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道长见曹萼华连胜三场,剑法内功俱是超群,心中喜爱,道:“老道原本心有偏见,现在才是真正的心悦诚服。曹姑娘,老道也祝贺你了!”曹萼华听他话中有话,欠身道:“多谢道长,请道长多多指点。”紫阳道长抚须道:“刚才你和方稹三个当众祭拜祖师,你是女孩,此举未免太不合祖宗规矩,因此老道适才摇头……”尚未说完,只听一个女孩道:“为何女孩就不能当众祭拜祖师?岂不是莫名其妙?”声音中带着强烈不满,却不是纪纹又是谁?
东方未明连忙拉了拉纪纹的手臂,示意她要有礼貌,心中却不禁苦笑:“蚊子便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对方是前辈,她也敢直言相责。便说的是对的,恐怕也难如意。”曹萼华却是暗喜,中国历来重男轻女,便是在祭祀丧事中,女孩也和男孩不同,是不允许公开露面的,若非曹萼华和曹夫人极力相求,曹岱又不似普通儒生那般迂腐,恐怕曹萼华也不能代表华山弟子出来祭拜。曹萼华心想父亲早就料到会有非议,今日果然如此,想必来观礼的人中,和紫阳道长想法相合的为数不少,听纪纹帮自己说话,心中自然欣慰。
紫阳道长却对纪纹的无礼毫不介怀,笑道:“这是祖宗规矩,不能不遵。”纪纹接口道:“便是这臭规矩也莫名其妙地紧!”紫阳道长哈哈大笑,道:“好厉害的女孩,看来是老道太看不开了。”声音中大有自嘲之意。曹岱听他口气中有松动之意,怕纪纹再行冒犯,插口道:“看来道兄是支持小女参加少年英雄大会的了?”紫阳道长吃了一惊,道:“曹姑娘要参加少年英雄大会?”声音甚是讶异,显是吃惊不小。曹萼华和荆棘齐声道:“是!”
紫阳道长忖道:“历来少年英雄大会,均没有女子参加,曹姑娘要想打破这个规矩,恐怕难啊。”其实他平素最重规矩,今日能够接受曹萼华逾越礼教之举,乃是他天性喜欢习武、被曹萼华的武功折服而已,没想到曹萼华竟是要以此为跳板,难怪华山派此次会邀请这么多武林前辈来此。紫阳道长对世务甚是迟钝,此时才想起华山派邀请他的真意,乃是要他们见证曹萼华的身手武功,以便为曹萼华参加少年英雄大会铺路。想到这一节,紫阳道长竟然便乖,道:“这个要听无瑕道兄和诸位道兄的高见了。”
曹岱心中暗喜,转身向无瑕子道:“紫阳道兄见问,不知道兄有何示下?”无瑕子微微一笑,并不立刻答言。曹萼华暗暗捏了一把汗,心中既是期待又是担忧,无瑕子乃当今武林第一人,如果他能开口替自己说句话,便是有天大的阻力也会迎刃而解,其他武林大派便是反对,也要考虑一二。荆棘却是暗暗兴奋,他知道师父既然来了,定是为了推崇曹萼华,不然他哪会有闲心观看这等比武?只听无瑕子笑道:“曹姑娘连陈抟祖师的‘以气御剑’绝学都已精通,放眼天下武林道家门派中,还有谁比她更有资格参加少年英雄大会么?”言中竟不提男女之别。卓人清笑道:“不错,若是曹姑娘参加少年英雄大会,那少年英雄的称号便会留在华山,那也是我们道家门派的荣耀啊!”高奕、叶真、紫阳道长听他二人话中之意,又见曹萼华剑术武功的确非同小可,均纷纷道:“不错,曹姑娘自然可以参加少年英雄大会。”只有徐子易含笑不语。
曹萼华见众位前辈纷纷赞同,喜极而泣,双膝跪倒,叩头道:“弟子衷心谢过众位前辈,此恩此德,弟子……”声音哽咽,竟说不下去。荆棘扶她起来,笑道:“华仔,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哭了?”话是这么说,他自己竟也觉得鼻子微微发酸,毕竟他和曹萼华没少为此耗费心思,心想有这些前辈的支持,曹萼华以女儿之身参加少年英雄大会的事,那便成功了八成。参加少年英雄大会,是曹萼华素来的心愿,此事困难重重,十日后洛阳武林大会上定然还有一番争论,但如今总算稍有眉目,他自然替曹萼华高兴。只听华山派弟子高声道:“恭喜大师姐!贺喜大师姐!”声音整齐,训练有素,就差没有“大师姐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了。
