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困意来袭，原本想坚持出发的尉迟然，开门却发现贺长卿竟然躺在地上和衣而睡，而且睡相极其难看。
    尉迟然站在那，抬眼看着初升的太阳，最终也选择缩回车内睡觉。
    尉迟然入睡之前，又进入了意识空间之内，可惜的是，他依然没有见到方寻忆，似乎这个人突然间就消失了。准确地说，是方寻忆这个意识从尉迟然脑子中不见了。
    尉迟然原本就不明白意识空间具体是如何形成的，他人的意识为何能以个体的形式出现在自己脑中，这些依旧是一个谜。
    不过，上次在野蛙沟水下见到的那两个所谓的神仙，似乎说自己与众不同，甚至与他们一样，那是什么意思？仔细回忆起来，脑内能出现意识空间的人，除了丰瑞之外，就是猎隼和自己。
    而这三个人又恰恰与孤军有着紧密的联系？
    与猎隼、司马清短暂交流之后，尉迟然开始沉睡，他需要休息。
    可在入睡之后，他又梦到了父母惨死的那个晚上，不过这次尉迟然在梦中是清醒的，他清醒地问自己，记忆中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老贺，也就是贺昌龙说过，他是一个替换真正尉迟然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那么自己到底是谁呢？
    尉迟然和贺长卿驱车从陕西出发，驶进四川境内，进入318国道，到达日喀则，然后稍作休整前往康马县找那名向导。
    之所以不搭乘飞机前往日喀则，是因为他们这次所需要的装备较多，如果租车容易被人安装定位装置，相比之下，只有517的车较为安全。即便是半途中有人趁他们休息在车上装点额外的东西，车载系统也会检测出来。
    贺长卿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尉迟然这个在国外长大的孩子，好好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这也是他选择318国道的一个主要目的。
    “318国道起点在上海，终点在藏区的友谊桥，全长5476千米，其中成都至拉萨这段2142千米的路段揽括了平原、丘陵、盆地、高原景观，包含了浙江水乡文化、天府盆地文化、西藏人文景观，被誉为中国人的景观大道，是无数人一生的向往，”坐在副驾驶上的贺长卿看着前方道，“路虽难，却景如画，你是个中国人，无论过多久，都无法改变这一个事实，你要做我的徒弟，你要忠于的不是我这个师父，而是你的祖国。”
    尉迟然点头道：“这点我从未忘记过，我父母也是这么教我的。”说到这，尉迟然又顿了顿，“其实在t国的时候，无论是pw亦或者孤军，那些移民过去的人，都清楚自己是中国人。”
    沿着318国道出发，虽然没有在路上做停留，但贺长卿还是给尉迟然描述了牛背山的美景，海螺沟的冰川，以及雄伟的贡嘎山。
    尉迟然算是开了眼界，他虽然知道，祖国地大物美，但没想到会美到无法想象的程度，当他看到雄壮的雪山，还有路边的花海，他都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描绘看到的这一切。
    两人开车足足花了五天的时间才到达日喀则，短暂休息一天，补充了一些给养后，贺长卿又领着他前往康马县，因为他们还需要去接向导。
    向导名为丹玛，而且就叫丹玛，没有姓，因为他是不丹人，不丹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姓氏，只有名，而且名的重复率极高。丹玛的爷爷早年来中国境内生活，从此便定居下来，中国也成为了他的第二故乡。
    贺长卿认识丹玛的时候，他还是个幽侠，因为调查一件怪事结识了当时只有十来岁的丹玛。几十年过去了，丹玛如今也是个中年人，不过日喀则的各个旅行社几乎都认识他，因为他是此地最出名的向导。
    可是，贺长卿和尉迟然到达康马县之后，并没有在那个路口见到丹玛，而两人也无法实时联系上他，因为丹玛不喜欢现代科技，所以，他没有手机，家里只有一部座机。贺长卿约他见面，都是提前打电话约好时间地点。
    尉迟然有些不敢下车，虽说气温凉爽，但直射下来的阳光实在照得人难受，就算在车内，如果角度不对，甚至都有被晒伤的可能。
    贺长卿抬手看表：“半小时了，是不是出事了？”
    尉迟然道：“也许他是有其他的事情耽误了。”
    贺长卿摇头：“不会的，丹玛是个非常守时的人，他说三点到，绝对不会晚一秒。”
    贺长卿说着拿起手机给丹玛家拨了一个电话，可是无人接听。这让贺长卿更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他与丹玛认识几十年，类似的事情从未发生过，所以，他也不知道眼下应该怎么办，他甚至不知道丹玛的家住在什么地方。
