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憋着呼吸,生怕被发现。
宋令箭轻皱了个眉,跟着几人进了屋子,夜声悄悄拍了拍我的肩,带着我离开。
夜声在我边上一直没说话,我心中百感交集,眼泪随风,在脸上干了又湿,我很愧疚,这些日子对爹的误解,他没有背叛我跟我娘,因为他的重情重义,也许他到最后都是遗憾地闭上双眼,我们未能送他走完最后一路,未能握着他的手让他离开时得到安息……
这时夜声停下了脚步,道:“小生要去市上买些东西,姑娘自己回去可以吗?”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道:“要去买什么?我家都有,你缺什么的话可以随便拿。”
夜声轻笑:“几个陶罐,须是新的才行。”
陶罐?夜声买陶罐干什么?对了他在镇上这么久,都住哪呢?举杯楼?还是?
“小生先走了,姑娘自己小心。”夜声说完就走了。
他一走,我就扒开了眼纱,早已冰湿得我双眼难受,泪水朦胧间,只看到夜声深色的氅衣飘失在巷角。
这时我突然在想,夜声的真面目就像我一直想要知道的关于爹失踪的真相一样,有这么重要吗?
我迟疑了,我是不是该捂起耳朵遮起双眼,什么都不再继续追问?我还能不能回到从前,做回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呢?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海漂怎么样了?对于我们来说,他何偿不是十六年前叶心身边的燕生呢——他在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会不会也已经有妻有子,有一家人在苦苦等他回去?
我感觉很恐惧,我当初自私地要留下海漂,是不是也在造就一场悲剧?会不会在十几年后,又发生一样的事情?
这时,我手上的什么东西,突然叮咚一声响了!
我吓了一跳,什么东西?我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一颗镂空圆润的玉珠子——什么时候哪里带来的?
这时它又无风自动地摇了摇,发出清脆的山泉般的声音——
这是——这是孟无送我的同心吟玉吧,怎么好端端自己响了?
同心吟玉?
另外一颗,戴在燕错的扼腕扣上——
燕错?
我猛地一转身,燕错果然站在我身后!
他冷冷抱着双臂,凶神恶煞地瞪着我!
我有一种做贼被抓的感觉,心虚至极,竟止不住颤抖起来。
燕错向我走了一步,瞪着我的双眼,正要开口说什么,他突然皱了皱眉,拉着我走了几步,跨步拐进横巷处的一个小口——这燕错,对巷中情况还真是了如指掌,以前可没少在巷子里装神弄鬼吓我吧?
很快的,巷子里就有了说话的声音——
“哎,白走一遭,胜在冬景胜美……”听声音,好像是上官礼。
我转头看了看燕错,巷子有人走动很正常,为什么要拉着我躲起来?尤其是上官礼,风流倜傥又幽默,兴许我一个人在了,还会上前跟他小聊几句呢。
上官礼白衣飘飘的样子很快出现,燕错咬起了牙关——
这燕错,怎么像是对谁都充满了敌意,干嘛拉着我呢?若是孟无这么拉着我躲起来,我肯定知道他是想装鬼跳出来吓别人,但燕错这么躲起来,肯定有其他目的。
“公子。”
突然间,一个黑影出现在上官礼身上,无声无息,像是突然从墙里头走出来的——
我心一抖,还好燕错紧紧拉着我,让我觉得有安全感,不然真的要叫出声来——
我现在耳朵还算灵光,怎么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燕错紧紧盯着这男人,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人来——
他不是聋了么?怎么警觉性还是这么高?
上官礼倒是很淡定,扭头看了看,巷子很窄,我们躲在拐处,显然只有他们两人,他确定四周没其他的人,指着自己的鼻子对男人道:“大叔你在叫我么?”
男人背对着我们,看不见脸,身形很强健壮硕,比上官衍高了大半个头,只听他道:“虽常鸿雁来往,却是多年未见,公子认不得宗柏了。”
上官礼盯着男人,突然拍头笑了:“哦,宗叔?!——这个这个,名字已经嘴边,只差吐出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一直以为你如铁树般种在府院里头,风吹不移呢。”说着他看了看自己双手,他说话时爱摇扇,这时平时拿在手里的折扇不在手上,竟显得有点不自在。
原来两人是认得的,这叫宗柏的男人叫上官礼“公子”,难道是主仆关系?
宗柏很认真地回答上官礼的问题:“公子,人非草木,岂能种于土中?”
上官礼吸了口气,转而又笑道:“宗叔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不放心芙姨跟雀丫头么?”