至此华山派比剑大会正式结束,曹岱道:“敝派稍备薄宴,诸位道兄请了。”陪着无瑕子等人走下聚仙坪。众人也纷纷散去,华山派各有招待。
东方未明跃上台来,好奇道:“华仔,你刚才最后施展的那招真是‘以气御剑’?当真神乎其技!”曹萼华苦笑道:“那哪里是‘以气御剑’?这门内功早就失传了,我爸爸都不会,我又哪里会?”东方未明道:“难道那紫阳道长说错了?那不可能啊,紫阳道长武功那么高。”纪纹摇头道:“那可未必,那老头见识差劲,说错是正常的。”众人均是一乐。
曹萼华看向荆棘,双眼饱含感激,道:“我当时情不自禁地使出,现在想来,应该是你教我的运天功!”荆棘“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别让人听到!”曹萼华一呆,不明其意。东方未明听在耳里,大是奇怪,小声道:“那是运天功?”荆棘道:“不错,师弟,你的运天功才刚入门,师叔定是没有完全讲解于你,这运天功有搬运天地之妙用,刚才华仔那招便是施展运天功而致,却被那紫阳老道误认为是‘以气御剑’了。”东方未明道:“然则这运天功和以气御剑究竟哪个为高?”荆棘和曹萼华相视一眼,均是一笑,荆棘道:“‘以气御剑’据传是陈抟老祖的旷世绝学,威力已达唐人‘飞剑’之术,运天功恐怕是不行的。”曹萼华嫣然一笑道:“爸爸说‘以气御剑’是门内功,我刚才虽然用了内功,但更多是招式上的投机取巧,那老道当真……”想起紫阳道长对自己甚为支持,下面的话便说不出口。
荆棘道:“这件事你知道,我们知道,定然也瞒不过曹师叔和我师父。”曹萼华笑道:“是,我爸爸和妈自然知道,我要真会了‘以气御剑’,他们早就高兴坏了。”荆棘正色道:“那你知道他们为何没有点破么?”曹萼华道:“为何?”荆棘道:“今日一战,你已然扬名武林,若是武林中人知道你真的会了陈抟老祖的绝学,岂不是……”下面的话却不再说,曹萼华不是笨人,立刻明白,俏脸稍稍泛红。
曹岱待众人用罢餐宴,教上茶来,道:“诸位道兄请了,想必大家已经收到名帖,十日后在洛阳江盟主府上,将会召开一场武林大会。”众少年立刻喜形于色,均想今年走了吉运,居然有这番连台好戏可看。东方未明更是喜形于色,道:“终于盼到了武林大会,我也可以回家了,蚊子,我带你去见我妈妈。”纪纹顿时晕生双颊,道:“我才不见。”东方未明一愕,随即笑道:“原来你也有怕的人。”
只听高奕洪亮的声音道:“名帖上写着曹掌门的名号,想必这次武林大会是曹掌门发起的了?”曹岱笑道:“高掌门所言不错,此次武林大会的召开,便是和敝派举办的少年英雄大会有关,因此曹岱自然忝列其中,诸位若是赏脸,便在华山小住几日,到时曹岱陪各位一同上路。”高奕等人知道他事务繁多,不宜打扰,除了卓人清另行有事,都起身告辞。曹岱不住挽留,送到山下。
曹岱向无瑕子躬身道:“道兄今日驾临,曹岱实是感激。”他这话是发自真心,无瑕子不仅前来,又点名支持曹萼华,对华山派当真惠顾良多。无瑕子略略回礼,只听曹岱突然低声道:“都怪曹岱管教无方,华儿胡闹,学了贵派的武功。”无瑕子微笑道:“是棘儿胡闹才是,不过早学晚学,也是一样。你这宝贝女儿,是肯定要嫁入逍遥谷的了。”曹岱哈哈一笑。他二人声音甚低,别人均听不见,只有卓人清听到“嫁入逍遥谷”几个字,脸色顿时一变。
无瑕子回逍遥谷,紫阳道长、高奕和叶真各率门下弟子取道洛阳。众人纷纷散去,东方未明不禁有些怅然若失,纪纹见左右无事,便提议打猎。二人来到忘忧村前的林中,尚未动手,便听一个女孩的声音道:“表哥,表哥,你干么躲着我?你难道连我也不想见么?”东方未明和纪纹相视一眼,均道:“是天山派的何秋娟。”那她口中的表哥自然是指方稹了。
