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回看着两件衣裳,倒真是有点苦恼,各有各的妙处,但被韩三笑这糙话一说也的确各有各的不妙,蓝裙应该改短点,夹袄应该收下腰,不过明天就是谢宴了,想改也晚了。
“我可从没受过什么谢宴的邀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呀?还这么隆重,我今年都没来得及为自己做新衣服呢,就这两件还算是体面的,让你们出个主意挑哪件,却个个都不一样。现在刚好是二比二平了,还得我自己拿主意。”
海漂盯着那件蓝色的长裙裳,似乎非常中意这件,笑道:“飞姐穿什么都好看。”
我睥了他一眼,道:“你这话呀平时听见是喜欢,要你拿主意的时候,这话最不讨喜了。”
海漂呵呵笑,转眼去看宋令箭。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不自觉地去观察海漂看宋令箭时的眼神,那种眼神很专注,好像全世界就只有她一样。
但宋令箭呢?从来没有报以目光的回报,她总是静静地垂着眼,掉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
夏夏坚持自己的意见:“我觉得那件桔色的好看,我最喜欢飞姐穿这个颜色的,觉得特别精神,也特别扎眼。”
本来我也中意桔色夹袄,但被韩三笑说像炮仗,我就越看它越像炮仗,然后我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脖子很短吗?
“你当我是门牌呢,要什么扎眼哪,我又不是主角——哎,但又不能太寒酸,好歹是上官夫人的邀请呀。”我的眉毛皱成一堆,都快打起架了。
“这不就结了么,我还真怕你觉得自己是主角,还想成仙女呢。随便穿呗,穿啥都一个德性,还能把眼睛穿大?把鼻梁穿高不成?”韩三笑桌上抓了把瓜子,磕得脆脆响,一脸街边媒婆的样子。
宋令箭道:“你去年不是做了件胭红的衣裳么?”
对哦,我怎么把那衣裳给忘了!
“对哦!那件挺好,喜庆,又不抢眼,我放起来了,夏夏,快陪我一起去找找。”
夏夏咯咯笑,对着宋令箭竖了这个大拇指,看来还是宋令箭最能解决问题,韩三笑这家伙不添乱我就谢谢他祖宗了。
夏夏扶着我进房去找衣裳,外面的人还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聊着。
夏夏给我理着衣裳,我传达着那个好消息:“燕错耳朵有起色了,刚才能听见了。”
夏夏停了停手里的动作,若无其事道:“是么?”
“刚才在厨房,宋令箭说了我一通,燕错还跳出来维护我,虽然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我知道,他已经开始接受我了。”我想着他拍着耳朵时,脸上那令人心疼的简单,心里有点酸涩。
夏夏安静道:“那很好啊。”
这丫头,语气不对劲。
我拍了拍她的肩,她转过头看我时,脸上有未来得及消去的忧伤,我认真道:“不管燕错怎么样,你在飞姐心中的位子都动摇不了。”
夏夏失落地笑着点点头,将找到的衣服在空中甩了甩,甩出微弱的尘埃,将所见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
我继续解释,不想任何一点误会梗介于我们之中:“至于燕错他说什么做什么,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他就跟宋令箭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夏夏将衣裳挂在衣架上,小声道:“今天早上,他给了我一样东西,我想了很久,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一愣,燕错能给夏夏什么东西?
夏夏从随身布袋里拿出平时记事用的小册子,翻了翻,拿出了一片已被压平的火树叶子,微圆的叶头,像把金造的小扇子,样子非常周圆洪亮。
我接过火叶,奇怪道:“火叶?他早上给你的?怎么给你的?”
夏夏盯着火叶,紧抿了抿唇:“早上他经过我窗前,一声不响地就放在了我桌上。我也莫名其妙,这家伙向来都喜欢藏话掩事。后来我去火树下看了看,叶子没剩多少了,风一吹就往下掉,我想着,他是想跟我说,我是不是也要像这叶子一样,该飘去别的地方了?”
