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何为神

    杨鹏站在屋子的门口处，打量着这间破土屋的内部。

    这是三间破土屋中间、门楣上被烟火熏染的黑漆燎光的那一间。

    杨鹏自从成为这密器宫的便宜宫主，还一直还没有进来过。

    出于好奇，他也曾从外面那黑洞洞的窗口以及门口处向里面张望过，试图看看破土屋中都有什么，却失败了。

    除了黑洞洞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什么。

    但进来，破土屋中并不黑暗，也不知从哪来的光，将屋子映照的还较为的明亮。

    甚至回头从门口向外望去，还可以看到小院以及院外那迷迷蒙蒙的雾气。

    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面靠墙处的一个足足有碾盘粗细、一人多高的大火炉。那火炉敞着口，有火苗从中腾起，火苗蓝中带紫，如舞蹈般摆动，在空气中烧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但奇怪的是，在这样一个大火炉的熏烤下，屋子里并不热。

    火炉旁边不远处有一只大铁砧。

    铁砧乃是长条形，呈现镔铁般的铅黑色，看得见其间有暗金色的纹线流转，整个铁砧头部尖圆，尾部方正。就像是一尊铁兽一般横卧在地上。

    不用器翁介绍，杨鹏也是知道了，这就是一间制器坊。说的俗一点，就是一间铁匠房！

    杨鹏也只是咂咂嘴，并没有说别的。这密器宫是教人制器的，若没有这样一间铁匠房那反倒显得奇怪了。

    果然，杨鹏侧头，看到了靠门边的墙下有一个铁制的水槽，里面盛着半槽水，那是用来淬火的。

    “大锤在哪？”杨鹏不由得问。

    “那边。”器翁用手一指。

    “嘿，可算是见到了。”杨鹏说着，目光顺着器翁所指看向了那边。

    他看到，在靠东墙处有一排铁架。铁架之上或悬挂、或横卧、或竖立着一柄柄模样不同的锤子。

    这些锤子有大有小，大的锤头比他现在的身体还要大，小的比他的拳头还要小。有长有短，长的锤柄足足有一丈多长，短的只有寸许长短。那些锤子有直柄的，有弯柄的，多数是硬柄的，也有肉筋一样的软柄的；当然还有木锤、骨锤等等各种材质的锤子。

    至于那些锤子的锤头则更是五花八门。

    有两头方方的；也有两头圆圆的；还有一头尖细如针，一头如圆球状的锤子；有的锤头似搓板，有的锤头像烙铁；还有的锤头就是一团凝水，上面波光粼粼、有水纹流动；有的燃着一团火，锤头上火焰升腾……

    杨鹏细心的数了数，这七大八小、形状各异的锤子正好是四十八柄！

    暗合那四十八式《锻打运锤法》！

    “这些就是你说的真正的神锤？”杨鹏一指，问道。

    器翁点头，带着杨鹏来到了锤架的近前，“神料，也只是一种俗称。准确的讲，乃是指蕴含有各种各样、不同等阶道纹的材料。正规的称呼是‘道纹料’！”

    “而用道纹料打造的锻锤叫‘道纹锤’，也就是俗称的神锤！”

    “像在议事大厅中，那三个天枢学院的土鳖拿出来的那柄地纹锤，上面有鱼鳞状的黄色鳞斑，应该也算是一种道纹。但那道纹太过低级，当属于道纹之中最为末流的一种！”

    “你来看看这柄锤……”

    器翁说着，一指锤架上一柄锤头只有拳头大小、暗沉色、上面同样有黄色鳞斑的铁锤，“很像是地纹锤，是吧？”

    杨鹏点头。

    不过杨鹏也看出了不同。议事大厅中，天枢学院弟子拿出的那柄锻锤，上面的黄色鳞斑是死的、其间的鳞斑不动。而这柄锻锤上的黄色鳞斑则是流转的，那鳞斑自身在旋转，多个鳞斑又组成了一道道黄色的、流动的纹线。

    “你再细看……”

    杨鹏走进，半蹲在锤架旁，看向了那锤头。但是立刻他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的目光像是漩涡一般尽数地吸入了那锤头之中！

    这时杨鹏的眼中，已经不见锤头，他看到的一片天光。

    那天光同样是暗沉色，有微曦在其间显现。

    微曦荡漾间，一条条鱼鳞纹般的金黄色纹线从中渐渐的闪现了出来。

    那些金色的鳞纹流转组成了一幅幅各式各样的图案，似山伫立、似水流淌，似风在吹、似云在飘，忽而仿佛似巨大的鱼龙摆尾游过，忽而又仿佛有大星横空划去……

    但无论是山水，还是风云，还是那巨大的鱼龙、大星，都是一律金色的，组成了一个金色的世界。

    但那金色并不刺眼，而是十分的柔和，形成的各种形态也是独具一种奇异的美感，更是带着一种玄妙的音响。让杨鹏沉静其间，感觉到身心舒泰、不自觉流连徜徉，仿佛自己要和那柔和的金色、美妙的形态、玄妙的音响融为一体似的。

