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ρó-18.c0м 宫中雀(六十一-六十二)

    昏暗逼仄的牢房内,馨月双手抱膝坐在床角,她被关进大牢已经两个月了,刚进来的时候每日会被审问好几次,现在倒是没那么频繁了,大约两三日审问一次,基本上翻来覆去都是那些问题。
    与她一起被关进大牢的还有伺候公主的其他宫人,青鸾殿的人一个不漏全都在这里,馨月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日他们本来在殿里各做各的事,突然就有士兵冲进来将他们抓住,全部押入了大牢。
    当时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猜测过是不是公主触怒了皇上,直到后来才知道是公主失踪了。
    起先馨月以为皇上是怀疑他们当中有内奸,串通贼人掳走公主,但在反复的审问当中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公主似乎是自己离开的,所以才会不断有人问他们,公主在离宫之前有没有说过想去哪里,或者对哪里感兴趣的话。
    在公主刚失踪的头一个月,皇上亲自审问了他们两次,青鸾殿的人个个怕得要死,都以为公主失踪了,他们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没成想他们被关进来这么久,居然一次都没被用过刑,馨月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莫非公主失踪的事还另有隐情?
    “出来,皇上要见你。”
    馨月正在发呆,突然一个狱卒走过来,用钥匙将牢门打开,她愣了愣,慢慢从床上下去,那狱卒有些不耐烦,催促道:
    “搞快些,皇上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跟着狱卒从牢里走出去,来到平日专门审问犯人的屋子,馨月一进去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儿,他头戴玉冠,身上披了件黑色的披风,桌上的油灯亮光照在他的脸上,馨月只看了一眼就慌忙将脑袋垂下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惊愕。
    皇上怎地清减了这样多?莫非是生病了不成?
    跪地问安之后,馨月并没有起来的意思,谁知萧煜身边的太监却搬来把椅子叫她坐,还对她说:
    “馨月姑娘坐着吧,皇上问什么就答什么。”
    馨月这下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这可是她头一回在皇上面前有资格坐下,她忐忑地瞄了萧煜一眼,见他面色阴沉得可怕,赶紧将视线收回来,规规矩矩地坐到了椅子上。
    萧煜没有马上问话,而是过了片刻才开口:“你再将嫣儿离宫之前,斥责宫人那回的事一五一十说一遍。”
    馨月心头一凛:“是,皇上。”
    其实这些话她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要再从头说一次也没什么难的,馨月就按以前那样重新说了一遍,直到说完萧煜都没出声,她住了口,心中禁不住又忐忑起来。
    “……平日朕不在的时候,嫣儿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朕。”
    令人窒息的安静过去,萧煜终于再次开了口,只是这问题让馨月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
    “公主…偶尔会提起皇上。”
    打从她进来开始就面沉如水的萧煜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她都说了些什么?”
    馨月眼皮一跳,公主和她说过的话太多了,她一时都不知道该挑哪句来讲,但坐在她对面的萧煜一直盯着她,那视线如利箭一般,令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
    “回皇上,公主她…也没说过什么很特别的话,大致就是平日里那些琐事……”
    她话没说完就被萧煜打断,他冷冷地看着她,声音听起来有些瘆人:
    “朕要听实话。”
    馨月打了个哆嗦,只得挑些无关痛痒的话说了,萧煜这次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她说完一段停下来,他忽然问道:
    “那次从平江候府的庄子上回来,嫣儿可有说过什么?”
    馨月一愣,随即仔细回想了一番,脸色有点儿发白,战战兢兢地道:
    “公主她…她回来之后问奴婢…紫苏和晚照在哪儿……”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萧煜眸色一沉,冷声道:“说下去。”
    “奴婢…奴婢就说紫苏和晚照已经…已经被处死了……”馨月咽了口唾沫,“公主对此反应很大,然后一晚上心情都很差……”
    她慢慢从那日夏如嫣回青鸾殿之后说到第二日,夏如嫣叫她带药材和御医去威远侯府,再说到她从威远侯府回来,路上碰到了瞿安,以及她将瞿安对她说的话转达给夏如嫣。
    “…然后公主就斥责了奴婢,说皇上的意思不是她能左右的,皇上会这样做,必然有皇上自己的考量……”
    说到这里馨月就没再继续了,室内又陷入了安静,过了片刻萧煜才再次发问:
    “对于朕处理威远侯府这件事,嫣儿还说过什么?”
