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制器

    “当，当……”

    铁锤一锤锤击打在器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点点火星四溅；一柄剑胎也是在铁砧上慢慢成型。

    这是一柄长剑，足足有六尺长；型制却是很简单，也很普通，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卖相——两边剑刃薄薄，中央剑脊隆起，前方剑尖、后方剑柄。

    六尺长的大剑仅剑身就占了五尺八寸，剩下的是一个两指粗细、两寸长短的柱形剑柄。没有剑格，剑首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圆盘。

    这是一柄法剑，也是曳弓城地下护城暗阵的阵器——地火龙魂剑！

    “刺啦！”

    一股带着血腥气的水雾蒸腾，由一支铁钳夹着的剑胎被伸进了旁边的一个大水槽。

    水槽中淬火用的液体鲜红无比，简直就是一个大血池！

    血池的底部，还浸泡着十数柄这样的法剑。几乎都是一样的，在靠近剑柄的地方有旋涡旋转，吸噬着血池中的血气。

    正在进行“血养”。

    血池中阵阵血腥气升腾，忽而幻化为形如狮子模样的狻猊兽，抬爪做扑击状、仰头做嘶吼状；忽而又是“噗”的一声，爆碎在血气之中。

    无疑，这水槽中的血便是那古狻猊兽血经稀释而成。

    这是曳弓城制器坊中的一间独立制器室。室中，摆列着熔炉、铁砧、水槽、大锤、火钳等工具。那边还有一座铁质的工作台，台上则是钳、铆、挫、焊、雕、刻等工具齐备，还有量尺、卡尺、木规、矩尺等量具、图具。

    已经连续二十多天了，杨鹏几乎是住在了这间制器室中，一直在为地下护城暗阵打造地火龙魂剑。

    毕竟是初次打造兵器，虽有器翁在指点，那也是有成功的，有失败的。

    而且看来失败的要远远高于成功的。将墙角那横七竖八堆放的一大堆废品与血槽中浸泡的十数柄合格品一比，就是明白。

    打造兵器，尤其是像地火龙魂剑这类的法器，较为复杂。

    首先是要锻打器料，这锻打的过程既是去除器料中杂质的过程，又是一个初步形成和理顺器料器肌、器质、纹理、脉络的过程。

    之后经过反复的锻打、淬火、回火，将器料的器里定型，并形成器胎。

    器胎形成以后，便又是再度锻打。这次锻打并不同于之前，那是要使器肌强健、器质上乘、纹理连续、脉络通畅……一句话，这就像之前器翁给杨鹏锻体，就是要形成一个好的胎体。

    有了好的胎体，便可以进一步凝出主气脉、形成旁脉、侧脉、梢脉，甚至是形成暗脉、奇脉等。

    通常情况下，主气脉一成，便是可以“点仓”了。

    也就是打造出兵器的灵谷中枢——器眼！

    魂兵及其之下的兵器，器眼都是由不同种类的聚能阵构成。一般的聚能阵只是能汇聚、吸收天地灵气；而这地火龙魂剑器眼中的聚能阵——狻猊吞尘阵则是以汇聚、吸收地下岩火烟尘、焰气为主，显然要高级一些。

    总之，形成器眼是需要一些粗浅的阵法知识的。

    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事先有聚能阵的图纸，照猫画虎就可以，不很费事。

    像那狻猊吞尘阵，则是由器翁亲自指导杨鹏绘出，再拿给王器师。

    最后，便是真正的“点仓”了。这是打造地火龙魂剑这类法剑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就是运用“点锤”锤法激活聚能阵，兵器瞬间将聚能阵中的“气”冲向兵器的气脉，赋予兵器气脉流转的第一推动力。

    这些步骤说来简单，貌似按部就班就可以了。但真正打造起来却并不容易，尤其是对杨鹏这个新手来讲。

    不过好在经过二十余天的“实战”锻炼，杨鹏已经是一点点的熟练了起来，较为的得心应手了。

    并且其中心得颇多。

    杨鹏的悟性本来就很强，有三年多的积累，有器翁的指导、现在又有实际制器操练，自然是进步很快，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当然，打造地火龙魂剑也只是杨鹏制器生涯的第一步，他以后的路还很长，也很艰难。