    “醒来！”

    一声大喝，将杨鹏惊醒。

    杨鹏依然是半蹲着身躯，转头用一种迷迷瞪瞪的目光看着器翁，不明所以。

    很久才是长舒了一口气，“太美妙了！”他重新看了一眼那锻锤，但见依然是一柄拳头大小、暗沉色、其间由金色鱼鳞纹流转的锤子。

    “小气！才看了一眼就大吼，看看还能咋地？”杨鹏不满。

    “你懂什么？”器翁瞥了杨鹏一眼，“道纹锤，里面蕴含的是天地大道之纹，不是你现在适合久看的。”

    然后也不解释，而是说到：“你见过那三个土鳖拿出的‘地纹锤’，与这柄锤子有什么区别？”

    “那锤子中的黄色鳞斑静止不动，而且光芒闪烁很是刺眼，细看之下也没有那种让人沉浸其中的美妙感……”

    “大道不彰，道不可言！”器翁点头，“所以我才说那地纹锤也只是徒有了一些貌似道纹的纹斑，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跟这柄锻锤根本没法相比。”

    直到现在，杨鹏才算是彻底相信了，器翁没有大吹法螺，这密器宫中有真正的神锤！

    而且，那一铁架，足足四十八柄都是！

    “那这柄锤子叫什么，是什么神料打造？”杨鹏指着其中一柄乌黑色、其间隐隐有金色鳞纹流转的锻锤又问。

    “这柄锻锤乃是一种叫做‘金鳞天纹铁’的神料打造，锤名也就叫做‘金鳞天纹锤’！”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地纹、天纹，天壤之别，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得出差别巨大啊！”杨鹏感慨。

    “你现在可以这么理解。”

    对杨鹏的话，器翁不置可否。显然，他并不认为杨鹏所言就是对的；但也是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讲出来，也不是现在的杨鹏所能理解的。

    干脆就不讲。

    “这些锤子，都是传说中的神兵了？”杨鹏又是用手一那锤架上所有的锻锤。

    在城主府的议事大厅中，看到天枢学院的高个少年拿出那柄地纹锤，有人可是高喊神兵的。

    器翁摇头，“大厅中那些土鳖的话，你不要听！这些神锤也只是到道纹料经过初步的熔铸、锻打之后成型。如果用这些道纹料打造成兵、成器，那也只能称之为道纹兵、道纹器，岂能和真正的神兵相比！”

    “那什么才称得上是神兵？”杨鹏有点糊涂了。

    “何为神？”器翁看着杨鹏，反问道。

    杨鹏摇头。

    “神者，引出万物者也。”器翁继续盯着杨鹏，看到杨鹏依然是一脸的懵懂，继而摇头，“以你现在的境界也只是和议事大厅中那些土鳖相仿，不说也罢。”

    杨鹏黯然。

    那到底什么是神兵，听器翁的话，似乎神兵还在道纹兵之上！“引出万物者也”，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很是茫然。

    但在茫然之中，他似乎又迷迷蒙蒙地看到了一条路。

    那路就是他之后要走的路，路上充满了迷雾，就像是小院外面那被迷雾充斥的空间。

    “别想了。”器翁直接将杨鹏从迷茫中唤醒，“以你现在的境界，根本理解不了什么是神兵！你只需要知道，就算是我这密器宫都不能称之为神器！”

    “我靠，连密器宫都不是神器？”杨鹏惊骇。

    器翁所言，完全颠覆杨鹏的观念。他之前一直以为，密器宫隐藏在一个指肚大小的项坠中，其间别有洞天；而在这洞天中不但有小院，还生有器灵，那应该就是神器了。

    可现在器翁告诉他，连密器宫都不是神器！

    这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他甚至想象不出了，神兵、神器应该是一种什么样子、是一种神马东东！

    好在器翁又说了句让杨鹏稍微舒了一口气的话：“你们曳弓城的镇城神祇——羿侯，他的一张弓可以化作一座城，当算是跨入了神兵的门径。”

    器翁这句话，让杨鹏似乎是在懵懂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点什么。就像是一道灵光，但那灵光一闪即逝，随后，脑中依然是一片黑暗。

    他摇摇头，也是知道，什么是神兵，还真不是他现在所能理解的。

    “那我几时能打造神兵？”但杨鹏还是问道，“你刚才可是说过，让我能打造出像羿侯的神弓那样、能化作一座城池的神兵的！”他嘟哝着，“不然，你就是个大坑！”

    显然他还在为自己的那百株灵药被器翁坑去而心疼不已。

    “唉！”器翁长叹一声，“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给你说说，你现在距离打造神兵，还有多远。”

    器翁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搬起了手指：“兵器，只是一种总称，通常把‘兵’叫做‘战兵’，把‘器’叫做‘法器’。兵和器，分为这样几个档次：第一种就是练士常用的凡兵凡器，乃是凡铁或者是顽铁打造，充其量加入一些精金。就像那个佟副统领用的合扇板门刀……”

    “这个，甚至在一些民间的铁匠铺中都是能够打造。”

    “第二种呢？”杨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