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锋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齐璟指了指许府大门:“先上车来,我这马车堵在人家门口够久了。”
陆锋顾不上多问,连忙上前两步腿一抬利索得翻上了马车。
车厢空间够宽敞,中间搁了一张小木茶桌也并不显得拥挤,茶桌上置茶具,在马车稳稳的行驶间不曾多有晃动。
陆锋本以为马车内就齐璟与方才先钻进来的秦洵二人,坐进了车才发现齐璟的身旁还坐着第三人,秦洵坐在他们对面,身旁的空位自然是留给他的,他便挨着秦洵坐下了,一坐定抬眼便瞧见齐璟身旁那人含笑打量着他。
那人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质地轻盈的深色长衫,松松垮垮好像是随意拢在身上,行动间总有种要滑落的错觉,却始终巧妙地不会暴露一星半点,他模样生得极好,与秦洵是同种类型,绝佳的面容比女子都更显精致柔美,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微挑,泛着笑意,长发束了个高马尾,与陆锋干净利落的马尾不同,青年束得松松散散,碎发散落额间与两颊,一派风流不羁的形容。
青年见陆锋眼都不眨地盯着他瞧,眉目间因笑意弯出的弧度明显加深几分,本就勾人的桃花眼顿时秋波流转,陆锋脸颊一热,竟无端生出自己失礼轻薄了他的错觉,忙移开了视线。
一旁被忽视的秦洵见状忍不住轻咳两声,接过齐璟递给他的一杯茶,就着茶水把一句哽在喉咙里的“许久未见大哥风骚不减”咽回了肚子里。
齐璟温柔提醒他了一句“小心烫”,又分别递茶给青年和陆锋,青年倒是很自然地接过了,陆锋没伸手接,装模作样叹了一句:“草民惶恐,殿下。”
齐璟笑道:“当真惶恐?”作势收回递茶的手。
陆锋眼疾手快地在他收回之前抢了过来:“假的!”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后随手用手背擦了擦嘴,“真真是骇了我好一大跳,不过我想吧,你是平民也好皇子也罢,总归你我二人一同在外游历过那么多次,一起投宿打尖啃过干粮睡过野林,关系可铁了,我也并没有觉得‘景归城’换了个名字‘齐璟’之后有什么不同。”
“恣意能如此想便再好不过了。”齐璟又给他续了一杯茶。
“不过话说回来,你好好一个皇子不在你们那皇宫里头待着成天在外面瞎跑什么?跑就跑呗,你既跟我玩在一块儿,我自是拿你当朋友,你倒好,还不告诉我,用个假名字蒙我三年,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
“是我不对,我向你赔不是。”齐璟好脾气地笑着,给他解释,“不过‘景归城’也不算是个假名字,取名为姓,归城是我的字,出门在外诸多不便,惯以此为名,并非专为欺瞒你。我听闻你素来反感与官家打交道,若一开始我告知你,怕是你便不会愿意与我往来了。”
“没有的事,我可巴不得有几个富家子弟做狐朋狗友没事能带着我混吃等死呢,只是讨厌那些个眼高于顶的二世祖罢了,你都是听谁瞎扯……”陆锋说着后知后觉地望向了身旁的秦洵,闭了嘴。
还能是谁瞎扯,差点忘了人家齐三皇子今天是指名道姓来接秦洵的,天知道他们什么关系。
安心当了许久背景板埋头喝茶的秦洵动作一顿:“哦,是我同他说的。”见他们终于想起来叫他说话了,他把喝了一半茶的茶杯放回桌子上,“我瞧你平时也不大爱搭理学馆里那些官家子弟啊。”
陆锋斜睨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人家都对你避之不及,我要顾着你,哪还有旁的人交好?”
“原来我这么重要,师兄你真好。”秦洵讨好地扒扒他袖子。
“少来!”
“无妨。”齐璟身旁的青年忽然开了口,屈起指节敲了敲秦洵面前的桌面,笑道,“这位狐朋狗友足够带着陆公子混吃等死了。”
“还未请教,这位公子贵姓?”陆锋方才生出自己轻薄了他的想法后慌了下神,一时忘了在意他姓甚名谁。
青年拢了拢随着动作稍稍松散的领口:“免贵姓秦,秦淮,字子长。”
陆锋咀嚼了“秦淮”二字,心中默叹这名字甚是妥帖,秦淮此人一眼瞧去,还真是如金陵那边与之同名的烟花之地一般,一身烟水迷朦柔情万千的气息。
“陆锋,字恣意。”
“好名字!”秦淮毫不吝啬地赞赏,点着秦洵道,“比你的张狂。”
秦洵晃晃头:“我倒是想叫秦张狂呢,我的名字起什么又不能随我愿。”
陆锋没多在意,想来对方不过是礼节性夸赞一句,就像他也只是出于礼貌回了句自我介绍,有齐璟这例子在前,他猜想秦淮八成也早从秦洵口中获知过他的信息了。
等等……
“你也姓秦?”