    那天，杨鹏带领祸祸帮到萧、匡两族族门前讨要工钱，最终胜了萧家的千里驹——萧鼐，并毁了他的血虹剑，擒了他的体内炼灵。

    但是却也只是要到了十五株灵药。

    距离两族合计的五十二株还差的很多。

    最后在夏侯云端、佟鳌以及杨天豪、冷燕鱼、常风等众人讲明利害、晓以大义的威胁、利诱下，萧镇山、匡寅终于是答应以一个月为期限，倾全族之力一定将剩余的灵药凑齐。

    萧、匡二人的样子倒是信誓旦旦，但杨鹏却是知道，到时候肯定还会费一番手脚。

    灵药，对曳弓城各族来说，那可是造就子弟、兴盛族门的宝物。在这方面，就算是背上“赖账”的名声也在所不惜。

    更别说众人都知道，这是城主府硬性摊派的。

    他们也是很无辜。

    不过，杨鹏本来也没指望能全部要回来，他之所以去闹事，主要是教训一下萧镇山和匡寅这曳弓城的一狼一狈，杀他们几个族中天才，目的已经达到。

    十五株灵药到手，杨鹏随手给了王器师十株。

    上一次在城主府议事大厅中，王器师帮忙、抬举他不少。那瓶古狻猊兽血一滴也没要，还送了他一枚兽魂菩提。

    这次要到“工钱”，杨鹏自然不会独吞。

    自己留下的那五株，又是被器翁刮去了三株，说是偿还那式“一踢冲天”的欠账。

    剩下的两株给了冷青云、常戈一人一株。

    这二人跟着他出生入死，杨鹏即使是自己不要，也不会亏待他们。

    就这样，他现在身上还是一文不鸣。

    倒也不全是，萧鼐的那枚空间戒中倒是有几百个灵板，还有一些天麓宗的低阶战技、聚能珠、凡兵、天麓宗的腰牌等没用或用处不大的“破烂”，算是他这次大闹曳弓城的战利品了。

    当然最大的收获是他突破了困扰多年的瓶颈，体内炼灵孵化并注魂成功，成为了一名注魂境的炼士。

    “当当！”

    杨鹏屈指弹在了那柄剑胎的剑脊之上，清脆的金属鸣音之后是一阵“嗡嗡”的颤音，然后余音绵绵，最终是彻底消失。

    他竖耳细听，并加入了自己的魂力来感应。从那“当、当”声中辨别器肌、器质的好坏；从那“嗡、嗡”的颤音中辨别纹理、主脉的通顺与滞涩；从那绵绵余音中辨别旁脉、梢脉的通达与延伸……

    重点是检查整个器里有没有死结、淤塞、甚至是暗疾等等。

    听了一会儿，他摇摇头，“当啷”一声，将手中剑扔进了废品堆。

    多日的锻打、制器让他明白了，这地火龙魂剑对器脉的要求极其的高，尤其是贯通剑脊的那一条主脉，要求脉阔壁厚，不能有丝毫的淤塞；同时，器眼要尽可能地靠近剑肩。

    原则上，器眼出现在了剑脊中央点往下，那就算是废品了。

    到不是防着有人会“点仓”、点击器眼；而是因为那地下护城大阵首先考虑的是要防御妖族那遁幽寻泉兽组成的“遁幽军”的攻击。

    那些妖兽身上鳞甲密布，防御力极强。

    大多数的时候需要用刺击术刺穿鳞甲。但显然仅仅是斩开、或者是刺穿鳞甲还是不够的。要深深地斩入、刺入，才能最大限度地破坏那兽的脏器，将其彻底杀死。

    如此，器眼若是太过靠近剑尖，便是容易受损，为暴起的碎鳞片、骨茬、甚至是激射而出的血液所伤。

    器眼一旦受损，这剑也就废了。

    还有，这柄柄地火龙魂剑淬火的时候都是用滴入了古狻猊兽血的血水来淬炼，为的是在将来每一柄剑都要生出器魂。

    这就需要器脉不但主脉脉阔壁厚，一些支脉、旁脉在打造的时候也需要缔造出来，并且进行疏通。

    这样，可以减少蕴魂的时间，孕育出的器魂也是格外的强大！

    当然，要求不仅仅是这些，比如器里的致密，器表的平滑，甚至是剑肩的弧度，剑尖的锐度，侧锋的强度等等等等。器翁给的图纸本就严格，杨鹏又是打造中精益求精、给自己调高了一些要求。

    这让他的打造有些慢，废品率也较高。

    曳弓城是他的家，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他的族人也生活在曳弓城，杨鹏为曳弓城打造阵器，就和为自己的家打造一样，自然是要求极高，不肯糊弄！

    “咣当！”

    木板门被从外面踢开了，王器师到背着手走了进来。

    他看到又是一柄剑胎被杨鹏判了“死刑”，于是走上前，弯腰将那柄剑胎捡起，“当当！”也是屈指弹出，竖耳细听。

    “这剑胎……”

    “剑脊右侧，靠近剑锋的位置有块不小的淤塞。”杨鹏答了一句。

    “不大啊，比绿豆粒还小，应该不影响什么。”

    “会影响那一块儿剑体的出锋。”

    出锋，制器师的术语，指的是锋锐型的兵器在器内劲力或者是法力催动下，出现的锋芒。

    比如萧鼐那血虹剑斩出出现的血色剑光。

    如果是同样的位置有淤塞，那血色剑光催出时便不是完整的扇面形，中间会有一大块缺口。

    杨鹏抬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王器师：“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