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已定,毕师铎马上调兵遣将,着手准备起来。
武悼、朱璃师徒,也回到了临时大帐,摒退左右,朱璃就问出了心中的不解:“师傅,既然你打算假意支援,实则是为了收拢溃卒,为什么今天又要献出应敌之策呢?”
还在后备军的时候,武悼明明告诉过他,早已料定南下必败,之所以来走一程,就是为了收拢一些溃卒,组建自己的势力,然而今天他又献出了破敌之策,若毕师铎用这个计策打败了梁缵,他们的计划不搁浅才怪。
武悼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个计策,毕师铎等人挑不出毛病,那是因为他不了解梁缵这个人。”
“当年南诏叛乱,高骈受命前往蜀地镇压暴乱,那个时候,梁缵就是西戎一方大将,高骈也是费尽心思才收伏此人的,多年过去了,梁缵一直在高骈麾下领兵,统兵之能,已经不可小觑了,再加上跟随高骈从西川杀到荆南,又从荆南杀到两广,依然屹立不倒,可见此人绝非庸才,你觉得他会举全军来攻吗?”
“当然不会。”朱璃肯定道,大帐军议之时,他就发现秦彦说谎,从而他也能推算出,梁缵打败秦彦之战,损失应该不大,这样推测下来,梁缵的三万大军,现在,最少还剩二万六、七千人。
而草军呢,毕师铎即便收拢了秦彦的两千多残军,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两千出头,对方军力两倍于草军,麾下精锐也都是惯战之士,又是袭营,绝不可贸然就全军压上。
不是因为梁缵会小瞧毕师铎,而是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就像碾死一支蚂蚁,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了,何必要用拳头去砸呢。
“既然梁缵不会全军压上,一旦两方大军战起,他会怎么做呢?”武悼微笑地看着朱璃道。
朱璃眼睛一亮,惊呼道:“他当然不会坐视麾下士卒被杀,必然领军来援。”
“哈哈,不错,解救陷入大营中的友军,我料定梁缵必然会率先攻击毕师铎、秦彦的合围大军,从而减轻中计的友军压力,那个时候,就是二虎相争之际,单从兵力上来看,毕师铎显然不及梁缵,溃败也是迟早的事情。”武悼悠然地接口道。
这样一来,毕师铎溃败,溃卒产生,俨然已在武悼的计划之中了。
不过朱璃仍有疑惑,不吐不快,继续问道:“师傅,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应该答应毕师铎前去做诱敌的靶子啊。”
“靶子,你觉得我傻吗,会做别人的靶子?”武悼横了他一眼,这才解释道:“诱使梁缵攻营,我主动请缨成为诱饵,大营的布置就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我的意思了,再说了,我为何要蛊惑他们临水下寨,不就是为了走的无声无息吗?”
“无声无息地脱身?”朱璃狐疑,求教地看向武悼,一脸殷切的神色。
“临水下寨,大寨总有一面靠近湘水,我们只有不到一千人,十几个木筏就能悄无声息地顺流而下,怎么可能傻乎乎地当诱饵呢。”武悼自信地侃侃而言,似乎根本没当回事。
不过将计策算到这种程度,也让朱璃大大地开了一回眼,果然是以步卒对抗骑兵,都能十战十胜的冉闵啊,确实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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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拂面,冰寒刺骨。
忙了一天,湘水临岸,一座庞大的军寨已经草创、竖立起来。
朱璃趁着休息的空隙,准备锻炼一下自己的武艺,刚刚来到湘水之畔,一道身影迎了上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归牟。
“朱璃贤弟,来练功的吧?”张归牟看着朱璃一身劲装,顺口问道。
“是啊,归牟兄你在这里做什么啊?”不同于朱璃,张归牟一身锃亮的铠甲,加上他矫健的身躯,真是人比子龙,威似奉先,好不风流。
“哎,大战将起,心绪不宁,所以出来走走。”张归牟长叹一声,有些踌躇地说道。
他和朱璃不同,他们三兄弟,都是投身草军的,因此自然归草军都尉统帅,武悼率领的是庞勋旧部,特立一部,以后两人想要见面,怕是也不容易了。
张归牟毕竟对自己有引荐之恩,朱璃想了想,走到他的面前,环顾一下四周,发现没人靠近,这才压低声音道:“归牟兄,若大战不顺,请沿湘水北上。”