秦淮颔首,一脸你终于发现了的欣慰:“多谢陆公子六年来对舍弟的照拂,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难为你了。”
陆锋难掩震惊:“不、不难为,只是我从未听闻微之他家里还有兄长……不,应该说,我就不怎么晓得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陆锋十三岁那年的某一天,一个师弟来知会他说师娘叫他去房里,惊鸿山庄的弟子几乎全是陆远山名下习武的,这师娘自然是指庄主夫人白惠,陆锋的母亲。
陆锋敲了敲母亲房门,得了应声后推门进去,见母亲正对着房门端坐在桌旁,一个绯色衣衫的小女孩背对着门口,一双小手被自己母亲握在手中。
听到开门声,女孩回头看他,朝他微笑,陆锋一愣,这哪是什么女孩,虽然穿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裳,长得也粉雕玉琢极为漂亮,但仔细辨认还是能认出那是个男孩子。
白惠招他到身旁,将漂亮男孩子的小手塞给他,他见惯了身边师兄弟在太阳底下晒黑皮肤一身臭汗,头一回见这么干净精致的孩子,即使对方同样是个男孩,也不免觉得羞赧。他牵着漂亮男孩子的小手,紧张得手心出汗,听着母亲交代自己一定要好生照顾这个新来的师弟,忙不迭点头。
陆锋牵着秦洵到外面树下坐着,见他好奇地东张西望,便找话同他说:“你是叫秦洵,秦微之?”
“我叫陆锋,字恣意,我娘说你十岁了,我比你大三岁,以后你叫我作师兄好不?”
“听说你底子不适合习武,我娘收了你习医,你不用难过,其实习医也不错的,师祖医术很高,很有名,我娘也是,而且很少收徒弟,我们这跟着我爹习武的有几百个弟子,我娘却连你只收了五个徒弟,很稀罕的!而且你要是想习武,我可以回来教你,学个几招总归可以的,你长得这么好看……”他刚想说至少以后可以对付图谋不轨的淫贼,又想到人家是个男孩子,哪来的什么淫贼。
秦洵那时觉得他傻愣愣的,不高兴搭理他,一直左看看右看看,口中“嗯、嗯”地应付着,忽然耳中没听着他继续说话了,好奇地看向他的脸。
陆锋咽了口唾沫,接着说:“我娘还从没像这样让我特别关照哪个新师弟师妹呢,是官家子弟也没有过。听说前阵子山庄里又出了新的武状元,有不少达官贵人想送家里小孩来我们这,我爹怕惹麻烦,不久就要跟外头说不收官家子弟了。看你打扮,家世应该挺好吧,你是哪家的啊?”
秦洵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眼眸不说话。
“是……不能问吗?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陆锋见他不太开心的模样,登时紧张,小心翼翼地窥他神色。
秦洵偏过头盯着他的脸看,陆锋手足无措,也只好硬着头皮同他对视,近距离仔细瞧着发现他的眼眸竟不是纯黑色,而是微微泛着蓝,邃如深海,款款惑人。他轻缓地眨啊眨,不知道在想什么,直看得陆锋额头都渗了薄汗。
那张漂亮的脸猝不及防凑近,陆锋慌忙向后躲闪跌躺在地,惊得结结巴巴:“怎、怎么……”
眼前小小年纪的男孩子勾起红润润的唇,深蓝的眸子几分狡黠,露出了一个说得上恶劣的笑容,轻吐一句:“不告诉你。”
陆锋心肝颤颤地爬起来理好衣服,再不敢多问半句。
初识那阵子陆锋总是无端有些畏惧这个明明比他还小三岁的师弟,他觉得秦洵压根就不像个十岁孩子,他总是安静不语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打量周遭的一切,眼眸眯一眯就要叫陆锋瞧得心头一颤,总觉得他在兀自掂量谋划着什么,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太多虑,再老成人家也就十岁,能谋个什么劲。
不管怎么说,陆锋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娘叫他特别关照秦洵,他便时时与他一处,老妈子一般将秦洵的饮食起居照顾得妥妥帖帖。秦洵倒也不是难搞的角色,初期的防备试探过去之后,他觉得这个呆愣的师兄人还挺不错的,便不再刻意作弄为难他,没多久又来了个楚天问,三人便常常结伴同行,秦洵过了陌生环境的适应期,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十岁孩子的活泼劲,除了偶尔同陆锋使一使娇惯脾气,在山庄里也没什么太招人厌的大毛病。
可惜活泼过了头,陆锋后来怎么也想不通,原本一个安静的美少年究竟是怎么在这几年里长歪成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小混账。
美少年也好,小混账也罢,左右多年来他照顾秦洵成了习惯,秦洵待他也不错,于他师兄弟二人间的情分也无甚影响。
齐璟笑道:“此番我来东郡先寻了你们,还未拜访白师父,待你二人回山庄时我便一道吧。”
陆锋道:“听你的意思,好像跟我娘也挺熟?归城,你老实告诉我,当初你我结识,是不是……”
“不是。”他后半句没说,但是齐璟悟了他的意思,“我当日来平州是寻的微之,递信约了翌日相见,在集市上结识你确是无心,交谈间得知你是微之师兄我也着实诧异了一番,并非我有意接近,不如当做是你我有缘吧。关于令堂白师父,怎么说我作为微之的旧识,每每来探望他时总得登门拜访一番在平州照拂他的长辈,聊表谢意才是。”
“旧识不止,家属吧,家属,我不是一直叫你表哥嘛。”秦洵在一旁笑眯眯补充。
“所以我娘也知道你什么身份,说白了一直不知道你们两个是谁的人只有我?”陆锋话说出口心中难免来气。
“我道少年人之间往来不该被身份束缚,白师父……咳,颇为赞同。”
陆锋没来由地觉得齐三皇子言笑温和的模样跟秦洵有着如出一辙的混账味道。
马车行了一段路,齐璟说近两年事务繁忙,难得出门来一趟平州,要趁着时候带秦洵去见个人,二人双双下车,留陆锋与秦淮在马车里独处。
等到陆锋迟钝地反应过来时,车里只剩秦淮微笑着拎着茶壶问他要不要续茶水,他蓦地紧张起来。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8 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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