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盯着我,垂下眼,轻声道:“你与那贱人本就是一丘之貉,皆是虚伪假善之辈,你当然会帮她了。”
我咬了咬唇,道:“随便你怎么说。”
云娘低着头,突然轻声笑了,但她的笑声并不阴森恐怖,反倒是很轻柔——
我盯着她,一瞬间以为是云娘的灵魂回来了。
云娘甩开我的手,淡然地倚靠了床枕上,她的目光失神地盯着床边没有温度的光珠,脸容仍旧冰冷平淡,仍旧还是另外的灵魂。
她怎么了?
她伸手卷了卷散落在身边的垂发,这像是她惯有的动作,他轻声道:“这十六年,我听到风中许多来自生者的思念,看着别人的魂土不停地被祭奠的眼泪打湿,而我的世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属于我的思念的声音,也没有半滴悼想的泪水。我恨,我怨,我诅咒活着的所有人,但最后我发现,他们甚至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又何来的思念与祭奠?”
这样的云清好特别,她总是张牙舞爪阴狠跋扈,从不会这样平心静气。
“我想过去纠缠,去讨债,但却发现自己永远被困在了那几个场景中,我最想要珍藏也最不愿回想起的那些日子,有爹,有娘,有我们和睦相处的时光……我反反复复,推演着自己走的每一次,做的每一个决定,终于想了透彻,我若将那十年用在自己身上,或许能找到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而我却为了那口气,浪费十年光阴伪装成别的人,到最后连死都没有自己的名字。”
这倒是真的惊讶到我了,云清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我一直觉得自己赢了赵明珠,赢过云淡,以为我夺得了她们想要的一切,是笑到最后的人。我笑赵明珠貌丑,但她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有人畏她,亦有人敬她,若不是乱世,她是女中豪杰,她得不到上官博的心,依然有人为她不值,每逢初一十五,坟前清酒一杯从不间断;我笑云淡愚笨,她却得到了上官博的心。而我,我机关算尽,我机关算尽,而我呢?”云清轻眨着眼,凄凉笑道。
的确凄凉,我竟有些想要安慰这个曾经吓得我魂飞魄散的蛇蝎女人。
“至少在这世上你还留有礼公子……”
云娘转眼看我:“没错,虽然他没有半点像我,还像个懦夫一样放弃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他始终是我的儿子,是我云清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的血脉!”
这个云清,前一刻还说自己想清楚了,心底深处那不服输的脾气倒说来就来了。
还好礼公子不像她,不然这上官家的争斗要何时才能休止?
“既然你已经想通,应该也放下了仇恨,如果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应该也就是放心不下礼公子吧?”我试着从一个平凡的母亲的角度去看待她。
“我没有心愿,又何来未了?至于上官礼,我的确十月怀胎将他生下,细数时间,没有多少承欢膝下的相处——”云清没再继续,好像突然走神了,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那我实在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出现?因为太孤独,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吗?
“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帮我去做。”云清静静道。
她终于肯说出自己的目的了?还说自己没有未了心愿呢!
“我?我能帮你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我不会……”我本能地要拒绝。
“我要让你去问问那个贱人,她、到、底、做、过、什、么。”云清很认真地盯着我,一字一顿。
我不太明白:“什……什么做过什么?”
云清道:“她一定做过什么,这个秘密她就算是死也不肯说出来,我要知道她到底隐藏了什么。她就是到死都不肯放下那个伪善的面具,那么这个秘密一定很重要,甚至比她自己还要重要。”
“她的秘密?就算她真的有,那对你有什么用?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云清没有回答,只是垂着头,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姿态,她可以用很多事情来要胁,但她却说了“帮”字,可见她对这个秘密也十分慎重,她应该是猜到一些,但又不敢确定。
“我不会让你白帮,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事关上官族的安危,你拿去邀功也好,做顺水人情也罢,总之你不会吃亏。或者,你可以拿这个秘密去跟这个贱人换,上官家族的安危换她伪善的面具,她若是真的全心全意为上官博好,她会同意的。”
上官族的安危?上官博位及人臣,上官族更是显赫无尚,怎会有安危?
