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柳思没想到燕然会打牌。

    看着他一副高冷男神的样子，还以为这人都是喝玉露食仙风长大的呢，陡然见了这般接地气的样子，简直是惊得连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这人不止有两副面孔，恐怕还有三副四副无数副面孔。

    燕然去探听消息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总不能在树后躲着，便决定先四处去走走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发现。

    赵柳思这一走，便又不小心碰到了赵巧蕴。

    这不知道是冤家路窄还是怎么的，赵家这么大，怎么就偏生她们俩碰到一起了呢？

    赵巧蕴这次倒是没有跟谁密谋，身边也没有丫鬟跟随，她一个人坐在湖边的柳树下，看着水面发呆，整个人显得很是迷茫。

    也许因为今天是钱姨娘出殡的日子？赵柳思看着她那样子，便忍不住猜测她现在是不是正在难过？想她不过一个小姑娘，坏也坏不到哪里去，顶多是自私了些，可这种大日子，不可能没有触动的，于是便有些同情的走了过去。

    “你也不用太难过，人总有一死，谁也逃不了这出。”赵柳思走到了赵巧蕴身边安慰，却见赵巧蕴一抬眼，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先是惊讶，然后便是敌视，等到赵柳思话说完，便已经变成嘲讽了。

    “你以为我是在为那个女人伤心吗？”赵巧蕴嘲讽的看着赵柳思。

    “嗯，不是吗？”赵柳思有些尴尬，往后退了两步，“既然不是，那就算了，当我没说。”

    她很庆幸赵巧蕴不是钱姨娘杀死钱姨娘的凶手，因为这样就没有践踏她心中的底线，让她对亲情还有点起码的信任。

    但是赵巧蕴从始至终表现出来的凉薄和企图心，也让她觉得不舒服，两人既无深交的可能，那么也没必要再继续谈下去。

    “站住。”就在赵柳思准备走的时候，赵巧蕴冷不防站了起来，还往前走了一步，逼近赵柳思，“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什么？”赵柳思有些回不过神，“如果你是指看见你一个独坐，走上前来问话的话，那是我故意的。但我没有什么坏心，我只是……”

    赵柳思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巧蕴一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是故意的吧！”赵巧蕴抓住了她的肩膀，凑了她，满含怒意的看着她，“你是不是知道张元跑了，特别来笑话我？”

    “张元？”赵柳思微微一愣，都没想起来她在说什么。

    “哼，他拿了我的钱跑了，你是不是很高兴？”赵巧蕴直接抵住了赵柳思的额头，咬牙切齿的看上去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咬她一口。

    “你说的是那个张元啊，”看到赵巧蕴气的通红的脸颊，赵柳思才明白是她的那个相好。

    她那天看到张元时，就觉得他对赵巧蕴的态度一般，不像是热恋中的人，但她充其量也以为那家伙是骗财骗色，没想到他竟然还可以做出捐款潜逃这种事情来。

    “哼，你刻意勾引他，不就是为了这一天？”赵巧蕴对赵柳思的恍然大悟更加生气，“还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你想多了。”赵柳思被她这么拽着，着实难受，便稍微使了个巧劲儿，直接挣脱她的束缚，然后用力一推，直接将赵巧蕴推到了地上。

    “你自己要在垃圾堆里捡男人，出了事怎么好意思怪别人。”赵柳思理了理被弄皱的衣服，心里头十分窝火，虽然她不像二小姐那样跋扈横行，但她又不是软柿子，也不会一味的任赵巧蕴挑衅。

    要赵柳思说，赵巧蕴这也是犯贱，往日二小姐把她欺负成那样，她都一声不吭，任其搓扁揉圆。如今自己穿过来，对她客客气气，她倒是蹬鼻子上脸，三番四次的找她麻烦。

    “你，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后花园里勾引他！你给他荷包，还夸她人中龙凤，说他将来必定可堪良配，叫他不要被眼前的风景迷了眼。”赵巧蕴趴在地上，忽然就哭了起来，声音哽咽，“你当我不知道，你暗指的就是我。你夸他有前途，要他别被我给的好处蒙了心，让他不要娶我，跟我一刀两断。”

    “我，”赵柳思一时语塞，暗道果然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傻逼二小姐造的孽，都落在自己身上了。

    因为是有错在先，所以这会儿她看到赵巧蕴趴在地上，期期艾艾的哭的可怜，于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服软的说，“我那是逗他玩的，是你想多了。”