我瞪了她一眼道:“怎么会?燕错如果真的想赶你走,他会直接开口,又不是文人雅士,搞得这么模糊不清干什么?而且他又不是这么小气——”说到这我没再说下去,因为燕错是个会记恨的人。
夏夏扁了扁嘴,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神采,黯淡无力道:“我想不出别的意思了,我真的想好好弥补之前的误会来着。这几天虽然没起什么冲突,但明显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我这几天也没理会家里的事,还以为他们关系能有些好转呢。
“先前他不是处处喜欢避着么,我在哪儿,他马上扭头就走,我回家他就去对院找海漂哥,我出门了他就回来,可是最近,他好像故意要堵我的心似的,不是跟我抢水房用,就是跟我挤厨房抢灶台,处处想跟我宣布似的,这是他燕家的地盘,我只不过是个外人,没有资格也不配。”夏夏的语气,平静得让我有点慌,换作是平时,她一定气呼呼的要来跟我告状的。
我转着手里的火叶,猜想着燕错的用意:“或许只是巧和吧,别太往心里去了。”
夏夏点了点头,轻声道:“其实,我怎样都无所谓,跟着飞姐这么多年,手艺也学了点,到了别处,也是能养活自己的——”
我气得瞪起了眼:“什么别处什么养活自己,不准在我面前说这个。”
夏夏笑了笑,一脸麻木,像是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来接受任何结果一样。
我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转身去收拾衣裳了,仔细地解开衣裳排扣,拿来给我披穿上,衣裳微有些大,细细地为我整着微空出来的肩头,小声道:“飞姐又瘦了。”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消瘦,却已经比之前精神多了,我怕夏夏又胡思乱想,认真道:“这么多操心的事情,怎么能不瘦,你得好好呆在我身边,我才能什么都不管地好好养身体。”
夏夏盯着我手里的火叶不语,火叶衬着我胭红的裙裳,煞是好看。
我拉着夏夏,看着镜中的我们,夏夏已经快要比我高了,这丫头,小时候我一看她手我就知道,以后一定会是个高个的姑娘。
夏夏也侧头看镜中的我们,发丝垂在颊边,脸衬着我的裙裳微带胭红,模样标致极了。
我心一动,挽着夏夏道:“夏夏,你跟了飞姐这么久,飞姐是不是应该给你个名份了?”
夏夏笑了笑,仍旧为我打理着衣裙,道:“什么名份?若是男子说了这话,我要以为这是在提亲了?”话音一落,她自己都笑了。
我认真道:“我不知道这样适合不适合,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妹妹,平日里也就夏夏夏夏的叫你,我想着,是不是应该有个什么仪式,让我真真正正的收你为妹妹,与我同姓……我不是让你忘祖弃宗,我的意思是,反正你家人也找不到,姓什么也不知道,总不能没个姓吧,燕夏这名字,也挺好听的,我在想……”
夏夏笑容凝在脸上,停下动作,认真地盯着镜中的我。
我转头看了看她,有点后悔了,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仍旧想要找回以前的家人,保留自己的祖姓也是好的……我是担心你总把自己当外人,其实我早把你当亲人……”
夏夏咬了咬唇,低下头,眼睫已湿。
“我,我真的没其他想法,不合适的话就当我没说过,行么?你别生我的气……”我笨手笨脚,不知道怎么把说出的话收回来。
夏夏摇了摇头,轻吸了吸鼻子,抬头看我,双眼微红,但没有眼泪:“没有,没有哪里不适合,我只是太高兴,飞姐你给我了新生,给了我名字,现在让我归入燕家,让我不再如浮萍成无根之人,我……我不知道怎么谢谢飞姐……”
我松了口气,笑了:“傻瓜,这都是命,是命中注定的,不然你怎么会认得我家的路,会来到我身边呢?”
夏夏失神道:“这不是命,我能来到这里,并非偶然。”
“怎么不是偶然?我听说是因为那关藏你们的破屋起了火,你们才有机会逃出来的,你是记得我,所以才依着最后的力气来这儿人找我,不是吗?”
“不是,不是……”夏夏悲伤地摇了摇头,没有正视我的双眼。
“啊?那是发生了什么?你又怎么会来我家呢?”我有点好奇。
夏夏握了握自己的手,每次她有这样的小动作,都是有很认真的话要跟我说,她抿了抿唇,道:“这件事,是我唯一瞒着飞姐没有提起过的。我怕飞姐听了会害怕,也怕多嘴将他们想要隐藏的秘密说出来。但是,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觉得那件事其实根本都算不了什么——我也想让飞姐知道,我今天的幸运,全是因为受到了你的照耀,没有你,就绝不可能有我。”
我没听懂,但我知道,夏夏有个秘密,与她来这里有关。
夏夏扶着我坐在镜前凳上,自己则站在我身后,我一身胭红,她一袭绿裙,像是一片娇艳欲滴的绿叶,伴着一朵略带枯色的红花,夏夏越发清秀动人,我却在病痛的折磨中,不停地憔悴着。
夏夏盯着镜中的我们,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跟我谈起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情。
第二二一章 绿裙红裳挽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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