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朕最初也是这般想法。但刚才太后派郭槐前来,说是午睡时有故人托梦,不得搅扰亡灵。内宫流言,就让它自行消散吧!也算是为狄娘娘的千秋积德行善。”靠在龙椅之上,宋仁宗脸上也表现出一丝不愿,但碍于孝道,他只得停止探查的作为,就当此事不存在。
“官家,微臣认为,此事背后必有蹊跷!怎得这犯人何处不选,偏偏选在冷宫?那里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微臣请求陛下,让微臣继续查探,还内宫之清明。”只这么一个机会有可能插手当年的案子,偏偏被刘太后给搅和了,包拯不怎么甘愿。想着李宸妃对当年事情的讲述,这刘太后想来是心中有鬼,所以才不让查探的吧!
“包卿啊,朕知你的心意,但太后那里,朕实在无法拒绝。明日就是狄娘娘的大寿了,朕不想再因为这样的事情扫了兴致。等到此时淡落之后,朕准你再行查探!跪安吧!”被包拯顶的有些烦了,宋仁宗摆摆手就让他下去了。不过他虽然面上如此表现,但在心里也是有着疑问的。冷宫里的那个娘娘,他记得幼时曾有一面之缘,听闻后来的那场大火,他还心痛的掉了两滴眼泪。只不过因为母后的制止,他没有过去拜祭。当年提到那人,母后就不愿多言,此时更是连查探都不让,那人和母后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呢?
想到这里,宋仁宗喊了一声“陈林”,想问问这历经两朝的老总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等到门外进来了一个年轻人,宋仁宗这才想起了陈林生病在后苑荣养的事情。不愿意让别人探知自己的心思,他只得将这个问题埋在心底,而后桌上的大批折子,更是让他把这些抛在了脑后。
“哎呀,这皇家的宫殿就是不一般,瞧这富丽堂皇的模样,虽没有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那么夸张,也算是飞檐反宇、珠窗网户、琼楼金阙、桂殿兰宫啊!”穿着开封府的护卫服,柳长兴压着帽子看的是目不转睛,一时间被皇宫的大气、奢华给迷了眼睛。
“别这么明显。我现在就送你去陈林所在的地方,你谨慎些。”身为御前带刀护卫,展昭虽然没有在皇宫常驻,但是该知道都知道了。而陈林身为一个总管太监,住的地方也不是后院的嫔妃可以待的,而是比较贴近前朝的领域,掌管着皇帝的私人书库。
“我知道了,只是看看而已。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宴会到几点结束?”说到正题,柳长兴和刚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虽然眼神依旧在帽子下面东瞟西瞟,但是声音和动作却小心了很多。
“宴会直到子时结束,但我戌时三刻就来接你,夜晚的深宫更加要注意,别撞到不该撞见的人。”拍了拍柳长兴,展昭走到一座宫殿外就停下了脚步,伸手把一直带在怀里的干粮递给了柳长兴,叮嘱了他几句。为了早些执行任务,柳长兴没吃晚饭就被带了出来。展昭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拿得干粮虽然口感不是特别好,但是很顶饿。
“谢了,展大哥。”摸着由白布包着的东西,柳长兴顺手就揣在了怀里。瞧着远方的宫殿门没人守着,就像一只小耗子一样钻了进去。
“可一定要小心啊!”就算是今天因为操办狄娘娘的千秋,宫里的侍卫和宫人几乎都被调到南清宫,但这不代表宫里面的贵人身边会缺少了伺候的人。只希望柳长兴运气好,安静的找到陈林问完话,等着自己回来接他。
左瞧右瞧周围没什么人,展昭也脚下生风,快速的回到了南清宫,站在了包拯的身后。