    馨月努力回想一番,喃喃地道:“公主似乎没再说过什么…就是过了两日,公主晚上睡觉的时候唤了紫苏和晚照的名字,然后就惊醒了。”
    “然后呢?”萧煜追问。
    “然后公主又继续睡了,不过第二日奴婢为她梳头的时候,她说了句是她没护住紫苏和晚照,还说她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这次萧煜沉默了很久,久到馨月觉得自己的腿都坐得有些麻了,就在她的神经快绷到极点的时候,萧煜终于再次开了口:
    “你在嫣儿身边伺候的时间最久,你觉得,她为什么要离开朕?”
    男人的声音并不重,甚至听起来有些轻缓,然而他问出的话却令馨月的后背渗出了冷汗,她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公主是主动出走的,并不是被什么贼人掳去了。
    她一时说不出话,萧煜也没有逼她立刻回答的意思,他就坐在那儿,静静地等待她的答案,馨月从一开始的脊背发寒,再到后来略微镇定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奴婢并不能清楚知晓公主内心的想法,但是曾经有一次奴婢陪着公主在花园里散步,公主看着树上的鸟儿出神,过了好一阵突然对奴婢说——”
    “那些小鸟倒是比我这只重明鸟更自在,不会被这高墙囚住,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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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没生病,他身体好得很,只是憔悴了而已
    宫中雀(六十二)
    “……陛下,陛下。”
    一个沙哑中略带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静谧,床上的男人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那双狭长的凤眸,他的眼中布着些血丝,看起来像是疲累过度,脸颊也比从前要更陷进去一些,更显得轮廓深邃冷峻起来。
    “陛下,罗丞相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
    瞿安尽量放轻声音,就怕惹得主子不虞,不过这段时日主子的心情就没好过,使得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的,说话的声气都比往常小上许多。
    萧煜是和衣躺在床上的,虽然天气寒冷,但室内烧了炭盆,倒也不如何冷,他从床上慢慢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问:
    “朕睡了多久?”
    “回陛下,也没太久,两刻钟而已。”
    才两刻钟吗?
    萧煜站起身,瞿安赶紧上前替他整理衣衫,他望着窗户有些出神,方才他做了个梦,梦到第一次遇见嫣儿的时候,他把她牵上步辇,将她带到恩和殿,然后在所有人面前拒了何文曜的求娶。
    其实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她,但从未正眼瞧过,他总觉得,似乎那次才是自己头一回真正注意到她,明明那样怯弱,却又为了她的婢女而鼓起勇气向自己求情。
    是了,萧煜有些恍然,她向来是个在意身边宫人的,否则那次也不会冒着触怒自己的风险替婢女求情,可是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忽略了这点,对他来说这些宫人都是他叫人拨过去的,他自然有随意处置的权力。
    他也真的随意处置了,所以才有了后来那次矛盾,虽然因他的主动求和而化解,但现在想来,或许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原谅他。
    萧煜想得出神的时候,瞿安已经替他将披风系好了,静静站在一边不敢打搅他,待萧煜回过神,才迈步出了内殿,一路来到青鸾殿的花园里,又望着空中飞过的鸟儿停下了脚步。
    最近萧煜每日都歇在青鸾殿,就在夏如嫣的屋子里,睡在她曾经躺过的那张床上,他在紫宸殿睡不安稳,到了青鸾殿方才会觉得好一些。
    馨月自那日审问后没多久就被他放出来了,同时放出来的还有青鸾殿以前的宫人,萧煜让他们各归原位,依旧如从前夏如嫣还在时一样,只是加派了更多的侍卫,将青鸾殿从内到外严严实实看管起来,叫他们迈不出这里半步。
    他有时候会将馨月召来,让她说些夏如嫣以前的事给他听,但不知怎的,在那次庆功宴之前的事他完全提不起兴趣,只有那之后的事情方能叫他专注。
    他站在雪地里,看着天上飞过的鸟儿,半晌,开口问道:“瞿安,你在宫中这么久,可曾羡慕过鸟儿的自在?”