宗柏一丝不苟地回答道:“夫人与黄仕郎南下,老爷万分挂心,虽已有黄仕郎在侧,却仍多派了我们几个燕将随行。夫人外出,宗柏于家中亦是无事,便于后追上,但途中有事耽搁,故迟来了几日。宗柏知道公子亦在此处巡政,又恐衙中人多事杂,不好交代公子托办的事情,刚巧见公子绕过此巷,便先向来公子回报府中情况。”
巡政?衙中事多?……这宗柏,难道以为上官礼是上官衍?认错人了?
上官礼也皱了个眉,转而马上想明白了,不仅没有说明,反而故作样子地作弄起人来,眨着眼睛笑道:“宗叔有何事秘密于我说的?”
宗柏没发现任何异常,回报道:“一是上次公子交代我去查的那两个人,属下查过,并无任何线索。老爷交代,公子是朝堂中人,不要太过牵涉江湖逸事,自来朝堂与江湖各不相干,各有两处规矩,还是不要打破平衡的好。”
上官礼可能根本不知道上官衍交待过什么给宗柏,为了不露马脚,只是胡乱点头应和。
“二是公子描述的那个武器,这亦是江湖兵器,老爷不喜欢公子干涉太多。此案先暂时完结,交四相门去处理比较好。”
“那便由爹作主吧。”上官礼还是一笔带过。
看来上官衍在办案之外,还心系很多事情,真是劳心劳力至极,一刻不得清闲。
“三是公子上次问起的关于黄仕郎的事。”
“柔叔?”上官礼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我也奇怪了一下,柔叔,应该是黄老爷吧,上官衍跟大宝家不是世交么,怎么还要打听世叔的事情?
“黄仕郎是昆元八年的武选状元,本应安照我朝历来官品,武选状元最高官品只达四品,但黄仕郎很快升为三品仕郎,可带刀入行皇寝。朝主宠信有加,还赐婚当朝蓝田公主。但好景不长,蓝田公主为黄仕郎诞下一子后难产而死,黄仕郎无心理拜官入籍,欲归隐还乡。但朝主十分不舍,只说留职在京,可享侯俸之誉。黄仕郎与老爷也有些交情,蓝田公主死之时,两府经常来往,但自公主死后,黄仕郎几乎断绝了所有朝官关系,只在黄府弄儿为乐——”
宗柏说了一堆,我一句没听懂。
上官礼也叫停宗柏,问道:“等一下——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奇怪,爹素来少与官任之人打交道,为何会与柔叔有多年世交之情?柔叔是入婿驸马……难道是爹与蓝田公主有交情?”
这句话我听明白了,蓝田,公主。黄老爷是驸马爷?那个说长得跟我很像的已逝的黄夫人,是当朝公主?
宗柏沉道:“公子,老爷素不喜人提起旧事,尤其是朝主继任大统之前的事——这些事情既然公子想听,那宗柏也只能说些自己知晓得,至于再深层的关系,宗柏不知道,也更不好猜测胡说。”
上官礼手摸着俊美的脸颊,古怪地看着宗柏,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事情。
宗柏见上官衍不答话,叹了口气道:“过去的事情公子听过便罢,别再提起就好。黄仕郎现已解官闲赋,更不愿提及蓝田公主在世时的任何事情,触景生情。”
上官礼装模作样地感叹道:“哎,可怜的柔叔——想我当年对此事理问较少,旧事重提,唏嘘不矣啊。”
“最后那件事——还是一样的结果。”宗柏顿了顿,颇为失落地回报道。
上官礼转了转眼珠子,显然他还是不知道宗柏说的是什么事,打着马虎眼道:“哎,天意弄人。”
宗柏也叹了口气:“事隔多年,况且——这件事情一直是瞒着老爷去查,以我一人之力,的确捉襟见肘。”
上官礼叹着气。
宗柏愧疚道:“其实,公子有没有想过,借我们以外的力量去寻找那姑娘?”
上官礼侧了侧头——姑娘?上官衍一直在找一个姑娘——就是那个与他解除婚约的姑娘?
“江湖中人,奇术异法,属下虽非真正江湖中人,但也知道江湖之中,有异士非常精通寻人缉踪之道。”
“哦?”
“是,据我所知,四相门下曾有一个曹姓家族,一门奇士,其中有个人叫曹佳,此人精通缉踪之法,就算对方潜逃大漠十几年,他竟都有办法可以将其捕回——公子上次与宗柏提起的曹南精通仵验之术,非常有可能是曹姓后人——”
上官礼感兴趣道:“你的意思是,这些江湖奇士可能可以帮上忙?”
“是。但能否找到,也要看机缘了。”
上官礼皱起了眉——
第一七三章 顺意为衍戏家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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