只听方稹高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我……我不想见你。”声音中既有愤怒,却也包含一丝惭愧。何秋娟柔声道:“表哥,你别这样。”方稹悻悻道:“我怎么样了?”何秋娟道:“你……你输给了曹师姐,那……那也没什么。”方稹“哼”了一声,道:“你说得轻巧。”他今日败给曹萼华,再也无望参加少年英雄大会,和曹萼华、荆棘、西门峰等很多少年一样,他自小的目标也便是参加少年英雄大会,如今愿望落空,失望可想而知。方稹以前虽也曾想过输给曹萼华,但当这等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他还是不能接受,只觉众人看他的眼神也和以前不同,无形中自尊大受伤害,道:“你走,你走,你们都看不起我,我也不想看见你们!”说完又向林子深处奔去。
何秋娟追上前去,伸手拉住方稹,大声道:“表哥,没有人看不起你,就……就算别人看不起你,我……我……”声音大是决绝:“我……我也不会。”方稹停住脚步,面色稍稍转和,道:“真的?”何秋娟粉脸羞红,一双大眼睛溢满怜惜,点头道:“是真的,表哥。无论你怎么样,我都……都不会离开你。”
东方未明和纪纹看在眼里,虽然不喜方稹,但看到一对有情人如此多情,也大是开心。只见方稹突然用力甩开何秋娟的手,大叫一声,道:“你滚!”这一下变化太过突兀,二人都觉奇怪,纪纹不由自主道:“这臭小子又搞什么?”
只听方稹道:“你滚,我不想见你,要不是你,我……我怎么会成今天这个样子?”东方未明二人大是错愕,心想这和何秋娟又有何关系了?何秋娟更是奇怪,道:“我怎么了?”方稹道:“要不是你,哼哼,要不是你整天缠着我,让我分心,我肯定能更加用心练武,就不见得会输给师姐!”何秋娟面色顿时变得雪白,道:“你……你是怪我了?”方稹高声道:“难道不是么?要不是你,我便会心无旁骛,又怎么会荒废武学?”何秋娟极是委屈,泪流满面。方稹哼道:“你哭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女人就是祸水。”说完不再搭理,抬步就走。何秋娟呆在当地,突然悲从中来,伏地大哭。
纪纹再也忍耐不住,一个箭步冲出来,道:“臭方稹,你太不是东西!”方稹却毫不停步,不久便消失在林中。纪纹怒气冲冲,还想冲上去揍他一顿,却被东方未明拉住,只见东方未明摇了摇头,道:“这些事,我们管不到的。”纪纹兀自怒气不止,待看到何秋娟伏在地上痛哭不止,顿时满腔怜惜,上去抱住她道:“姐姐,你别伤心,他们臭男人无能,便把罪责推到我们女人身上。”这话恰恰说到何秋娟心坎上,何秋娟触动委屈,趴在纪纹怀里大哭起来。
过了良久,何秋娟方才止住哭声,轻轻啜泣。纪纹慢慢拍着她的背,道:“姐姐,我答应你,我一会就去骂那臭小子,让他向你赔不是。”何秋娟摇头道:“表……表哥心情不好,你……你别去惹他。”纪纹奇道:“他……他都那样说你,你还记挂他?就凭那臭小子刚才说的那番话,我们天下的女人,都该骂他的。”何秋娟幽幽道:“我也想不到,表哥竟会这么说我。”
何秋娟和方稹是远房表亲,二人互生情愫,不过是这近两年的事。何秋娟生性泼辣,原本不把儿女之事放在心上,但禁不住方稹软磨硬泡、甜言蜜语,再加上方稹金玉其外,何秋娟才慢慢对他倾心,二人相恋以来,方稹一直对她千依百顺,无所不从,两人相处得甚是和谐。何秋娟怎么也没有想到,方稹会拿这件事来责备于她,心中暗自神伤:“表哥啊表哥,你说我们之间的感情影响了你,可是,这……这一切却都是你开始的啊。”
纪纹道:“那臭小子这么说你,真不值得你这般待他……”她心直口快,也没觉得这话有何不妥,东方未明却是向纪纹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别管他人的感情之事。纪纹瞪了东方未明一眼,道:“我说错了么?这种男人,最好别和他扯上关系,不然就要替他承担骂名。你说是不是,姐姐?”