我犹豫道:“你想知道的云娘的秘密,会伤害到她么?我不想她再受苦,不想再做罪人……”
“若是她说出那个秘密,我答应你,我会原谅她,我会告诉她我的灵魂得到了安息,不再恨她。不然的话,即使她现在活了下来,还是会像我那样,余生都被心魔折磨,不得安生。”云清果然能说会道。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秘密会让云娘宁死都要守住,云清是不是猜到这个秘密与她有一定关联,所以才想尽力法地要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不过云清说得对,眼前救下云娘,只不过是另一场苦行的开始,与其她以后生不如死地活着,还不如博一博让她放下心魔。
我点了点头,道:“我只答应帮你传达,至于她肯不肯说,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云清勾起一抹笑,道:“她一定会说的。”
我心升不详,怕再一次掉入这女人的陷阱。
“赵明珠的死,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她不是……不是你害死的么?”我咽了咽口水。
云清冷笑:“她是个擅用计谋城府极深的女人,即便我假作他人骗过了上官博,嫁进了上官府,但又怎能害得了她?我嫁入上官府后,虽明面里受宠嚣张,但却没有一晚是睡得安生的,我背弃了与赵明珠的协定,掉转枪头摆了她一道,她一定想尽法子地要将我除掉,上官博虽然全力保护我,但朝堂内外谁能躲过赵明珠的局?我寝食难安,不甘心如过街老鼠般防她,才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们说,赵明珠死时头发花白,皮皱如妪,是你用了云针毒,是吗?”
“是,尽管云针上的云毒无色无味,但我还是很谨慎地将它稀释了很多次,真正的云毒可令人眨眼之间化为骨血,我自然不可能让赵明珠的死成为焦点。但可笑的事,我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她,更别说在她所用的器具上下毒,假意送她的东西,她也全是收过即扔,连碰都不会碰一下。我在防她,她何偿不是在防我呢?”
也是,说起心计谋事,生长在宫墙之内的赵明珠可是身经百战,怎么可能会中了云清的毒计?
“我很快有了身孕,对很多事情也开始力不从心,终日还要担心赵明珠加害我,我只有云针和上官博的保护,可是她却拥有半个天下的权势,我怎么斗得过她?“
原来云清嫁进去的日子也没有我们想像得那么好过,所谓恩宠跋扈都是别人看到的,真正这水有多深有多冷,只有她自己知道。
“有一天赵明珠突然来找我,跟我做了一个协定。那时她已有五个月身孕,她体质太寒,随时都有滑胎的危险,她千方百计地要保住腹中孩子,因为她知道,若是她失去这个孩子,就失去了在上官府的一切。所以她来找我,说她不会再与我争,她只想顺利生下孩子,在孕期间,她希望我们能平息戈火,不要将大人的事祸及到胎儿身上,况且局势已定,她也已经对上官博绝望了。我知道她虽然不是什么善辈,但还算是个守信之人,她这样摆明姿态我当然高兴,她本就失宠,空拥着上官夫人的身份又有什么意义,真正上官府所有的恩宠都在我身上,而且我为平妻也不吃亏,与她平起平坐。本就斗不过她,又是她放下姿态说不计前嫌,对我来说简单百利而无一害,所以我们很快达成了协定。”
“既然你们答成了协定,她为什么还是死了?”
云清看着我,那种眼神仿佛在说我傻:“是啊,她为什么还是死了?我们会面完不久,她就卧病在床,足不出户,因为她本来孕期反应就很大,所以府里的人都当她是孕间症状,没有太过在意,一些风声透露出来,我却觉得胆战心惊,那些细碎的症状,分明就是浅中云毒的症兆——但是我早就收起了下有云毒的东西,那些以前送过去的东西赵明珠根本不可能会去碰,她怎么会中毒了?此间上官博还来探过我的口风,他应该也是有了怀疑,觉得赵明珠突然卧病肯定与我有关。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赵明珠想拿这招来挑起上官博对我的猜疑,那么她的确成功了,但是天下哪个母亲会拿自己和腹中的胎儿的安危来冒这个险?”
是啊,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是护胎心切的赵明珠呢?
“赵明珠的病情一直在缓慢的在恶化,可见她一直持续在接触染有云毒的物件,聪明如她,怎么可能查觉不到?宫中象征性地派了些御医,但赵明珠都拒绝了,她说她即便有治救方法,她也不会轻易尝试,生怕对怀胎会有影响,怎么说也要撑到产子之后。谁都阻挡不了她的决心。也许是我也将成为人母,我竟有些可怜她,去看过她几回,她全都避而不见,好像打定主意死也要将腹中孩子产下。”
“为保胎儿放弃任何救治,赵明珠很快就撑不住了,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命产医提前摧生。她的孩子未及足月出生,令我意外的是她自己长触云毒,孩子却十分健康。赵明珠元气大伤,难产而死,她的死却让我胆战心惊,慌慌不可终日。她为什么会中云毒死了?”
“或许,是她误碰了染有云毒的东西?”我猜道。
云清看着我轻屑一笑,似乎又在笑我傻。也是,赵明珠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第三五一章 上官安危换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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