“怎么样?柳捕快安全的进去了?”对于这样的方法,包拯也冒着很大的风险,不说别的,一旦被官家发现,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结果。重则罢官入狱,连命都保不住;轻则罚俸降职,狠狠的挨一顿批。可是,这样的后果在包拯对于真相的追求上都不算什么,他没有同情李宸妃的心思,也没有得罪刘太后的意思,他所做的只是想将最真实的东西摆在众人面前,让有冤的伸冤,有罪的认罪,仅此而已。当然,也多亏陈林住的不是后妃所在的地方,要不然借包拯十个胆,也不敢让柳长兴踏入半步。
“目前看来,一切顺利。”不动声色的将情况汇报完,展昭仍然像是一座雕像一样站在包拯的身后,看着他家大人与人寒暄,看着他家大人吃菜喝酒,看着他家大人高谈阔论,而心里挂着的却是那个刚刚话别之人的安全。
话头回转,另一边柳长兴鸟悄的迈着步子,一步步的从前面的主殿挪到后面,他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摸索着,希望可以找出陈林所在的房间。按照展昭给的情报,陈林身为太监总管,历经两朝,深得官家信赖。所以他生病,第一时间并不是被迁出宫去,也不是就此下台,而是被放到了皇帝的私人书库荣养,等病好了再上御前伺候。这座宫殿里,因为陈林喜静的原因,只有他一个人居住,还有两三个小太监随侍,可现在他几乎找了大半座宫殿,除了书本、摆设之类的死物,是一个活人都没看见。
“难道陈林今天也去千秋宴会了?”扶着刷了红漆的木门,柳长兴趴在门缝里往里面偷瞧,看到又是一架子一架子的书后,放弃了这间屋子。就在他丧气的想要进行下一间的时候,突然在院子的另外一个角落里,传来了沙哑的怒喝声。
“那件事是你做的?你不要命了?”老人气急败坏的吼着,不时的咳嗽两声,喘得厉害。柳长兴顺着声音摸到墙根,发现这角落里有一个小门,看起来是为了内侍行走方便设立的。他小心的将门开了一个缝,像壁虎一样,紧紧的贴在上面,竖起耳朵听着旁边屋子里的动静。
☆、第六十一章
“陈伴伴,我只是想让那件事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今天不是狄娘娘的寿宴么?我以为,我以为官家会注意到……”一个少女低声的在屋内说着,声音中带着隐忍的愤怒和伤悲。
“咳咳,你知不知道一旦官家查出来你就会没命?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你还是放弃吧!”老年人的话里带着些无奈和悲凉,他不是不理解少女的心思,只是这件事关系太过重大,为它而死的人何止百个,当年在场的人、相关的人甚至当值的人,都被清理了出去,如果不是皇帝起居注必须要有文字记载,并且说的很是隐晦,估计现在没有人会知道这一段事,大家都是默默的藏在心里,只等着让时间冲刷这一切。
“可是,那是我的姐姐啊!就那么被她害死了,我不能喊冤么?从出生以来,爹爹和娘亲就一直念叨着姐姐,二十多年了,我一直想见见这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娘亲死了,爹爹也走了,我孤苦一人进宫也是为了看看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当我知道她不是因为犯错、不是因为违禁,只是因为救了一个人的性命被人毒打致死,你让我心里怎么平静?更何况那个人现在还是当今的圣上!我怎么不想为她讨一个公道?怎么不想让她平冤昭雪?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潜在那人的身边,就是希望可以多多得知一些真相,有朝一日可以让她也常常我失去亲人的悲痛!但今天您却让我放弃?这怎么可以?那我姐姐不是白死了?”