何秋娟离开纪纹的怀抱,喃喃道:“真的可以一点关系都没有么?”说到这儿,脸色突然羞红,随即变得苍白无比,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口,突然掩面而去,只听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林中回荡:“妈妈,我要见妈妈……”
纪纹奇道:“说得好好的,干吗要叫妈妈?”东方未明道:“别人的心思,你能知道多少?”纪纹却突然厉声道:“东方未明,是不是你们男人都是这个样子?”东方未明见她突然疾言厉色,心中好笑,笑道:“什么样子了?”纪纹怒道:“你别不放在心上,我问你,如果你是那臭方稹,你也会这么说么?”东方未明只觉头大,正不知如何回答,只见旁边林中身影一闪,立刻道:“是谁?”说着飞身追了过去。
纪纹从身后追来,仍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回答,哼。”东方未明已和那人交了一招,待看到对方,不禁吃了一惊。只见那人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形状极是凶恶,只听他道:“他妈的,难道我的轻功还没练到极致?怎么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发现?”说完伸手向头上一抓,竟然把满头长发抓了下来。东方未明二人吃了一惊,这才发现此人满头油亮、点疤赫然,竟然是个和尚!而他抓下来的竟是假发!只听他道:“真他妈的奇怪,戴着头发明明这般难过,世人为何还要长头发呢?”
东方未明被逗得哈哈大笑,心想他自己不习惯戴假发,便以为世人长头发也难受得很。那和尚双目一瞪,道:“臭小子,快给爷爷磕三个响头,不然爷爷饶不了你!”东方未明尚未回答,纪纹已道:“臭和尚,快给姑奶奶磕三个响头,不然姑奶奶打你屁股!”那和尚气得哇哇大叫,一双大手向纪纹打来。纪纹见到他这一双毛茸茸的大手,心中不禁有些发毛,好在她平素打猎,对毛茸茸的东西也习惯了,一招“螳螂捕蝉”,双手迎了上去。甫一交手,只觉对方手臂上传来一股大力,顿时如遭雷击,被震开去,东方未明连忙从后抢上,护在纪纹身前,谨防那和尚再行进攻。
那和尚却住手不攻,大笑道:“小丫头不是对手,你这一招螳螂捕蝉,莫非是成都兽王庄的武功?”东方未明见他一眼认出纪纹的武功,心下佩服。那和尚笑道:“小子服了么?这次该乖乖地磕头了吧?”
东方未明心思电闪,突然哈哈一笑道:“你是无戒和尚!”那和尚一呆,道:“你怎么知道?你是少林寺什么人?”说着看向四周,眼神戒备。东方未明知道他是从少林寺逃出来,虚真这些日子一直在找他,这时见他心虚,立刻道:“你看看你身后是谁?”无戒转头回望,却哪有任何踪影?不禁大怒,转过脸来便要动手。只听东方未明道:“是无嗔大师,你没看到?”少林派“无”字辈高僧中,东方未明最熟悉的便是无嗔大师,这时顺口说了出来,希冀能吓吓这凶和尚。
无戒因心中不忿离开少林寺,酒肉无戒,逍遥任行,前些日子听说华山派有比剑大会,便过来看看,为了不被人认出,还带了假发,华山上人数众多,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却没想到下山之后被东方未明发现。东方未明若说别人也罢了,殊不知无戒最担心的人,便是无嗔,这时心中发慌,又不自禁转头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眼仍是空空如也。只听耳边风生飒然,腰间一麻,大骂声中,已然倒了下去。
原来东方未明趁无戒心神不定、转头回望之际,掠到他身边,封了他的穴道。论真实武功,虚真和荆棘加起来也奈何不了的无戒和尚,却被东方未明略施小技制住了。纪纹大是高兴,走上前来,拍了东方未明肩膀一下,道:“真有你了!”说着伸脚踢向无戒,道:“快叫姑奶奶!”
