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觉得自己态度过于强硬了，县太爷缓了缓脸上那寒气，然后又语重深长的说道：“你啊，就是个没心眼的。你且当他为好友，他呢？却也不见得会给你半分好处？”

    潘安哑然，这种事情他一个大老爷们自然是不愿意多说的。况且，他也不是贪图便宜才交朋友的啊，如今面对的是县太爷，他也只能咬牙认了。

    他本不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只是为了不激怒县太爷，他不得不忍了。

    县太爷起身，又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了几下。

    潘安：“那我回去同他说清楚吧，反正也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大事。”

    县太爷一个转身，又摇摇头，道：“热心肠啊，迟早会害了你。你这般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你确定他将来得意了会感激么？可到时候他嫌弃你见过他不光彩的时候还反而对你是除之而后快呢！”

    潘安：“你说的对，不过啊，我与你不同。有些事情，我不会做得太绝。”

    县太爷一个冷笑，道：“真是妇人心肠！”

    潘安：“无所谓了，反正既然我都来了，也不在乎再继续帮他一次了。”

    县太爷：“随你便了，但是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你和他一起，也未必会有什么好处的。”

    潘安笑了笑，道：“县太爷昔日对我有恩，这个我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县太爷一听到这个，便不敢说话了。也是啊，自己可以牵制他，他也可以牵制自己啊！

    脑海里“嗡”的一声，潘安不想再多待了，于是乎便起身想要离开了。

    县太爷或许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于是便拉着潘安的衣袖，道：“收到了密案，说是皇上龙体欠安，这时日怕是不多了。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他！”

    潘安点点头，道：“放心吧。这些我会看着办的。”

    县太爷满意的笑了笑，说道：“真是会办事的好帮手，我这仕途可就靠你了！”

    潘安还是对他抱以微笑，有种“不敢恭维”的样子。

    县太爷也面露不喜了，若非两人一起合作多年了，恐怕自己早就随便找个机会把他关进大牢去了吧！

    这般得瑟，这般傲气，又能讨到什么好处呢？

    告别了县太爷后，潘安拖着疲惫的瘦小身躯出了衙门。他不知道该如何同代程明说，也不知道该如何扑灭他的希望之火。内心忧愁得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雾，整个人都是朦胧的。

    医馆这边，代程明他们匆匆地赶了回去，只见乔大夫早就不在医馆前门了。

    代程明：“新柔，你俩快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新柔：“好的父亲。”

    新柔拉着小青走了进去，小青心里有些慌张。这是要见夫子的母亲呢！她真害怕人家不会喜欢自己呢！

    再担心也没用了，她已经被新柔拉到了屋子里去了。

    一进门，就看到里边堆满了各种杂物，诸如一些什么箩筐啊，草药都有。再走进去就是一张挂着藏蓝色布料的床了，乔大夫此时正在那里，他也恰好挡住了身后柳桂芳的身影。

    “祖母！！”新柔失声喊了一句，只听见了床上人儿传来的剧烈咳嗽声。

    新柔连忙走上前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有了不少白发的柳桂芳了。

    柳桂芳一见到是新柔，她便激动得不行。那手指指着新柔，嘴里喃喃的说道：“柔儿……是、你、啊！”

    新柔用力的点点头，眼角也泛起了点点的星泪。

    柳桂芳欣慰得笑了笑，这个丫头还是在意自己的，不然怎么会动情呢？

    她伸出手，新柔也便握住她的手。因为几天了，这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酸臭味，新柔极力的隐忍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被熏晕了过去。

    新柔：“祖母，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柳桂芳：“能醒过来，还怕哪里不舒服么？”

    新柔破涕为笑，道：“祖母真是爱打趣人呢！”

    柳桂芳：“哪里，是祖母福气好，一睁眼就可以看到柔儿了。”

    新柔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旁的乔大夫随意的收拾了一下那看诊用的东西。

    小青像是一个木头人似的处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总觉得，和这些人相处的时候，自己心里会有些不自然呢。

    不过，她硬着头皮也要也是要继续呆在这里的。

    新柔也想起了小青，于是乎便将她拉到了身边，又笑道：“祖母，这是小青妹妹。”

    柳桂芳嘴角有浅浅的笑意，那双无彩的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小青。一张脸黝黑黝黑的，服饰也是那种下人才会穿的粗布料子，发丝凌乱，那一枚绿宝石的发簪子倒是配得不错，起码将那些尘土气去了不少呢。

