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3日，太原。
    《天下无贼》的零点场跟这座城市没有关系，人们照常生活，昨天周五，今天周六，仅此而已。
    小王在本市的一家影院上班，双修是不可能双修的，只能按月轮休这样子。
    早晨8点半她到了影院，打扫卫生，换制服，准备一天的售票工作。
    制服很丑，听说京城的兄弟影院一水的白衬衫、黑丝袜、黑色小西装。但落实不了，因为这里保证不了供暖，冬天能冻死。
    即便如此，影院在本地也不错，否则也不会加入中影时代。
    “经理，我们什么时候装修啊？”
    “上头领导正跟那边谈呢，如果那边可以控股，就会投钱帮我们改造升级。”
    “那你觉着能谈成么？”
    “可以吧，好容易抱上大腿。”
    经理跟大伙聊了几句，问：“小王，排片表贴好了么？”
    “贴好了。《天下无贼》是不是有点多啊，占比90%了。”
    “90%还多？也不看看现在有啥电影，要不是院线规定，我都想排到100%！”
    “有那么多人看么？”
    “哎，零点场票房……”
    经理欲言又止，道：“算了算了，等公布你们就知道了。这片要冲一冲单日票房和首周票房，全国院线都等着呢。
    好了，今年贺岁片亮相，我们也打起精神来！”
    9点钟，人员就位。
    预想到这片会受欢迎，却没想到白天第一场，就走进来几个观众。不多，但跟以前比大有进步。
    观众为那统一定制的海报，真人大小的人形立牌而惊讶，不确定问：“《天下无贼》上映了吧？
    听说要来这里开见面会，是真的么？”
    “你好。影片今日上映，您可以买首场票，见面会是肯定的，具体时间尚在沟通。”
    小王保持微笑：“接下来，我推荐您办张会员卡……”
    同样的情景发生在全国各地，不仅仅是中影时代。
    首批30条院线，872家加盟影院，1581块银幕。平均每家1.8块，寒酸到令人发指。
    除了实在条件不好的地方，一般较大的影院，都列入了统一上映范围。这个数字是610家，1098块银幕。
    在国内史无前例。
    后世的排片占比能超过30%，就算力推。现在银幕少，但片源也少啊，《天下无贼》能拿到丧心病狂的排片量。
    …………
    夜，中影时代影城。
    零点场的喧嚣尚未消失，工作人员便迎来了忙碌的一日。
    与昨天相比，售票大厅大变样，除了宣传用的人形立牌，居然圈出一块地方，撒上人造雪，弄了一辆驯鹿拉的雪橇，坐着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旁边还有个空座，标牌上写：“可以拍照，切莫损坏。”
    更过分的是，那些黑丝小姐姐也戴着红色的圣诞帽……
    “7点10分的，两张《天下无贼》！”
    “不好意思，已经售完了，7点40的还有。”
    “啊？”
    女孩子不开心，道：“7点40是小厅，我想看2号厅的。”
    “不都一样么？”
    “我舍友在2号厅看的零点场，说音响老霸道了……9点20的还有么？”
    “有的。”
    “那买9点20吧。”
    “我们现在有活动，情侣票半价。你们自愿参加，如果通过，就可以享受半价。”
    咝！
    男生浑身一抖，哎呀，难不成还要考试？可情侣怎么考试？难不成就是电影里看的接吻大赛？
    一会她要答应怎么办？我该矜持一下还是言辞拒绝，我伸不伸舌头啊？？？
    俩人到了另一侧，那里弄了个小台子，围的全是观众。
    主持人高声道：“二人上台，一男一女、一男一男、一女一女都无所谓。拥抱10秒钟，就可以享受半价优惠，同时凭会员卡参与抽奖。
    奖品都在我身后，丰厚的不得了……”
    若是接吻，还有点顾虑，拥抱谁在乎？
    场面热烈，上去一对，大家一块数：“10、9、8、7……”
    这男生和女生也大着胆子上去，别看脑补那么多，初恋啊，第一次抱到香香软软的女孩子。
    下来脚都是软的。
    许老师宛如传说中的月老，促成了多少对情侣，又拆散了多少对。
    年轻人捅破窗户纸，很自然的手牵手，先去别处逛逛。
    来到二楼的书店，瞬间变得安静，货架上东西不多，全是系列产品。比如《风声》的原声带、签名海报、幕后故事的画册。
    天下影视之前贺岁片的合集，旗下明星的写真、台历等等。
    买的人少，只是逛一逛。女孩子看了一圈，忽然发现一个大盒子，问：“这是什么？”