无戒大骂道:“臭小子用诡计,有种放开我再打过!臭小娘别撒泼!”东方未明道:“不错,我是用了诡计,我武功的确不如你,那也不用打了。”无戒道:“哼,你倒有自知之明,我是少林达摩堂弟子,怎么会输给你?”纪纹道:“你现在难道不是输得五体投地?还犟嘴!”无戒连连道:“被偷袭不算输,被偷袭不算输,我就是没输!”东方未明和纪纹见他像小孩子一样委屈辩解,都不禁笑出声来。
无戒怒道:“你们笑什么?我是堂堂的少林派达摩堂弟子,你们居然敢笑我?”东方未明心里一动,道:“你吹牛,你才不是少林派达摩堂弟子!”无戒顿时面红耳赤,道:“谁说我吹牛?我就是达摩堂弟子,我就是,无嗔才不是。”他话是这么说,神情却是漏了底。东方未明心中奇怪,不明白他为何硬要冒充达摩堂的弟子,也不明白他为何要说“无嗔才不是”。
纪纹道:“这和尚呆呆傻傻的,拿他怎么办?”东方未明道:“虚真大师还在找他呢,我们将他交给虚真大师,带回少林寺。”无戒怒道:“臭小娘,你干吗说我又呆又傻?臭小子,我便是回到少林寺,下次也跑出来杀你报仇!”纪纹道:“那好,我们现在就杀了你,省得留下后患。”说着从身边抽出匕首,便要向无戒刺去。
东方未明却突然拉住纪纹的手,疾声道:“快跑!”纪纹尚未明白,已被东方未明拉跑起来。回头看到那无戒和尚已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追了过来,不由心中大骇。东方未明心想少林派内功竟然大有门道,自己倏忽之下,竟没有再封他几处穴道,心想这和尚痴痴傻傻,盛怒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不禁头皮发麻,听到背后掌风已至,用力将纪纹向前一推,道:“蚊子,快走,快走!”说着反身一招,缠住无戒,口中仍道:“快走!快去叫我师伯!”
纪纹知道无戒武功高强,下手狠辣,担心情郎,哪里肯走?叫了声:“我不走。”一招“孔雀开屏”,双掌击向无戒。东方未明心中又是担心,又是甜蜜,心想:“有蚊子陪着我,便是死了,也开心得很!”二人合力相斗这恶和尚。
无戒身为少林派“无”字辈高僧,虽然有些疯癫,武功却的不低,再加上他怒气勃发,招式更是虎虎生威。东方未明虽和西门峰、冯艺奇等人交过手,但何曾遇过这等高手?只觉对方拳法威猛无比,被他拳风刮到,便凛然生疼,心中发寒,要不是纪纹还在身边,早就寻思逃跑之法了。
无戒素来自视甚高,如何能把这两少年放在眼里?只见他横接竖挡,轻易便化解了二人的招数,东方未明越斗越是心惊,心想这般下去必输无疑,果然过了不久,只听无戒哈哈大笑,一指点到纪纹身上,纪纹立刻软倒在地。东方未明心中担忧,“一水护田将绿绕”,抢到无戒和纪纹之间,极怕这疯和尚再下毒手,“短笛无腔信口吹”,向无戒拂去。
无戒却又是一指向东方未明腕间点来,东方未明见他出手如电,连忙收招,向后躲闪。无戒却不进攻,得意道:“无慧老秃驴和方丈说我不会金刚指,不让我进达摩堂,难道我真的不会么?”东方未明接口道:“你果然不是达摩堂弟子,硬要冒充,也不知羞!”无戒被他戳到伤疤,又复大怒,喝道:“臭小子找死!”
东方未明顿时后悔用言语撩拨于他,只觉他现在的招式更加威猛,也不知他是天生神力,还是内功刚强,抑或二者兼有,不敢硬碰,连连后退。无戒笑道:“臭小子,除了偷袭,就没点真实本领么?”东方未明见他嘲笑自己,顿时大怒,随即想到:“我以前不会武功,尚能和商仲仁、西门峰打成平手,难道如今学了武功,反而还不如以前了?就算这疯和尚武功再高,也无此理。”不暇多想,一招“且自逍遥无人管”,反守为攻。
无戒道:“这才像点样子。”掌法一变,迅捷无比,向东方未明迎了上来,口中道:“就让你尝尝少林派的‘秋风落叶斩’。”这“秋风落叶斩”一来求快,二来求狠。东方未明和西门峰交过手,对快招有些经验,但无戒的狠劲却远非商仲仁的“连环如意拳”可比,不禁心中大是着急,暗思:“他内功深厚,我不能硬接他的招数,终究还是要败。”满满地三招中都还不到一招,无戒笑道:“臭小子还不认输磕头!”
