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乱七八糟,漪园却依然风平浪静。
皇后是下定决心针对安歌了,所以果真没给安歌安排厨子,甚至食材都没分给她。
安歌也不理解,为什么殷沐要跑来和她一起过苦日子,六寿殿里分明就有从宫里带来的好御厨,为什么让他闲着?
不过幸好飞云阁有菜园,漪园的总管名个月会送米给萧婆婆,她吃不完,正想着多几个帮她吃。所以安歌每日虽吃的清淡,但也不至于挨饿。
今日天一亮,萧婆婆还没醒,安歌先醒了,悄悄去厨房打算先把粥给煮好。还不知道要和萧婆婆相处多久,凡事她都得帮衬着做一些,免得遭人烦。
厨房里油盐酱醋一应俱全,安歌正打算淘米,殷沐突然走了进来,凑到她身边,在她耳畔文道:“你在做饭?”
温热的气息袭来,安歌吓了一跳,匆忙离他远了些,接着回头瞪他:“皇上,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是你太专心了没听见。”殷沐忽然一笑,看见灶台上放着的刚摘下来还带着露水的小白菜,道,“做饭呢,我帮你一起。”
“别了……皇上万金之躯,被油溅到我可付不了责任。”安歌无奈道,“皇上你先出去好不好?”
“没事,我哪有那么娇气。”殷沐不由分说地拿起小白菜,道,“你放心,你煮你的粥,炒白菜的事情就交给我。”
“……你别糟蹋东西。”
殷沐扫了她一眼:“放心,就算做的难吃,我也吃完它,绝对不浪费,行不行?”
“……随便你。”安歌懒得与他争了,转过身继续做自己的。
殷沐看着她专注的身影,不由轻笑。
他长这么大从未过过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像普通的农家夫妻。
妻子聪慧,知书达理,大事上温柔识大体,小事上偶尔有些可爱的刁蛮,但也无伤大雅,且眼睛里只有他,任再有权势的人威胁逼迫,她也如磐石无转移。
他们每天只为生计忙活,等攒些钱了,再生两个孩子,不要太多,太多养活不来。
回头他再去后面林子里砍两棵树,做一个秋千,到时候他和心爱的女子坐在秋千上,孩子想玩他就不让,看他们俩在旁边哭。
一想到这里,殷沐就觉得幸福无比,若是下半生就这样了,倒也不错。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就连这短暂的、麻痹他的美好,也是他用尽手段得来的。
殷沐洗完菜,将菜放到砧板上,拿起刀正要切时,外头突然进来一侍卫,站在殷沐身后道:“皇上,属下有要事禀告!”
安歌转头看了一眼,那侍卫满身尘土,显然是快马加鞭跑来的,估计是有什么朝政上的急事,安歌便主动道:“我先出去。”
殷沐点点头,等安歌出去后,他擦了擦手,问那侍卫:“什么事?”
“景将军昨夜突然中毒身亡,景将军的弟弟在宫门前大哭大闹,无奈之下,宁妃娘娘只得同意他将景将军的尸首带出宫去。”
殷沐脸色大变:“景澜怎么会死?可
查清楚了?”
“半个太医院的人都去查了,都确定景将军确实是死了。后半夜又恰逢宁妃娘娘与庄嫔娘娘一同生产,太医们都去照顾她们了,也无暇继续查看景将军……”
殷沐沉吟半晌,目中突露凶光,冷声问道:“昨夜发生的事,为什么现在才送到漪园?皇宫与漪园的距离,最快一个时辰便可抵达,你们昨晚做什么去了?”
侍卫埋下头道:“皇上恕罪!昨夜发现景将军身亡的时候,宫中立即派了两批人出城通知皇上,可一直等到今早都没见到消息,属下们这才意识到不对,匆忙出来,却发现昨夜那几个侍卫已经横死在路上……”
殷沐眉头紧蹙:“死了?他们是怎么死的?”
侍卫道:“他们双唇发黑,七孔流血,看着像中毒。但属下着急把消息告诉皇上,没仔细查看,已经派人将尸身运回宫中了,等皇上安排!”
“嗯,交由大理寺查办。”殷沐想了想,又道,“可我不信景澜就这么死了,你回去,多带些人监视将军府,一有异动立即禀告我。”
侍卫似乎有些诧异,默了会儿,问道:“皇上不回宫亲自处理此事吗?”
他是着实觉得奇怪,皇上怎么好像对皇宫的事漠不关心了?不关心景将军去世这么大的事就算了,怎么连他的两个孩子是男是女都不关心?