说完,也不管张归牟一副错愕不已的神情,就匆匆离开了他的身边,向远处狂奔而去。这是师傅的秘密,朱璃内心也是斗争了许久,才决定冒险告诉张归牟的,若是让他不顾这位曾经帮助过他的青年,他良心上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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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寨完全竣工,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高大的栅栏,全都是就地取材,用湘水岸边的巨木修葺而成。
大寨除了四周靠近栅栏的地方、以及营帐之间特殊标明的地方可以行走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淤泥铺成的,每天还会引湘水灌溉,防止它们固化,好在南方的冬季不是很冷,起码这些淤泥就没有结冰。
武悼率领庞勋旧部将近千人,进驻大寨,他先是让人将淤泥之上,再铺上一层草皮,防止敞露在外,被人看穿,随后又安排巡防、站哨数人,一座万人大寨的假象,瞬间就被他布置得惟妙惟肖的,若不是近距离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破绽。
万事俱备,只差将消息送出去了,这个应该不用武悼操心,若毕师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成,那他的将军也算做到头了。
朱璃每天照常出去练习武艺,一丝时间都不打算放过,这段时间,他实力大进,感觉无论是身体强度,还是气力,都增长了不少,体内隐有气感盈生,已经达到破限初期了,比起刚借尸还魂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杀狄九式》、《破虏十三矛》已经演练得十分纯熟,基本动作也鲜有瑕疵,不但标准,而且具备了一定的杀伤力。
乾符六年正月,最后一天。
黎明时分,大寨前的水岸边上,突然涌出数千越骑,越骑背后,隐约可见无数排矛手、刀盾兵,他们一窝蜂似的出现在湘水之畔,甫一出现,他们就悄无声息地射下箭楼上的巡哨,偷偷地派人翻过栅栏,从内部推开大寨辕门。
辕门打开之际,一名玄盔铁甲的壮汉,骑在马背上,骤然“仓啷”一声,拔出佩刀,猛地一挥,高呼道:“儿郎们,破敌立功就在今日,跟我杀。”
“杀啊”
“冲啊”
......
无数的喊杀声,瞬间盈沸在湘水之畔,声震四野,闻着胆寒。
玄盔铁甲大汉一马当先,挺抢飞跃,直冲辕门,大寨之中,早有准备的武悼,立刻吩咐麾下按计行事。
只见,临水大寨之中,陆陆续续地亮起数十盏灯火,似乎有士卒刚刚警觉过来,匆忙从被窝里爬起来一样,灯火忽明忽暗,将大寨中的情形渲染得飘飘忽忽,犹如雾里看花,虽然能看到花朵,却无论如何也让人看不清晰。
同时,大寨之中,稀稀朗朗地有士卒惊呼起来:“不好了,敌人破营了,快起床,快跑啊。”
“走水了,敌人打来了,快点逃命吧。”
“别慌、别慌,大家别慌,听我命令。”
“混蛋,你们这帮杀材,全都不要乱。”
......
声音嘈杂而慌乱,似乎无数士卒慌不择路,想要奔逃,又有将领努力想要控制住他们,将他们组织起来,进行反抗一样。
继而营帐被火点燃,烧了起来,似乎是有人不小心将火把沾染上了帐篷,导致营帐被烧,一切的情形,都似乎是由于慌忙逃窜造成的失误。
这样的情景,让进攻的淮南军更加坚信,对方这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了啊,冲刺的声势,变得更加猛烈了起来。
敌人自乱阵脚,这个时候不杀敌立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无数越骑从辕门鱼贯而入,无数步兵推到栅栏,涛翻浪卷一般地向大寨内部奔杀而来。
早有筹谋的武悼,一边镇定地指挥者庞勋旧部,零零星星地抵挡着冲在最前头的敌人,一边示意其他人赶紧撤退,不过他们的撤退路线十分诡异,竟然从大营之间的缝隙中,冲向栅栏的四周,然后继续向着靠近湘水水流的方向跑去。
那名玄盔铁甲的大将,刚开始还以为是对方慌不择路,因此没有在意,只管策马闷头前冲,一路之上虽然同他交手的也有十来个人,但诡异的是,这些人似乎功夫尽皆不弱,他一路冲来,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杀死。
武悼率领的人马,虽然是借来的兵,可他仍旧不会让麾下无辜死去,因此,抽调出来诱敌、抵抗的卫士,都是军中的身手高强之辈,这些人也个个都是老兵油子,只是象征性地抵挡两下,就顺地一滚,马上逃窜而去,丝毫都不带停顿的,倒是让玄盔铁甲将领冲了一路,长枪之上,滴血未沾。
他心中虽然惊异,一丝不妥也悄悄涌现而出,这个时候,前边又突然出现无数人影,狼奔豸突般的四下奔逃,彻底将他心底的那丝不妥给分散了,立刻打起精神,策马奔袭起来。
正文 第十二章 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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