    瞿安一怔,抬头望了望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过了几息才道:“回陛下,奴才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他说完安静了一阵,萧煜又自言自语道:“也是,你怎么会去想这样的问题。”
    他上了步辇,到御书房与罗丞相商议要事,待罗丞相离去之后,萧煜揉了揉眉心,脸上显出几分恹恹之色,瞿安正想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突然外面有侍卫求见。
    瞿安让人进来之后,侍卫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陛下,有公主的消息了。”
    萧煜倏地抬眸,目光如箭般射向跪在地上的侍卫:“说!”
    那侍卫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有人在昌宁城外的护城河边发现了一具女尸……”
    听见女尸二字,萧煜突然觉得周遭好像安静下来,他坐在书案后,看着跪在五步之外的侍卫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接着耳朵里传来嗡嗡的嘈杂声,那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震耳欲聋,就在沸腾到极点的时候,骤然又归于平静,然后他的耳朵里才逐渐有了别的声响。
    他自己的呼吸声,瞿安和那名侍卫的呼吸声,还有炭盆烧得旺盛的噼啪声,在这一刻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耳中。
    他缓缓启唇,吐出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侍卫后背都快被冷汗浸湿了,埋着头艰难地重复了一遍:“回陛下,今早有人在昌宁城外的护城河边发现了一具女尸,那具女尸身上穿的衣衫正是重明公主失踪前所穿的那套,不、不过那女尸似乎死了有几日了,脸都泡肿了,所以并不能清晰辨认到底是否公主本人。”綪支持詀涱憦動 箌首發詀閲讀夲書:наǐTAńɡSнЦЩμ{んаǐ棠書箼},COм
    话毕,书房里再次陷入了安静,然而短短数息之后萧煜就从案后站了起来,厉声道:
    “女尸在哪里?朕要亲自去认!”
    ………
    半个时辰后,萧煜站在恩和殿里,看着摆在地面的担架上从头到脚蒙着白布的人,从白布的轮廓来看,底下的人身量不高,是名娇小的女子。
    除了萧煜在,馨月也被带来了,她看着担架上的人就忍不住抽泣起来,只是不敢哭得太大声,就咬着唇低低地发出啜泣。
    萧煜并没有因为她的失控而发怒,或者说是他的心思根本分不出给旁人,他死死盯着那张白布,似乎想让视线穿透过去,他的拳头握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皮肉,甚至抠出了血印,然而他却全然未觉,朝担架迈了一步,又一步,直至停在跟前,蹲下身抓住了白布的一角。
    在这一刻,他心中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白布就捏在手里,只要掀开就能得到答案,可是他却停住了,手像是被定住那样,无论如何都做不了下一个动作。
    他在那儿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许久,直到腿上传来一阵麻意也未动弹,然而不知是不是担架被放下的时候颠到了上面的尸身,再加上他抓住白布的动作,那具尸体的手竟从担架上滑了下来。
    当萧煜看见那只露出来的手时,忽地瞳孔微缩,而后毫不迟疑地将白布唰地掀开,旁边的馨月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一刻那具女尸的样貌就清晰地呈现在萧煜面前。
    那是名体型矮小的女子,她身上的确穿着夏如嫣失踪那日所穿的衣物,然而那张脸虽然被水泡肿了,但萧煜还是一眼就排除掉了她是夏如嫣的可能性。
    他只望了一眼,随即便站起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冷声道:
    “即刻去昌宁城细查,务必将这具女尸的身份查出来,还有她是在哪里得到了这套衣物,统统给朕查得一清二楚!但凡与她有关的人一律扣下,朕要亲自审问!”
    说完他便大步走了出去,将那所有人远远抛在身后,他出了大殿,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有种刺骨的寒意,然而萧煜却毫无所觉,心里除了庆幸还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甚至不知道刚才那具女尸如果真的是嫣儿,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在雪地里走了许久,直到鞋底有冰凉的湿意传来,才停下脚步,对一直撑伞紧随在侧的瞿安道:
    “回御书房,朕要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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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猜皇兄要下什么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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