少女的哭泣越加让人难过,听得门边的柳长兴心里也是一阵翻腾。照这女子来说,她姐姐是当年救了官家的人,可是她怎么救得官家?怎么会被人毒打致死?太后在这里又承担了什么样的角色?柳长兴的心里是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但他还是安静的躲在角落,只希望这少女赶紧出去,让自己好和陈林谈谈。
“雨墨,我知道你对姐姐的死很难过。可现在官家不想追究,你也就不要再那么做了!包大人虽然是个好人,可是他对案犯一向是不留情面的!你在冷宫干的事情往小了说是违反宫规,往大了说就是祸乱人心啊!一旦被查到,不是你可以承受的起的!听陈伴伴的话,我不会害你的!咳咳,你也可以说是我在这宫里,唯一还能护着的旧人了!咳咳咳……”说到最后一句,老人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音大的好像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似的。
“我知道陈伴伴不会害我,可我有我的想法。您放心,我不会再这么不经大脑了,既然官家不让包大人继续彻查,那我就放弃这条路,走别的好了。”
“咳咳,你想干什么?雨墨,别做傻事!”听到少女的话,老人担心的连咳嗽都不顾了,直接说出话来,然后是剧烈的喘息。
“我不会做傻事的,我保证。我还想离开这个深宫,带着我的姐姐,出去找一个小村子,安稳的度过后半辈子呢!”听到老人的关切,少女的声音里有了些喜悦和期待,也让屋内的老人和屋外的柳长兴彻底的放下心来。
“唉,我还以为她会做些什么呢!”听着少女从院子里另外一个门离开的声音,院落内重新归于寂静,柳长兴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等候。不过很显然,上天根本没给柳长兴犹豫的机会,因为老人自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想着他所在的角门走来。
“天啊,天啊,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想把自己的身形藏在院中的哪个角落里,可是根本就做不到。一时之间,柳长兴的脑子大乱,身体本能的像一旁的大树后窜过去,将自己瘦小的身子躲到了后面。
“咳咳,都这个时辰了!想来今天是不会有人到里来了。”老人手上的钥匙叮当作响,他没有看到柳长兴的存在,而是直接走到前方的主殿,把刚才柳长兴搜过的屋子一个个的锁上。
“看来他还要锁一段时间,不如我先去屋子里等他!”小心的跟在老人身后,柳长兴注意到他的动作,估摸他要锁完全部房间时间还有很长,以自己的脚力,绝对可以比他先进到屋子,柳长兴打算跑到老人的屋子里来个守株待兔,可就在他一转身的功夫,老人偶然间的转身换了个方向,瞧见了那抹黑色的身影。
“是谁!”别看老人年岁不小,可这跟在皇帝边上学到的威势却不小。仅仅是平常的一声怒喝,就让人觉得有些心神震荡,吓得柳长兴一下子就放弃了跑的机会,缩身躲在了角落。
“赶快出来!别等咱家叫人,要不然让你就吃不了兜着走!”看见缩在角落里的那一方好像没什么反应,老人顺手在拿起了一根支撑着窗户的短棍,朝着柳长兴的方向走去。
“妈呀妈呀,怎么办?被发现了!”柳长兴第一次跟踪人被发现,冷不丁的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以前也曾偷过东西被人抓住,但那人明显就和现在的陈林不一样。在着急的情况下,他忘记了自己是受到包拯的嘱托来找陈林,只是按惯性思维想着被发现该如何逃跑。可惜,他不经意之间躲得是个死角,四周都是高大的围墙,想逃也没有那本事。
“看来你是不出来了?那就不要怪咱家了!”虽然在那么一刻陈林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但是越接近那个角落他越觉得有人存在,仗着自己年少时做近侍的时候学得功夫,他手拿棍子一瞬间就出现了柳长兴的面前。可当他看见柳长兴身上穿的那一身之后,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你、你是开封府的?”一向在皇帝身边跟着的陈林自然是对朝廷里大大小小的官服都有印象,而这黑色的布料、红色的花纹,显然就是开封府尹包拯身边护卫的专门配备。这还是自家皇帝亲自给包大人配备的护卫队呢,因为总是有一些宵小去骚扰除暴安良的包大人。
“哦,对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情急之下拿着一盆花挡在自己面前的柳长兴终于想起被自己忘了的东西。这虽然做捕快有了一段时间,但是这当痞子干坏事儿时害怕被抓的后遗症还是留了下来。
“您是陈林陈总管吧?在下开封府捕快柳长兴,特奉包大人之命在此等候。”不好意思的将花盆放在地上,柳长兴拍了拍自己手上的尘土,站在了陈林的面前,与刚才的畏畏缩缩相比,现在的他端的是霁风朗月,差距不要太明显。
“开封府柳长兴,开封府什么时候还派捕快到内宫来了?咳咳,可不要欺骗我这老头子啊!”从怀中拿出手帕,陈林咳了两声,瞧着虚弱的都快要死了,但那眼神却像是老鹰一般的锐利。
“怎么会骗陈公公您呢?在下是特意来向您询问当年玉宸宫失火一事的,这是在下的腰牌和包大人的书信。”一早就猜到了陈林会对自己的身份起疑,柳长兴早早的就预备好了一切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可是考虑的非常周到。呃,刚才那被老太监追的画面请各位忽略吧!
