陪同罗龙文而去。
二人刚走,萧遥顿时呸了一声,道:“奸臣败类,祸国之蠹!”戚继光笑道:“此事也是司空见惯,要是这罗龙文不抢功,那才是怪了!”李微之担忧道:“时势如此,戚将军也要多为小心才是。”戚继光哈哈大笑,目光凝视李微之,道:“李知府初入仕途,悟性倒是高得很哪!”李微之面上一红,道:“戚将军说笑了。”戚继光先是一笑,随即叹了口气,道:“李知府说得不错,这些年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我戚继光不是第一个被抢功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期盼我在任之时,能够多杀些倭寇吧。”说着告辞众人,领军而去。
东方未明看着戚继光远去的身影,问萧遥道:“罗龙文究竟是什么人,有何来头?”纪纹插口道:“是啊,看他那目空一切的样子就让人讨厌,要换了平日,姑奶奶早抽他几鞭子了。”萧遥苦笑道:“这罗龙文是当今首辅严嵩的管家,呸,什么管家,一条看门狗而已,只因为善于揣摩逢迎严嵩的心思,所以成了严嵩的心腹,也就成了当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连胡……胡宗宪都不敢得罪他,你们没看到么?”东方未明点了点头,道:“那他会对戚将军不利么?”萧遥道:“戚将军不事迎合,适才已经得罪了罗龙文,只是不知这罗龙文会想出什么卑鄙下流的招数,戚将军的处境是有些不利啊。”东方未明迷惑道:“可是戚将军刚刚打了胜仗啊,怎么没有褒奖,反而竟是这样?”萧遥苦笑道:“大哥,这你就是不了解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你,除非身处其中,外人如何知晓。”东方未明道:“既如此,就请兄弟详为解说。”
三人进了路旁一家客栈,一边品茶,一边闲聊。萧遥道:“大哥,你可知道这些倭寇都是什么人?”东方未明道:“倭寇当然就是倭寇了,是倭国的坏蛋啊。”萧遥摇了摇头,道:“大哥,你错了,倭寇不仅是倭国的人,也有我国的人。”东方未明顿时吃了一惊,道:“竟有此事?”萧遥苦笑道:“是啊,大哥会觉得惊奇吧?更不要说一般人了。但事实就是这样,倭寇中有很多是中国人,而且是中国的富商和海盗!”东方未明道:“他们是和倭寇相勾结?”萧遥点了点头,道:“朝廷向来有禁海令,就是不准民间利用海运走私贩卖,但是利益驱使之下,总是有人以身犯险,江南沿海山高皇帝远,这样的人也就特别多,他们慢慢就成了海盗,后来官府想要镇压,却是屡屡镇压不力,反而使得海盗渐渐成了规模。但这些海盗都是中国人,自是无疑的。”东方未明点了点头,道:“这个我也听说过一些,对了,是阿丽说的,有个海盗的夫人很了不起,这几年民间流传的也很广,她叫什么来着?王……王翠……?”一时却是想不起来。萧遥道:“是王翠翘!”东方未明顿时道:“不错,正是王翠翘,听说民间似乎对她很是尊敬怜悯,这倒是怪了!”萧遥道:“也不奇怪,这王翠翘是殉夫而死的,的确令人钦敬,这里面牵扯甚多,不说她了。我想说的是就在这些海盗猖獗的时候,倭国有很多浪人和游民也开始觊觎我国的东南沿海,前来烧杀抢掠,二者都受到朝廷的抗击和镇压,因此一拍即合、狼狈为奸!虽然都叫倭寇,却也的确有很多中国人。”东方未明道:“可是一码归一码,这些海盗毕竟是中国人,怎么可以和倭寇一起荼毒我国百姓?”萧遥微笑道:“大哥说得不错,换了是你我,即算是死,也是不会做此事的。”东方未明道:“这是当然。”萧遥叹了口气,道:“可惜啊,海盗们却不是这么想,他们认为官军要镇压他,而倭寇也遭官军抗击,因此就当倭寇是朋友了,却从没想到过,倭寇毕竟是蛮夷,而官军却是我同族。”东方未明忖道:“这就麻烦了,那以后要是遇到这些人,那该怎么办?”萧遥道:“这你可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朝廷却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当倭寇加以杀却,所以也导致那些海盗和倭寇越缠越紧。”东方未明点头道:“朝廷的做法倒也值得商榷。”萧遥苦笑道:“朝廷本来就是要镇压海盗的啊!”
东方未明不由大是迷茫,他原本以为抗倭就是打倭寇,从未想过倭寇中竟也有中国人,而他们之所以同倭寇狼狈为奸,竟是为了抵抗官军。
萧遥道:“说了半天,该说正题了,其实倭寇并不难打,难的是我们自身的弊病难除。”东方未明喃喃道:“我们自身的弊病?那是什么?”萧遥喝了口茶,道:“大概十三年前,有位浙江巡抚叫朱纨,他当时就已经抗倭,不仅杀了一大批倭寇,还处死了几名通倭的富商,大哥你认为他此举如何?”东方未明道:“自然是人人称快!”萧遥摇了摇头,道:“可是朱巡抚的做法却让江浙的大官们寝食难安,他们不仅群起而攻,还诬陷朱纨杀通倭富商是‘擅杀良民’!”东方未明怒道:“这些人为何如此?难道他们不知道倭寇的危害么?”萧遥道:“倭寇是危害,可是倭寇也是财路,对于官员富商来说,倭寇可以让他们牟利!”东方未明手掌啪地一声拍到桌上,道:“难道就为了自己牟利,便可置百姓生命于不顾么?”萧遥道:“后来朱巡抚竟被罢黜治罪,他自身气愤不过,服药自尽了。”东方未明不由啊了一声,道:“真是可惜,令人气闷!”萧遥道:“这位朱巡抚死前,曾经说了一句话叫‘去外国盗易,去中国盗难,去中国濒海之盗犹易,去中国衣冠之盗犹难’,他的意思是说,倭寇还有海盗都不难对付,难对付的是中国上层的盗贼!”东方未明慢慢咀嚼这句话,又想起那些诬陷朱纨的官员富商,越想越觉正确,突然间脑中一闪,大声道:“兄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戚将军现在的处境就很危险!”
萧遥微笑道:“你先前尚以为戚将军会因功受奖的吧?”东方未明摇头道:“怎么会是这样?有功的人不能受到奖赏,反而要遭受迫害,这世间还有公道可言么?”心中着实想不通。萧遥道:“还有一件事,就发生在五年前,五年前有位张经将军抗倭,取得了一次显赫的胜利,叫‘王江泾大捷’,一时之间人心振奋,百姓都以为抗倭有望。”东方未明道:“那这位张经将军呢?后来怎样了?”萧遥道:“张将军虽然抗倭取得了大胜,可是却得罪了当时的监军赵文华,那赵文华可是严嵩的干儿子,你想后来能是怎样?”东方未明颤声道:“张将军被陷害死了?”萧遥点了点头,道:“那赵文华不仅诬陷张将军通倭卖国害得张将军被处死,还将张将军所有的功劳都抢为己有,说是自己如何打败倭寇,如何大胜云云!”东方未明拍桌而起,道:“这究竟是什么世界!”;
第七十一回 鸳鸯奇阵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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