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师的腰，从夏威夷疼到了京城。
    还偷偷看过老中医，说些难懂的话，什么“肾亏气虚”“房事过度”之类，引得小护士哄笑起来，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总之他好几天没进过女朋友家，去了也是顿脚就走。
    兰姐一连做了韭菜炒核桃仁、山药炒羊肚、干贝炒鱼肚、何首乌炒猪肝等等，才捋顺他一条命。
    反倒陈老板和张老板，回国后神采奕奕，状态飞扬，连皮肤都能掐出水来。
    ……
    回来一摊子事，先在昆仑饭店摆了一桌，叫上赵宝钢、陈彦民等人，庆祝李沐升职。
    跟着单田芳来京，约好山影，面对面商谈。
    岳鲁义是山影功勋老臣，再次前来，先就改编思想探讨一番，一直认为徐良的形象要变，集数不宜过长，旁枝末节要砍掉。
    “《白眉大侠》去年末我就在弄，我个人完全撑得起投资，既然你们想合作，我不妨直言。”
    “许先生请讲。”
    “第一，投资我们大概均摊，京台也会投一点，三家挂名。从香港请武指，拍摄周期很长，香港人麻烦，价钱一定得到位。”
    “可以。”
    “剧本我正想找人写，山影实力有目共睹，交给你们如何？”
    “可以。”
    “演员我已经定了几个，没得商量。”
    “呃，是徐良么？”
    “不是。”
    “那可以。”
    “发行方面，我跟京台有旧，先留一地。这剧起码明年播出，明年环境又不一样，如果您觉得行，我们到时再谈。”
    “……”
    岳鲁义沉吟片刻，道：“3号文件出来，电影界大地震，电视界也心知肚明。以前交换节目，每分钟15元，从今年起就得改变。
    发行该怎么做，许先生有没有想法？”
    “很多。可以按集算，每集多少钱。或者我的剧不要钱，但我要你贴片广告的分成。
    还有首轮播多少钱，二轮播多少钱，几个台联合买多少钱，单买多少钱……总之很复杂。”
    岳鲁义心中惊讶，果然名不虚传，“好，到时详谈。”
    “还有一事……”
    单田芳忽然开口，道：“我腆着脸当个剧本顾问，小子把我请来，要住上一段。你们的编剧是不是也过来，这样方便沟通。”
    “对，你们最好再派个代表，选角什么的也好商量，我可以提供住宿。”许非道。
    “这个主意好，我们尽快派人，住宿就不用麻烦了。”岳鲁义笑道。
    谈判非常迅速，对方几乎没提条件。
    许非有点奇怪，山影不仅仅是后来者的弱势，对《白眉大侠》很有信心，此外还有些别的依仗。
    但究竟是什么？他一时半会想不明白。
    ……
    广电，办公室。
    田领导和成至谷两个老烟枪，把屋子搞的云山雾罩，早已戒烟的好孩子捧着份资料，一页页翻看。
    半响，他抬起头道：“也就是说，省级公司不愿动，市县不敢动，制片厂不知道怎么动，只有影院在骚动？”
    “哈哈！”
    成至谷乐了，“小许可太幽默了！不错，就这么个情况，在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之前，全国影院都会一片萧条。”
    “那今年票房更惨了。”
    “不破不立嘛！”
    田领导道：“所以才找你们来，《狮王争霸》和《大撒把》我都看过样片，很适合打开口子。”
    “目标是哪里？”
    “魔都，吴孟臣，你们会上见过。”
    魔都电影公司，后来改制叫永乐，成为中国第一家股份制电影公司，老总便是吴孟臣。
    “永乐是目前最积极的地方派，老吴心里也有数，就等着我们去谈。但他不知道什么片，我能促成你们见面，具体谈判还要靠自己。
    利益的事谁也不会轻易让步。”
    “明白明白。”
    许非点点头，问：“成厂长，《狮王争霸》的分成方案，香港人参与么？”
    “就是他们定的，我也是头一次见到。”
    “方便透露么？”
    “呃……”
    成至谷顿了顿，道：“也没什么，就是分两轮加保底。哎你说，香港人脑子是活，我们做这么多年电影，都没想到还有两轮？”
    他没有细讲，把话题岔开。
    田领导肯定知道详情，当然也不会大嘴巴，道：“小许，你有什么方案？”
    “以前各省电影收入，中影拿走70%。现在没了，只剩我们分，这个比例掌握不好，只能笼统。”
    “对对。”
    田领导猛点头，自己太难了，难得有个知己。
    首先明白一点，中影出局后，制片厂、影院、公司发行的分成比例，目前是没有规定的。
    因为没有任何参照和经验，如果草率规定，各方都会造反。
    只能笼统的“可通过出售地区发行权、单片承包、票房收分成及代理发行等方式进行经济结算。”
    你们自己谈，谈崩了别怪旁人。
    “所以我跟成厂长一样，觉得保底比较好，灵活性强。”
    “嗯，老成之言。”
    对方赞同，随即叹道：“改革应慢慢深入，我本想先稳住省级公司，没想到他们……”
    腐旧到如此程度！短浅！私利！视中央政策于不顾，消极抵抗！只想躺在以前的垄断优势里白手捞钱！
    田领导没讲，许非帮他说了。
    “你们要是方便，最好尽快启程，早一天突破就早一天结束。”
    “下月怎么样？”
    “可以。”
    “那说好了！”
    许非和成至谷爽快，迅速达成一致。
    “兹事体大，关乎成败……”
    田领导站起身，握了握二人的手。
    “拜托了！”
    “拜托了！”
    …………
    出得门，许非回头望望广电大院，1月末的严寒化作白气，从口鼻中飘散出来。
    确实有一帮家伙顽固不化，无可救药。但也有一些人，在以自己的努力改变现状，这些人值得敬佩。
    田领导看的非常稳，他走访时便说过：要用510年的努力，使整个电影工作的领导体制、管理制度、各项配套政策，逐步走上符合电影艺术、电影事业客观规律的运行轨道。
    难能可贵。
    “唉……可我只是想卖片而已啊！”
    绝不承认自己高尚的许老师摇摇头，钻进小皇冠里晃悠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