东方未明心想要是输了,就不仅仅是磕头的事了,恐怕连性命也难保,见纪纹倒在地上,眼中也大是担忧,心中一动,向后一跳,大声道:“慢着!”无戒道:“怎么?认输了么?那快磕头叫爷爷吧!”东方未明“呸”了一声,道:“你武功比我高不错,但你却未必能打赢我!”无戒怒道:“那就试试看!”东方未明大声道:“如果三千招之内你还打不赢我,却又怎么说?”无戒气得哇哇大叫,道:“什么三千招,十招之内便打得你磕头叫爷爷。”东方未明心中一喜,暗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原来他自知目前武功绝无可能胜过此人,便让他许下这个诺言,心想自己拼尽全力,或许还能撑过十招,至少不会比现下更坏。至于三千招云云,也未必是信口开河,因为东方未明本来是想激这和尚说:“什么三千招,我三招就搞定你!”结果却未能如愿。
只听无戒大吼一声,东方未明只觉眼前一花,无戒已欺近身来,一掌向胸前拍来。东方未明大骇不已:“这和尚的‘一苇渡江’果然了得。”骇然之间,向后便闪,也不知道自己躲没躲过去。无戒一掌落空,哇哇大叫,又向东方未明扑了过来。东方未明后退一步,无意中踏上逍遥游的步法,立刻一步接着一步行走开来。
无戒见东方未明每一步都大出意料之外,每出一招,都被这小子堪堪躲过,竟然打他不到,心中不信邪,拳法施展开来,如*一般向东方未明身上打来。东方未明紧守步法,在无戒的拳法掌风中穿梭,自己也不禁暗暗吃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一步将会走到哪里,能否躲得过去。待看到无戒屡屡不中,方才心中大悟:“原来逍遥游不止是一门轻功,更是防守闪避的绝佳步法。”只听纪纹大声道:“臭和尚,已经十招了,你还不住手,说话不算数么?”东方未明笑道:“没关系,他打不到我!”这时反而期盼这无戒和尚真和自己斗上三千招,累也累死他。
其实东方未明的逍遥游尚未纯熟,无戒若能冷静观察,以他的武功,未必不能找出破绽,但他势如疯狂,快招迭出,哪里还冷静得下来?
逍遥游作为逍遥派武学的根基,乃是一门博大精深的轻功绝学。逍遥派武学追求随心所欲,无所苑囿,这门轻功便谨遵这一宏旨,施展者神随心走、步由心发,若是被人阻挡甚至打到,又如何能够称得上逍遥游?无戒又不是了不起的大高手,此时疯狂之下,更是绝无可能打到。
过了一盏茶时间,无戒招式仍不见缓,东方未明却对逍遥游慢慢熟练起来,心想有这等高手陪着自己练武,倒也不错。
只听一个声音道:“师弟,好步法!”东方未明心中大喜:“二师兄来了,这可好了。”又听另一个声音道:“师叔,师叔,终于找到你了,快住手!”来人正是荆棘和虚真。
无戒向后一跳,喘了口气,道:“臭小子有点鬼门道。”随即向虚真道:“小秃驴,我才不会和你回去,练好了武功再来找我。”说完抬脚就走。荆棘和虚真追了下去。
东方未明长出一口气,替纪纹解开穴道,纪纹兀自气忿忿地道:“这和尚自己就是个秃驴,还这般骂别人!”东方未明略觉好笑,随即叹口气道:“不过他武功是很厉害。”纪纹笑道:“他就是再厉害也打不到你啊!阿明,你刚才的轻功真好看,可以教我么?那我以后也就不怕这恶和尚了。”东方未明顿时一呆,道:“那叫逍遥游,能不能教你,要先问过师伯。”纪纹顿时不乐意,刚要说话,却听到一个阴沉刺耳的声音道:“你是老夫的徒弟,教不教别人逍遥派的武功,自然老夫说的算,为何要问别人?”
东方未明浑身大震,跳了起来,四处张望,大声道:“师父,师父,你在哪儿?”那声音他熟悉至极,非玄冥子莫属。只听自己的声音“师父……师父……”在林中回荡,玄冥子却始终没有现身。;
第四十九回 待月西厢断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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