    “不是我想多，是事实根本就是这样。从小到大，我的什么东西你都要抢。你一箱子一箱子的衣服首饰多的穿不完，我偶然得了一件好的，你也非闹着要件更好的，非要压过我不可。你欺负了我，所有人都向着你，爹爹向着你，说我是妹妹要懂得尊敬长姐；夫人向着你，说嫡庶有别我得守本份；连生我的姨娘都要我向你低头，说什么你只是闹着玩，我非要较着真太小家子气。玩闹，你是玩闹，可你开心，为什么就要就着我一个人的脸皮踩！”

    赵柳思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虽然这坏事儿一件都不是她干的，可谁叫她顶了人家的壳子呢？

    “我也不是只欺负你一个人，”赵柳思含含糊糊的辩解。

    二小姐是个真正的恶霸，从不欺软怕硬，在找茬欺负人上非常一视同仁，下至仆役丫鬟，上至老爷夫人，她发起疯来谁都没有放过，包括大夫人都被她气的爆炸了好多次，赵巧蕴的确是有点太玻璃心了。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有！”赵巧蕴哭着向她吼道。

    “这个，也不至于吧，不就是身外之物嘛。你看，至少你还有个疼你的娘，我出生连我娘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爹爹取了继室，姐姐又不在，除了朴妈妈，府里头还有几个人记得她？”

    赵柳思说起这个时，也是真的有些感觉到萧索的。二小姐是个熊孩子，一方面是因为家人的纵容，而另外一方面也的确是因为孤单。她没有母亲，父亲又常年不在，家里头一群妻妾各怀鬼胎，她在朴妈妈这种庸人的教导下，似乎觉得只有做个人憎人厌的恶人，才不会被人欺负。所以她竭尽所能的折腾，就是为了在家里刷够存在感。

    “呵，娘，你是说钱姨娘还是大夫人？大夫人不过是拿我当筏子整治姨娘，她待我还不如待赵巧蔓那个马屁精。至于姨娘……”她抬起头，怨毒的看着赵柳思，“她究竟更像是谁的娘，你比我更清楚吧？我被你推下假山摔断了胳膊，疼的整晚睡不着觉，她却守在你房间里，只因为你擦破了点油皮怕自己破了相。我生病的时候，她在给你喂药，我饿肚子的时候，她在给你做饭，我被人欺负的躲在被子里哭时，她在给你说笑话。除了大哥哥，她就对你最上心，仿佛你们才是一家人。哪怕你院子的人没个好脸色给她，她也一遍遍的巴结过去！”

    “她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一天把我当做女儿，只叫我要乖，要忍，要处处以你为先，要懂事，别给她惹麻烦。大家都在笑话我，有娘生没娘疼，可这会儿她死了，你们倒是想起来，说我在生母灵前连滴眼泪都不掉，说我铁石心肠……凭什么！她凭什么要我给她哭！”

    “我，”面对赵巧蕴的愤怒，赵柳思说不出一句话来。

    虽然赵巧蕴不是个好东西，但她受的委屈是实打实的。只是那些好处又不是她享的，如今原本的二小姐不知道又祸害到哪儿去了，她这个假芯子一过来就差点被人当杀人凶手，现在还生死未卜，又被人怪来怪去，她也很委屈好不好。

    “我跟你说不清！”赵柳思只能装出恼羞成怒的样子，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甩袖而去。但她转身的那刻，她没有看到赵巧蕴目光中的疯狂和决绝。

    “你怎么没死！为什么你没死！”随着那疯狂的呢喃声，忽然有人从背后撞向了她，然后噗通一声，她直接就被撞到了水里。

    “救命！救命！”赵柳思在水中疯狂的扑腾起来，她不会水，二小姐也不会水，陡然变故之下，她慌得六神无主，只能拼命的打着水花，好不容易摸到了池塘边栈道上的木板，却被赵巧蕴狠狠的一角踩下。

    “你为什么还没死！”赵巧蕴尤嫌不够，捡了柳条，趁她靠近扑腾，直接挂在了她的脖子上，死命的勒着，嘴中如恶鬼般的呢喃着，“你早该死了！死的人是你才对！只要你死了，什么都好了！我再也不会被欺负了，再也不会了！”

    “咳，咳，”赵柳思被自己扑腾的水花溅的睁不开眼，拼命的挣扎，却感觉到肺部的的氧气一点点被逼出，眼前也渐渐的变黑了起来。

    难道她没死在大夫人手里，没被送去青灯古佛的关一辈子，反而是要被弄死在这搞笑的姐妹吵架中？

    还有，赵巧蕴那一句句你本该死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杀死二小姐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