侍卫没忍住提醒了一句:“皇上,昨夜宁妃娘娘诞下一名皇子,庄嫔娘娘难产一夜,诞下一名公主。”
殷沐心里竟然丝毫提不起欢喜,只道:“朕暂时不回宫了,至于宁妃与庄嫔,朕待会儿让皇后也先回宫照顾她们。”
侍卫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顺着问了一句:“皇上,属下若是发现景将军确实未死,可要将景将军抓回大狱?”
殷沐摇头道:“不必。”
“是……”
那侍卫走了有一会儿,安歌才又进了厨房,此时殷沐已经将炒好的小白菜盛上来了。
他没撒谎,他的白菜炒的确实不错,色泽青翠,香气四溢。
他看见安歌诧异的目光,微笑道:“怎么,被我吓到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炒出来了?那等我把粥煮好,菜岂不是就凉了?唉……”安歌边埋怨边去煮粥,“你这种人啊,炒个菜都不考虑吃的时候是冷是热,幸好现在也就我们在这儿,要是有孩子在,吃了你的冷菜岂不是要拉肚子?你呀,你真是粗心大意,不适合和人住一起,就适合一个人过日子……”
殷沐听着前面的话,只觉得她絮絮叨叨的十分可爱,往常都没有人敢念叨她。
但听见最后一句,殷沐心里突然堵得慌。
他对她所做的事,有很多都是打着为朝堂的名义,但只有他明白,他有多少是出于私心。
他的私心就是,和她在一起,哪怕他知道最终只是黄粱一梦。
对了,方才侍卫不是说景澜死了么?虽然景澜的死可能会给国家带来很多动荡,但若是他真的死了,他是不是就可以拥有她了?
可若是他死了……安歌会不会怪他?
他突然很害怕,害怕下一刻面前的姑娘就离他而去。
他几乎无法顾及更多,两步走到安歌身边,一把抓住她细白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另一只手紧紧揽住她的腰,狠狠吻住她。
安歌呆呆地看着面前那张放大的脸,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挣扎着要挣脱他的桎梏,可殷沐的手却似乎收的更紧……安歌气怒之下张口狠狠咬住他的唇,一股甜腥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
殷沐吃痛松开她,本想发怒,但对上安歌满是委屈的眸子,顿时什么脾气也没了。
他的唇还火辣辣的疼,但他却先伸出手抹掉安歌唇上的血,温柔又无奈地道:“我为你流血,这可是第二次了。”
安歌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怒视他:“皇上一再侮辱臣妇,是要逼死臣妇吗?”
殷沐的手在半空中呆了呆,旋即又缓缓落下。
她一口一个“臣妇”,甚至以死相逼。
是为了景澜吗?才将他推的这么远。
他没有细想,脱口而出道:“如果景澜死了,你怎么办?”
安歌被殷沐这突然一问问的失神,她心中顿生担忧……难道殷沐那么糊涂,真的要对景澜下手?
安歌柳眉一横,道:“他若死了,我绝不会独活!”
“他若是被人害死,我势会为他复仇,不惜一切代价!”
殷沐看着她布满血丝和泪的双眸,心痛问道:“你就这么爱他?”
安歌冷笑:“当然!皇上这话着实可笑,他是我的夫君,我不爱他我爱谁?!”
殷沐几乎脱口而出:“你可不可以爱一爱我?”
他语气中满是渴求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安歌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殷沐,她有些不忍……
殷沐深情地看着她:“我这一生,做过的最错的事,就是将你从我身边放走……你本该是我的。”
殷沐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了,因为他以往想得到什么太容易了。
如果把心挖出来给她看,就能让她明白的话,他也愿意挖出来。
安歌虽有同情,却依然知道自己心底爱的到底是谁,只要景澜没先背叛她,她这辈子就不可能背叛景澜。
她语气疏离而生硬,道:“皇上,你清醒一些。若真的假戏真做了,对谁都不好。”
她的心肠真是太硬了,竟又活活把他打入了现实。
殷沐气恼之余,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知道她硬,自己还腆着脸迎上去,如今的下场都是他自己活该。
殷沐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突然觉悟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被安歌牵着鼻子走,这不是他一个大国的皇帝应该承受的屈辱。
他的神色突然就淡了下来,对安歌道:“你说的是,朕确实不该假戏真做。”
他又改了他对自己的称谓,虽然疏离了不少,但安歌心里也安了。
她宁愿和殷沐疏离,也不要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虽然他唇上的血迹未干,他方才说的话还依稀在耳……她就当作都是在演戏好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假戏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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