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洵自己翻捡着长兄寄来宫中的包裹时,翻出食谱册子还颇有些意外,随即他便明了长兄那一点使坏的小心思,这是想叫他拿着食谱册子来拆景阳殿的厨房,折腾些毒物出来喂给齐璟。
他也的确照做了,而齐璟面对着面前一盘焦黑的圆团,眼都不眨地取了一只咬了一口。
“口味如何?”秦洵饶有兴致地看着齐璟垂眸咀嚼的模样。
“……尚可。”齐璟说话间多少有些勉强。
秦洵没忍住便笑了出来,伸手把盘子一抽:“行了,别吃了,我有自知之明,我看把这装上一盒晚上朝宴叫人送去给秦振海,就说是儿子孝敬他的给他赔罪得了。”
“你未免……”齐璟笑着摇摇头。
秦洵抖着手中一份中秋朝宴臣官名单,笑道:“你居然这么快就能弄一份名单来给我。”
“你要什么我弄不来?”齐璟往他额上敲了一记,“只是今日辛苦些我殿上的厨子,每家一份,可有的忙活了,就为了你这孩子气性想与齐不殆斗一句嘴。”
堪堪黄昏时分,皇帝尚留宣室殿,忽瞥见宫人捧了只食盒在门口递给吴公公说了几句什么,吴公公捧着入室来,皇帝随口问了句:“什么东西?”
吴公公将食盒小心放置皇帝手边桌案一侧,道:“回陛下,宫人来报,说秦上将军的那位三公子,托三殿下殿中厨子做了些吃食,特来呈与陛下。”
“哦?什么吃食?”
“回陛下,名为‘**酥’。”吴公公说完又自行补道,“就是那江南胥州一地有些特色的吃食,据说是叫做肉月饼来着,想来是秦三公子见着今日中秋应景,便将这江南口味的月饼吃食呈上来叫陛下尝尝高兴。”
“他改叫**酥?”皇帝轻轻一挑眉,似笑非笑,“除了朕,那孩子可还将此物赠了旁人?”
“回陛下,除了陛下,还有太后处与宫中各殿皆送去一盒,并今日赴宴朝臣每家收得一盒。”
皇帝褒贬不明地“嗯”了一声,将那食盒打开看了看:“不殆那处也是?”
“回陛下,四殿下早至朝宴之地,秦三公子亲手赠之。”
皇帝忽笑了出来:“那小子!”
吴公公一时难辨皇帝这句“那小子”说的到底是四殿下还是秦三公子,只呵呵笑立一旁不言。
而御花园中布置的露天朝宴场地中,齐琅面色难看地望着那笑眯眯的红衣少年刚递来自己手上的食盒。
朝宴还未宣始而众臣皆已早至,每家朝臣收到那一盒出自景阳殿的名为“**酥”的吃食时,皆不解地望着那据说教习厨子做出此种吃食的秦三公子但求解惑。
“秦三公子,老夫年轻时也是下过江南之地,对这吃食也算略有耳闻,以酥皮包裹肉馅,
谓之鲜肉月饼,与寻常月饼有别,却也并非称之什么‘**酥’,不知此名由何而来?”
“在下不才,擅名之。”秦洵今日将那把齐璟所绘的“水磨玉骨”桃花折扇带了出来,弯着眉眼心情颇好地轻晃着。
自从上一把折扇当日在洵水岸边被自己一脚踩断之后,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碰过这种玩意了,今日再拿上手把玩,颇有些亲切。
当然,既然是齐璟亲自绘的扇面,题的还是秦洵私心认定的“定情”诗文,自是不能再如过去把玩粗陋制物那般随意,须好生惜物才是。
他瞥了眼身旁那阴沉着脸盯住自己的四皇子,笑道:“不过一个叫法罢了,这橘生淮南淮北都还会有‘橘’、‘枳’不同叫法,胥州之鲜肉月饼,由在下带至长安,私改名‘**酥’又有何不妥?”
“那请问秦三公子,汝改称‘**酥’是何讲究?”齐琅咬着牙,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你小子心里一清二楚,还非叫我直说出来明着气你一回,那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你自找的也别怨我。秦洵颇有兴致地晃了几下手中折扇,望向齐琅时愉悦更甚。
“合冲之言,道的是天干地支之风水命理,在下私借**之名,愿我大齐国运合顺,趋吉避凶,千秋流芳,不过是小小寄抒几分为臣的希愿罢了。”秦洵扫了一圈朝臣神色,又看回齐琅,笑音依旧,那一双与齐琅对视的眸子里却盛满恶意,“不过说来,十二地支中这**之性,往互流转,混成相生,与四殿下名姓表字中取自道经的‘周行不殆’之意,颇有几分相应,当真是赶巧,此番四殿下可要好生尝上一番在下心意。”
齐琅牙缝中挤出一句“多谢”,唤了声身后替他捧着**酥食盒的姜轲三号头也不回地暂离了场。
秦洵心情颇好地多看了几眼那齐琅殿上新任侍卫统领的背影。
齐琅一连给三任侍卫统领起名“姜轲”,以“荆轲刺秦王”之意暗喻针对秦洵,秦洵此番便对着皇帝后妃并文武百官诸多人等,以“秦王扫**”之意拂一回齐琅的面子。
“命理之性,道经之言,并不适宜取用以逞口舌之快,秦三公子未免孩童脾性尚重。”
身后陌生而和缓的老者嗓音,叫秦洵毫无防备地微惊一瞬,回身见一华发银须身着道袍的老道人清挺而立。
正常来说以秦洵的耳力,老者的脚步声隔得尚远便能入得他耳,不过显然不包括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老道长。
他收敛起玩笑神色,见礼道:“拜见太虚真人。”
“秦三公子有礼。”老道长微微笑着,和善地回了礼,并未多言,拂尘往臂弯一搭飘然而去。
秦洵仅在幼时远远见过几回这位在长安讲
经布道的太虚真人,因不喜听道经,觉得无趣,并没有记存下太深的印象,此番还是第一回与这德高望重的老道人互相见礼。
他能跟那位合一道长没个正经地调侃谈话,却不可对这大齐君王都礼让三分的老者不敬。
“第一回见老道长,就叫人家说你孩子气不懂事。”秦淮往弟弟这处走近过来,眼见着齐璟刚结束与某一年轻臣官的交谈同样走过来,又对着他补一句,“都是你惯的。”
齐璟笑了笑,郑重行礼道:“见过大哥。”
秦淮诧异一掠,笑起来:“哟,我是不是得包上份改口费给你?”
