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下书之人,将要被双喜他们推出门外的时候,李自成忽地向门口处跨出一步,他高声喝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留下,快点说!”
前来闯营下书的老农回头望向李自成,怨气冲天地回答说:“事到如今,我还有屁话可说?我奉曹帅之命前来下书,书已下到,死而无憾。不过请闯王万不要误了大事;曹帅明日要从东边进攻潼关哩!”
随即他一扭头倔驴一样地向外走去,对押送他的弟兄们说:“走,砍头去!讲义气的,都把活做干净点儿,免得我多受罪。”
到了此时,高氏夫人与李自成对视一眼。她向着院中的人说道:“你们把他暂且押起来,等明日五更动身时再用他的脑袋祭旗。”
院中的几个人听到高氏的吩咐,连忙应一声“遵令!”推推搡搡将人拥出大门外。自成向双喜望一眼,说:“去,叫弟兄们弄一点东西给他吃,小心看着他,别让他逃走了。”
李自成在屋里走来走去,闷头不语,与自己最知心的侄儿李过不在,连双簧都要自己一个人演,他此时有些闷闷不乐。
夫人高氏望望他的神色,小心地问道:“真的断定此人是奸细么?”
“十停断定了六七停,如今天这样的事,咱们手中无凭无证,怎么能完全断定?”他苦笑一下,又说,“不管他是不是奸细,咱们从他的嘴里也知道了两个重要消息。”
“你指的是满鞑子包围北京,崇祯调洪承畴和孙传庭去勤王么?还有一个什么消息?”高氏一边思索一边问道
“另外一个消息,就是咱们知道了洪承畴已经离开西安。分析一下看,我觉得这个消息应该不假。”他说话的时候同时想到了侄儿与自己分析的结果,当初李过也是分析一旦清兵入寇,洪、孙二人就必定要领兵勤王,否则就是蔑视崇祯的威仪,面对一个刚愎自大,而且一向多疑的主子,他们不去勤王的代价有些大。
“不过,洪承畴到底离开西安去了哪里,是去京师勤王、还是来潼关等着咱们,我也没有头绪。”说着他坐回到椅子里。
就在李自成做出的分析的同时,李赤心从杂乱的顶板、灰石堆了爬出了,顺手将红氏与儿子也扯了出来。此时的红氏面色苍白,哆哆嗦嗦地看着布满弹痕的屋顶,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闯军中的将领们没有一个是好脾气的,好脾气的也不可能提刀上阵去砍人,所以下雨天打孩子这句话还要加上一个后缀,下雨天打孩子兼揍老婆。
接过红氏手里的枪,李赤心倒是没有看到屋外下雨,这里处于地下二层,密室里防潮隔音做得面面俱到,显然是专业人士所为,要不然这里枪声一声,立即就“把手举起来”的喝喊,那容自己仔细端详这支来历不明的轻机枪。
他现在也没心思安慰吓呆了的儿子,反正让小家伙难得地老实一会没有错。熟悉手中的枪械,自然需要‘浪潮’帮忙,当他在红氏战战兢兢的帮助下,将从毒贩子手中缴来的手枪塞入军袋时,外面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午夜时分的杜家寨依旧亮着灯火,闯军老营之中李自成还在琢磨着这个滚刀肉一般的下书人,他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要是能够弄清楚就好啦。”
刚从院外回到屋里的李双喜插话道:“要不然让人狠狠地打他一顿,还怕他不说实话?”
李自成面露不悦地摇摇头:“这样的人,打是打不出实话的。即使我用砍头吓他,他都没有慌张,此人分明是一个久闯江湖的亡命之徒,或许是在孙传庭的重赏之下豁出一条性命,来做奸细的。你把他打急了,他乱说一通,还是不能老实招供;再说,我也没有十成把握断定他确是奸细,今晚且不打他,叫看着他的弟兄们仔细点就是了。”
“你怎么断定他七成是孙传庭派来的奸细?”高氏夫人问,“是因为进攻潼关的日期过于巧合了么?”
李自成嘿嘿一笑,向火边靠的近了一些说道:“不光是日期太巧。你想,曹操为人十分圆滑,既然他不知道咱们的确实行踪,他肯贸然向潼关进兵么?今日与往年不同。今日官军处处占上风,曹操决不肯没有十分把握就进攻潼关。退一步说,纵然他决定十七这一天进攻潼关,他也只会带口信给我,决不会写在书子里。难道他不会想,倘若这蜡丸书在路上给官军查出来,岂不要吃大亏?我们这个老哥若是这么老实,就不会绰号曹操啦!”
高氏也微笑着点头道:“何况,他曹操那里,还有很多人同咱们相熟,忽然派一个毫不相识的人来,也叫咱们不能不犯疑。”
可是尽管他们两个谈论着这个人的重大疑点,可是无凭无据全是自己的猜测;同时李自成也认为,以照曹操的尿性,他仗恃自己的人马众多,或许还真的要在明天进攻潼关,何况这位老兄粗心大意也不是一次两次,就这样把内外夹攻的日期写在密书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自成还猜测,“至于说为什么曹操不派一个熟人来下书,估计是因为一时找不到适当的人,倒不如派一个灵宝土著前来,更容易混过官军和乡勇的盘查。”
李自成与夫人高氏相对无言,他们两个都在反复地思索着刚才问话中得到的那些细节。刚刚得到的消息,越想越让李自成担心,“洪承畴到底在哪里?曹操到底在哪里?明天能够从潼关附近顺利地冲出去么……?”
这一串问题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直到李自成的亲兵们把晚饭端来的时候,他才对在身边伺候的李强说了一句话:“赶紧派人快去催几位大将来老营议事!另外让人去田将爷营中看看,如果大家在他那里,让他们赶快过来。”
(本章完)
第247章 见菟而顾犬,为时晚矣(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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