    心里大概有了答案了，不过是一个村野丫头罢了。

    “小青姑娘啊，柔儿这是找到了小姐妹了呢？”柳桂芳又问道。

    “是啊，这是父亲从村里带出来的。柔儿也是今日才知道这妹妹的呢！祖母啊，柔儿觉得小青妹妹就是福星呢，她一来不久，祖母您就醒了。”

    柳桂芳好像也听出了新柔话里的意思，她点点头，看来程明是对这丫头有心思啊。

    自己躺了几日了，什么知觉也没有。索性能够得到别人的照料，养儿防老，这话真真是没错啊。

    看到是代程明的姑娘，柳桂芳这脸色不禁柔和了不少。

    “叫小青？今年可多大了？”柳桂芳问道，眼里含着笑意。

    这一问，可要把小青给吓到了呢。哎呀，这未来婆婆是要问自己年龄呢，她怎么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呀。太害羞了，她怕自己不可以继续开口说话了。

    新柔见小青有些害羞，于是便笑道：“祖母，人家好歹也是个姑娘家，要脸皮的，怎么经得起祖母您这般询问呢？”

    柳桂芳也和蔼的笑了起来，道：“还是柔儿提醒了我呢，倒是我唐突姑娘了，还望姑娘不要往心底去。”

    小青：“怎么会呢？我今年大概十三岁了。”

    柳桂芳：“原来是十三啊，柔儿也是十三了，不过快要十四了呢。”

    新柔：“是啊，还是祖母对柔儿好，连柔儿的年岁都给记的清清的。”

    柳桂芳：“柔儿可是祖母的心头宝呢！祖母昏迷的这些天，还要多亏柔儿的照顾呢。”

    新柔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点点头说没事了。她连柳桂芳的房间都未踏进过，更谈和照顾她呢？

    柳桂芳：“你那姐姐呢？父亲呢？”

    一提到了姐姐，新柔脸色不是很自然，眼里充满了哀伤。

    柳桂芳：“怎么了？那丫头呢？”

    新柔：“祖母……姐姐她，她命薄啊，这一声不吭的便去了！”

    新柔眼泪“刷”的一下便流满了脸颊，柳桂芳干愣住，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青也觉得自己有些晕乎，暮雨姐姐？暮雨姐姐怎么会呢！她几乎有些不可置信，那个明媚动人的女子，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柳桂芳：“柔儿别哭，好好告诉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柔刚想开口，这时候代程明却端着一碗白粥进来了。

    “母亲，喝粥了。”代程明开口，然后又给新柔使了个眼色，新柔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柳桂芳眉头一皱，不会是自己那是出手过重，把那丫头给整死了吧？

    内心有些不安，看着代程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亲，来我喂你喝些粥，你刚刚醒来，不可太过于动气的。”代程明又道。

    柳桂芳点点头，可能是躺了几天，起身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麻木了。

    新柔拉着小青出去了，两人至始至终都没能知道暮雨的事情。

    外边，乔大夫看着天气好，正在翻晒着草药。新柔站在回廊上看着那院子里的草药，倒也没有什么新奇的。

    小青抱着那个匣子，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姐姐，你能告诉我暮雨姐姐么？”小青开口问道。

    新柔眉头微蹙，不过很快又收敛了情绪，叹道：“好妹妹，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父亲，他不喜欢多说闲话的人。刚刚你也看到了，他不让我说的。”

    小青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以后不问了。”

    新柔：“好妹妹啊，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这件事情一直是父亲心口的痛楚，我若是再提，他怕是要不高兴的。你以后跟了父亲，有关我姐姐的事情你也最好不要提起了。这……你可能明白？”

    小青：“知道了，谢谢姐姐。”

    声音有些沙哑，总觉得，那是一条漫无边际的路。不过，自己还是又信心能够走下去的。

    小青暗暗的鼓励着自己，无论如何，她都要陪在夫子身边。

    乔大夫也注意到了这屋檐下的两个丫头，不过他并没有过来同她们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道坎，总是很难跨过去。

    新柔面色平静，这大家闺秀的气质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而站在她身旁的小青，则是像是一个丫环般，也就像是绿叶，用来衬托鲜花的美，只可惜，她自己察觉不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