    丹玛的家也只是个落脚点，他有时候会住在日喀则，有时候会住在康马县，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外面给人当向导，而且他当向导的主要原因就是担心那些不怕死的游客去不该去的地方。
    就在贺长卿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孩子站在街口紧盯着他们这辆车，似乎在迟疑着要不要上前。
    贺长卿打开车门下车，朝着那孩子走去，孩子虽然怕生，但也没有躲闪，只是看着他们，然后用相对流利的普通话问：“你是贺长卿？”
    贺长卿点头道：“对，我就是。”
    这孩子竟然直呼贺长卿大名，这让尉迟然都有些意外，不过这孩子必定与丹玛有什么联系，否则不会出现在这里。
    孩子道：“丹玛叔叔让我来这里等你。”
    贺长卿蹲下问：“丹玛叔叔为什么让你来？”
    孩子道：“我叫多吉，是丹玛叔叔的邻居，他前天傍晚着急出门办事了，他告诉过我，如果他今天这个时间还没回来，而他家里电话又在响，就让我到这里来等一个叫贺长卿的人。”
    贺长卿微微点头：“丹玛叔叔去哪儿了？”
    多吉只是摇头。
    贺长卿问：“你不知道？”
    多吉还是摇头。
    贺长卿不解的问：“那是？”
    多吉想了想问：“你有地图吗？”
    贺长卿让尉迟然拿出纸质地图来，放在地上后，多吉指了指一个地方道：“他去这里了。”
    尉迟然看着那个叫“甲过”的地名道：“甲过？”
    尉迟然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多吉脸色都变了，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尉迟然。
    尉迟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只得看着贺长卿。
    贺长卿看着那个地名，在心里回忆着，然后问：“丹玛叔叔是不是告诉你，如果他今天没回来，就让你来这里等我，告诉我他去的地方？”
    多吉使劲点了点头，然后问：“你们要去，对吗？”
    贺长卿点头：“对，我们得去找你的丹玛叔叔。”
    多吉仔细打量着他们的全身上下，然后道：“那你们得把随身的一件东西留下来，放在这里。”
    多吉这句话让贺长卿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他点头道：“谢谢，我明白了。”
    多吉转身跑开，尉迟然望着多吉远去的背影，一脸疑惑，不明白贺长卿和多吉到底在说什么。
    贺长卿来到路边，将自己的头发剪下来一些，又让尉迟然照做。
    尉迟然问：“这是做什么？”
    贺长卿道：“算是路标吧。”
    “路标，”尉迟然不理解，“拿头发做路标？”
    贺长卿解释：“这属于原始黑教中的一种做法，如果你要去某个接近地狱的地方，就必须在出发的位置埋下自己的随身物件，最好是头发之类的东西，这样就算出了什么事，即便是你的身体消亡，魂体也可以回来，不至于迷失在那里。”
    正准备埋土的尉迟然闻言一愣：“啊？你是说，丹玛去的那个叫甲过的地方，是个被认为接近地狱的地方？”
    此时，两名路过的僧侣见他们正在那里埋头发，朝着两人作揖，又站在埋头发的地方默念了一会儿，又朝着贺长卿和尉迟然点头示意后离开。
    贺长卿也赶紧作揖回礼，目送两名僧侣离开，随后道：“僧侣在为我们祈福呢，虽说他们信奉佛教，但过去原始黑教留下来的一些东西这里的人依然没忘记。”
    尉迟然听得稀里糊涂的问：“师父，你一直在说的原始黑教到底是什么？”
    贺长卿上车后这才解释：“在佛教传入藏区之前，西域也就是当年吐蕃时期，最早信奉的宗教叫黑教，也叫苯教，但在那之前，他们最早信奉的是原始黑教，详细的我跟你解释你也不明白，你知道萨满教吗？”
    尉迟然点头道：“知道，严格来说，萨满教不是一个宗教，而是人类原始崇拜的一种统称。”
    贺长卿道：“没错，原始黑教就等同于萨满教，但是他们的原始崇拜中，有很多与其他各地的萨满教不太一样，后来黑教又融入了密宗，形成一种特殊的分支，后来很多学者也研究过，甚至想要找到原始黑教的圣地，但始终没找到。”
    尉迟然问：“那个叫甲过的地方是什么？为什么多吉听我说出名字，脸色都变了？”
    贺长卿道：“我之前也没明白，但后来想起以前丹玛跟我提过，甲过在原始黑教中的意思是‘不存在的地方’，那也算是本地的一个禁地，而且紧挨着不丹，我也没去过那地方，但丹玛说那应该是一个古村落的遗迹，那地方从唐朝开始，就不允许有人涉足，本地人的家庭会轮流守护在外围，不让人误闯进去，听丹玛说就连不丹那边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