    “电影拼图。”
    店员介绍：“五年计划您知道么……对的，每出一部电影，我们都会制作一幅拼图，这个是《天下无贼》。
    而这些电影也可以拼在一起，组成一个胶片放映机的图案。”
    “没意思。”
    女孩子嘀咕。
    店员笑道：“中国电影的崛起，不仅要靠电影人，更需要大家的支持。这其实是一项回馈活动，只要您把放映机拼出来，您就能获得一张级别最高的vip卡。”
    “有什么用？”
    “在这里观影，您永久免费。”
    哇！
    女孩子吃惊，又有点怔，仿佛一瞬间自己被赋予意义了，有价值了，历史感妥妥的！
    当即买了一套拼图。
    ……
    5号厅。
    许非、徐克率一票主演，正开着一场媒体会。
    记者们提前看过《天下无贼》的媒体场，今天属于宣传形式。
    “徐导演，您第一次来大陆拍电影，可以谈谈感受么？”
    “最大的感受就是节奏。香港不管做什么都很快，这里比较慢，不是说不发达的意思，而是非常规格化，超乎我的想象。
    香港几天拍一部戏，本来就不是健康的运作方法，我觉得《天下无贼》是我经手的，最有条理的一部片。”
    “对哪个演员印象最深？”
    “葛尤老师喽。”
    葛尤连道不敢不敢，徐老怪笑道：“在香港找不到像葛老师这样慢节奏的演员，他的台词风格初听不习惯，但后来交流，我觉得是很棒的一种方式。”
    “巩丽你一直热衷的都是艺术片，为什么近些年频频出现在商业电影里？”
    “你应该问我的老板，我又做不了主。”
    巩丽甩锅，许老师笑道：“商业与艺术之争，我在金鸡奖时表达过观点，不再重复了。”
    不提还好，一提又兴奋。
    “许总你什么时候筹备新奖？”
    “想好名字了么？”
    “真是以传媒为依托么？”
    他连忙打断：“跑题了跑题了，不说这个，继续！”
    一记者道：“据一些观众反映，接受不了王薄之死，认为是悲剧，不应该放在贺岁档。还有的说，许老板口口声声搞商业片，结果弄了个文艺片的结局。”
    “不是结局悲惨就是文艺，皆大欢喜就是商业。只要这个结局符合逻辑，不拧巴，就没什么可争议的。”
    “但网上出现一种论调，说因为男主是贼，所以不能有好结局。这点您怎么看？”
    “我赞同。”
    “啊？”
    记者以为他要反驳。
    “《天下无贼》是一部内地的主流商业片，何谓主流商业片？就是符合主流价值观的电影，邪不胜正，好人好报，犯法要受到惩罚……
    这点有错么？
    当然没错。
    关键是我们的类型片能不能更丰富，政策能不能更开放，让大家看到不同风格的电影。”
    “那你觉得政策会不会更开放？”
    “我只能说，我们都在努力。”
    采访完，服务员拎上一个个塑料袋，都是楼下门店的简餐。
    记者们在这边吃，主创跑到3号厅吃，也是披萨、肥牛饭之类。
    徐老怪觉得很新奇，道：“我刚才讲错了，许老板电影拍的慢，宣传却比香港快多了。我从没体验过这么紧张的宣传行程。”
    “让你提前适应嘛，早点习惯。”
    施楠生八面玲珑，问：“许先生，零点场票房出来了么？”
    “出来了，我们算在首日票房里，明天会公布。”
    “看你样子就知道不错，这部片过亿喽？”
    “不过亿我还忙什么？你别觉得多，内地这么大呢。”
    “是啊，内地这么大呢。”
    施楠生非常赞同，所以才支持徐克跟大佬打好交情，为北上铺路。
    许非拿着块披萨，凑到演员那边：“感觉怎么样？”
    “感觉为明年犯愁。”
    葛尤意外开口，道：“我忽然有点后悔，你说拍一部火一部，可谁也不能保证部部都火。
    今年成功，明年失败了呢？观众现在喜欢你，以后讨厌你了呢？最近莫名其妙的有压力，觉着真要被观众讨厌了，我就退休算了。”
    “别啊，我以前演你侄女，现在都演你情人了，观众不照样喜欢你？”曹影逗他。
    “噗！”
    “噗！”
    一桌齐喷。
    赵妍妮被白奋斗拐跑了！
    爷青结！
    休息半天，看2号厅快放完了，一帮人起身过去。
    银幕上滚动着制作人员名单，灯光刚亮，主创呼啦啦出现在台上。刹时间欢呼四起，记者还没走，继续拍照。
    徐克热情积极，毕竟是第一场。
    葛尤、巩丽这种老人，连笑容都计算到几分几厘，就为了省点力气。他们知道，这只是魔鬼宣传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