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深秋至初冬的夜。

    屋内，没有炉火。

    应该是寒冷的。

    可此时紧紧相依的两人，却没有察觉到丝毫的严寒。

    东方洛宇睡着了。

    他应该很累吧。

    蓝子衿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甚至都不愿眨眼。

    她不禁想起那句话。

    此情不得时长久，命中注定是离人。

    她很在意这句话。她不知道，东方洛宇是不是跟她一样在意。

    她在想，怎么会呢？离人？

    她是那样的爱着他，他也是。

    东方洛宇熟睡在她身旁的样子，呼吸沉稳，他的样貌还是她熟知的那样，她心里铭记的那样，她日思夜想的那样。

    面容略显疲惫。眉毛依旧英气，鼻梁高挺，面如冠玉。

    她努力的记着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轻轻牵起他的手，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指，和手背上每一条凸起的青筋。

    她怕预言灵验，怕她和他真的成为离人。

    风声呼啸着，窗户被风吹了开。

    东方洛宇惊醒，坐起身来道：“谁？”

    蓝子衿也坐起身来，道：“是风把窗户吹开了。我去关好。”

    蓝子衿说罢就欲下床关窗，东方洛宇拦住了她，道：“窗边很冷，还是我去吧。”

    东方洛宇关好了窗，又回到了床上将蓝子衿搂在了怀里。

    “洛宇，你平时睡觉都这么轻吗？”蓝子衿问。

    “嗯。”

    听东方洛宇回答的如此简洁明了，蓝子衿又问：“那刚刚，我牵起你的手你都没醒。”

    “或许是因为，尽管我睡着了，我依然知道碰我的那个人是你吧。”说着，东方洛宇握住她的手，“子衿，别离开我。”

    “嗯。我不会离开你的。”

    “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隐瞒我。你知道你擅自离开，我有多担心吗？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这么做了。”

    蓝子衿微微点了点头，道：“嗯，我答应你。”

    “子衿。”

    “嗯？怎么了？”

    “跟我回王宫吧，陪在我身边。让我来保护你，可以吗？”

    东方洛宇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他想让蓝子衿留在他身边。

    “好。”

    东方洛宇听蓝子衿答应了，不禁说了一声：“谢谢。”

    这声谢，让蓝子衿心酸至极。

    眼角有一滴泪悄悄滑落。

    蓝子衿此刻才意识到，东方洛宇是多么迫切的希望她能留在他身边，他不惜一切，包括东方的城池，包括他的安危。

    街上突然嘈杂起来，听声音像是有许多人在到处奔跑，脚步声整齐均匀，训练有素。

    “子衿，我们该走了。”

    “嗯。”

    两人穿戴整齐后，蓝子衿将斩凝用布料包好，东方洛宇走到她身边，道：“洛祺居然舍得把这把剑送给你。”

    蓝子衿答道：“不是他送的，是我偷出来的。我们现在要去哪？”

    “去城郊和端木寒他们汇合。”

    蓝子衿突然想起芙裳和东方洛祺还在为她担忧，于是道：“洛宇，我和芙裳洛祺约好了要在王城附近的镇上汇合。”

    “放心，来时我已经见过洛祺了，他正拼了命不顾一切的要来太子府找你，被我拦下了。我已经让他先行带芙裳回去了。”

    蓝子衿听罢心内不安，东方洛祺，不顾一切的要来太子府找她。

    可她。

    “怎么了？”东方洛宇见蓝子衿愣在原地一言不发，忍不住寻问。

    “没什么，我们出发吧。”蓝子衿回过神来答道。

    其实东方洛宇知道，她想的应该是东方洛祺，毕竟东方洛祺为了她，也是奋不顾身。

    东方洛宇不禁想，他们二人不愧为兄弟，竟爱上同一个女人。

    想当初，东方洛祺曾经喜欢过慕容菲菲。那时候，他刚刚成年，慕容菲菲和他一样大。他无数次的向慕容菲菲示好，慕容菲菲一次次的拒绝。

    直到后来，慕容菲菲的父亲，将她送给了东方洛宇为妃。

    但是东方洛宇却知道，慕容菲菲爱的无非就是权位、名利、富贵。所以东方洛宇从未真正喜欢的过她，也庆幸，东方洛祺没有娶她。

    慕容家族世代为东方效力，基业庞大，有时东方洛宇不得不假意宠幸她。

    也只有东方洛宇和慕容菲菲两人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因为东方洛宇不会让慕容菲菲怀上他的孩子，也从不将恩泽留在她的体内。

    夜深风寒，侍卫在街上四处巡逻，还有一部分士兵，敲开一家家客栈，挨个盘问。

    两人身着夜衣小心翼翼的前行，不知走了多久，蓝子衿停下了脚步，道：“不行，洛宇，我要回去。”

    “回去，回哪？怎么了？”东方洛宇问道。

    “赤夜还在客栈，我们不能把它丢在那。”蓝子衿说罢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东方洛宇连忙拦住了她，道：“此时绝不能回去，如果我们被士兵发现了，那就无法脱身了。”

    “可是，赤夜，赤夜它奔波了一路陪我来到这，我怎么能丢下不管，我来这是要拿东西的，怎么能拿回了一样又丢在这一样呢？”

    如果此时丢下了赤夜，那么她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赤夜了。

    “等回了东方，我会替你寻一个一模一样的马来，我们必须离开了，听话，好吗？”

    “赤夜……”

    此刻已经由不得蓝子衿了，东方洛宇拉着她的手，转身离去。

    蓝子衿一边跑，一边止不住的流泪。

    她知道，于东方洛宇而言，或者于任何人而言，马就是马，不能和人相提并论。

    东方洛宇也许可以支持她为了拿回一把独一无二的扇子身涉险境，或者是为了曾经为她而死的那个人的妹妹身涉险境，但她若要为了一匹马而涉险，想必东方洛宇是不会同意的。

    蓝子衿不禁觉得，马儿们，好可怜。

    赤夜，好可怜。

    她在心里对赤夜说着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

    穿过一条条街道，翻过一道道高墙，踏过一座座桥，飞过一条条小溪。

    终于来到了城郊的竹林。

    两人停下歇了歇脚，东方洛宇道：“穿过这片竹林，我们就能和端木寒他们汇合了。到时候我们从山上走，绕开王城大门，就能顺利离开南宫王城。南宫誉的人手再多，也不可能将整个南宫全都翻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