“大哥见外了,不必在意虚礼。”齐璟松松握拳抵口轻咳一声,掩去几分笑意,方要再说些什么,又遇着朝臣意欲交谈,只得向秦家兄弟二人笑了一笑,先行去一旁。
秦淮上下打量了一番几日不见的弟弟:“只瞧见你时没看出来,你二人今日这一身打扮搁在一起当真般配得很,这都入秋了,你二人还是一副春风桃花的模样,晃得人都觉得眼疼。”
中秋朝宴设于御花园露天场子里,为着个赏月,齐璟怕日头落下后夜气凉寒,来此之前给自己与秦洵皆添了件罩衫穿在身上,秦洵穿着件白底红边的罩衫,将里边鲜红衣裳掩去大半,齐璟的白衣与罩衫则是藏蓝滚边,二人今日穿着的裁剪款式与配色方式相差不大,靠在一起确是般配。
“新婚燕尔,不免腻歪了些,大哥见谅。”秦洵边笑着说话边将手中折扇往兄长面前晃上几回,叫他看清扇面上题绘的吟诵嫁娶之事的诗文。
秦淮好玩似的笑出声来:“看来归城那回脸红得什么似的向我讨去的好东西是用上了,我还当你在江南之时应着我懂分寸是真懂,结果你们竟是直接床榻上打架去了。”
秦洵亦脸不红心不跳地直言:“东西是好东西,不过第一次嘛,事后到底还是有些疼的。”
秦淮有意拖长声“哦”了一句:“虽说我料着你约莫是身下那个,啧,还是觉得你没出息了些。”
“要什么出息,他是齐璟。”
秦洵正当得意,被长兄一掌摁住肩,听秦淮话音里似乎带了几分磨牙声:“是,你不要出息,你小子好一招祸水东引,你当日是拿什么话应付了那郭尚书?他如今可是在惦记着打探我有没有中意姑娘打算何时成亲了,还说要将家中夫人的外甥女引见于我,你可真是拉你大哥挡事一点都不带愧疚的。”
秦洵愣了一愣:“我怎么知道这人这么难缠!”
秦家今日来的老老少少不少,秦洵母亲林初却是仍居上林苑,缺席朝宴,不过父亲秦振海也不知是为顾及林家颜面还是当真懒得携妻妾,也没将二房谷夫人带来一道,原本
只带着为官的长子秦淮与次子秦潇,女儿秦渺闹着要一起,秦振海不好仅丢下个幺子,孙子秦商一见也不依不饶要跟随父亲与祖父,于是最终,上将军一个人拖家带口将府上儿孙全数带来了朝宴,神情中颇有几分头痛。
秦洵跟秦淮说着话间,叔父秦振山家的两个堂妹拉着手蹦蹦跳跳凑近身边,秦绾虞指着三堂哥手中折扇道:“这个我跟绯绯在女苑念过,是《桃夭》,对不对堂哥?”
“嗯,对,后句记得吗?”秦洵笑眯眯地往堂妹头上揉了一把,举低了折扇给她二人看清扇面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两句。
秦绾虞挠挠脸颊:“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秦绯澜接了下句。
秦洵大笑起来:“对,没错!宜齐室家,确是宜齐室家!”
两个小姑娘一脸懵然。
“怎么了,这……就只是几句诗文吧?”
“不知道呀,堂哥为什么这么高兴?”
秦淮瞥了眼三人模样,嘀咕了句:“鬼知道他胡念的是些什么。”便丢下堂兄妹三人任由玩闹,回去上将军府家眷的桌案边坐下。
桌上的所谓“**酥”有两盒,一盒是与旁人无异出自景阳殿厨子之手,另一盒则是景阳殿那位名唤清砚的大宫女亲自送来,道是秦三公子亲手制食,特意孝敬上将军这个父亲的。
那会儿秦淮见父亲面露欣慰地说了句“还算那小子有些良心”,他心道等你尝上一口你三儿子做的吃食就不会这么觉得了,那时你八成就要觉得那小子良心被狗吃了。
父亲秦振海不知离去与何同僚交谈,秦渺许是也去会官家小姐妹了,桌案边此刻只余二弟秦潇与幺弟秦泓,秦泓坐定之后又瞥了眼桌案上的食盒,唉声一叹,道了句:“家门不幸。”
“大哥这是怎么了?”秦潇问。
“没怎么,你儿子呢?”
“商儿见着了别家的几个小同伴,一块儿去玩了。”
秦淮往四周一扫,正见着几丈开外秦商在和几个同龄男孩玩闹,他若有所思道:“子煦,你还是注意着些,没事别让你儿子跟个同龄的小兄弟记事起就同吃同住亲亲抱抱黏黏糊糊,除非……”
“什么?”
“除非你想多个儿子。”
“……啊?”秦潇一脸茫然,“大哥怎么会忽然说起这样的话?”
秦淮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屈指往桌案上敲了一记:“没什么,忽然多了个弟弟,有感而发。”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97 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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