“玉宸宫一事?请恕老太监年纪大了,耳朵听不见了,什么也不知道啊!”摆摆手,陈林才不愿意再次踏进那个火坑,当年的人死都死了,现在再纠缠正义、真相,又有什么用呢?唉,自己愧对李宸妃的事儿也只能等到下去跟阎王爷请罪了!
“陈总管,我们来找您并不只是想了解当年的事情,还有一个人期待着您这位故人能够救她于水火之中呢!”对陈林的反应并不惊讶,柳长兴向前迈了几步,凑到了他的跟前。也不嫌弃他有什么重病,将他扶到了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故人?咱家还能有什么故人?小捕快,你可不要骗我啊!”怀疑的看着柳长兴,陈林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当年,刘太后身边的寇珠死了,伺候李宸妃的秦凤也死了,感念李宸妃的孟彩嫔也病逝了,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故人啊?
“在下怎么敢欺骗老总管呢?您看一看包大人的信函就明白了。”不方便将事情说出来,柳长兴把手里的信递给了陈林,瞧着他打开信后和铜铃一般大了,嘴角勾起一抹笑。让你不信我?哼哼,这下子吓着了吧?
“柳捕快,这、这信上说得果真?”颤抖的手死死的攥住薄薄的信纸,陈林激动的连呼吸都变得不均匀了。
“老总管,在下可能骗你,但包大人是绝对不会的!老夫人现在是在下的姑母,就住在开封府的后院里,还带着她的养子范宗华,身体也还算是硬朗,只是眼睛不中用了。”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柳长兴就把信从陈林的手里拿了回来,连带着信封一起用火折子烧了。这种东西可不能落在外面,私通内侍,对于朝廷命官、还是一品大员来说,可是重罪!
“不中用了没有关系啊,人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说着说着,老太监陈林的眼眶中就留下了热泪。他从来没想到还能有见到李宸妃的时候,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啊!好人最后还有好报啊!这么想着,他就把柳长兴拉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大开房门,两个人在屏风后面开始讲述当年那一段旧事。
就像大家都知道的,悲剧的开始只不过源于真宗的一句话——“二妃子如有生太子者,立为正宫。”因为真宗的许诺,刘太后和李宸妃分别苦苦的等候了十个月,只期盼着自己孩子的降生。说实话,虽然李宸妃当初在后宫比较受宠,但她的家世却不及刘太后的优秀,刘太后可是一门父子全部在朝廷中做官,且都是能力出众、坐的实权职位。所以,如果按照正常立后考虑的话,绝对应该是刘太后优先。可惜当时,刘太后那一胎怀的比李宸妃晚上一些,她又不忍心让自己的皇子不足月就出生,也不甘心这本属于自己的后位就让给什么都不如她的李宸妃,所以恶向胆边生,听从身边老宫女的建议,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用一只被扒了皮的猫,换走了李宸妃刚出生的孩子。
看着被抱过来的小婴儿,刘太后最初是没有起杀心的,只想将孩子送出宫外,找一平凡人家养着,因为她自己也怀着孩子,想要为腹中胎儿积点阴德。但还是那名老宫人,说既然斩草就要除根,不然会后患无穷,刘太后这才命身边的承御寇珠将孩子处理掉。而寇珠不忍心,又将孩子给了陈林,陈林给了八贤王,八贤王又过继到宋真宗名下,抱养到刘太后处,这才有了今天的宋仁宗。
“原来是这样,这刘太后心里也够狠的!”陈林和柳长兴并不清楚当时刘太后也只是受人蛊惑,被嫉妒迷眼,只觉得她当时心思过于狠毒,为了权位连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也不放过。
“唉,虽然太后当时做的不对,放火烧了玉宸宫也不对,但她对官家的养育之恩真的是没得说!这也是咱家迟迟不愿意告诉官家的原因。如果没有刘太后,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可能现在的官家连皇位都坐不稳当啊!”轻轻的咳了几声,陈林心中也有着对比。李宸妃虽然人很不错,但对比起刘太后来却少了魄力。在当年先皇突然驾崩之时,如果不是有刘太后带领着刘家力挽狂澜,稳定局势,天知道今天的皇位会是谁来做?陈桥兵变能发生第一次,就能发生第二次,有哪一个不想被黄袍加身、醒掌天下权呢?
[七五]当痞子穿成捕快_分节阅读_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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