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等了。当年少爷伤的那么重，就是后来抢救过来，现在他也老了，身体肯定一天比一天差。”
    “按理我要等你走才能走。可一开始，我就辜负了少爷厚望。现在你在这边暂时不会有危险，我想见见他。”
    “……小少爷，这次阿义真想走。我怕主子报喜不报忧，更怕他为了让你安心，自己一个人强撑着。”
    “你这么多年一直没露面，他一个人一边要压住对手，一边还要压住家里，可如今少爷他老了。”
    “人老了谁不渴望天伦之乐，别人看他风光，事事如意，可谁知少爷心里的苦，你看他想回来都难。”
    “阿义不强求你早日出去，只求你多体谅体谅你父亲不易之处，别让他哪天走了还遗憾见不到你。”
    关有寿看着说着说着又有些泪意的梅大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终究，他唯有沉默。
    可他再想沉默，时间不容人，他们所站的地方不等人。此时恰是上班高峰期，来来往往赶往单位的行人可不少。
    “义叔，让我再好好想想。”
    梅大义不急着他家小少爷能立马下定决心举家出国，他也不急着他家小少爷现在就同意他先出国。
    以他对梅老的了解，从昨晚那老头借题发挥臭骂他一顿的话里，他就可知其实老梅是赞同他先出去的。
    否则那老家伙就不会回他一句会考虑，而是立马会摆出一副鄙视嘴脸。搞不好现在那老家伙就已经给他主子传信。
    内容？
    一定是说他关义如何要死要活非要先出去，他梅白丁呢，实在无计可施。问主子如何决定，再不要脸地附上他的难处。
    哼！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先是故意怂恿他家孙小姐拉叶老五过来，再拉上齐家借力打力让他家小少爷爷仨心里对叶家失望。
    再然后，四两拨千斤地罚了他家孙小姐给他看。要不是这老家伙确实在为他家小少爷一家子着想，好想直接掐死得了。
    这一天，关有寿是一脸从容，却心绪难安。梅大义能猜想到的事情，不意外的，他也能料到其意。
    甚至，他更知他义叔后面那一翻话表达了什么。他义叔除了想为他打前站之外，暗喻他是时候出面了。
    要想顺顺当当接过孩子祖父手中的一切，是时候该走了。他这位名义上被保护起来疗养的“病儿子”三十几年都没出现一次，再忠心的手下都会怀疑是不是他见不得人，或者早就死了。
    该走了吗？
    关有寿看着熟悉的同事，看着熟悉的街道，心不在蔫地挥手告别同行的同事们，急蹬了几脚往家的方向而去。
    他还是难舍。
    这里有他的先生。
    他想大中就能立马买一张票见到。
    这一走，这一别。
    再回首，怕只怕……
    “爹爹，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说是早下班，被跑出来的闺女打断思绪的关有寿下意识地转头望向隔壁院的方向，“你俩爷爷还没回来？”
    关平安拎下自行车把手上的网兜和公文包的同时连连点头，“连我娘都没回来，今天就你正常下班。”
    “拿少点。”
    “很轻的。爹爹，你快放好车子，你闺女我给你一个好东西。嘿，嘿……爹爹，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哦，是啥？”说着，关有寿停好了自行车。见他闺女笑而不语。他失笑摇头，神神秘秘的。
    一进屋。
    “当当当~”关平安不等她老子挂好脱下的大衣，挥着一个大信封，“这是早上九点多，我收到的录取通知书。”
    关有寿咧嘴一笑，“哟，这么快？”
    “爹爹，你看。”关平安双手奉上信封，“我原本想给你们打电话的。嘿，嘿……想想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闺女，你傲娇了。
    傻爹化身的关有寿笑容异常灿烂，“错了。我闺女老厉害的，这可是真真正正光宗耀祖的一件大好事。”
    “也就一般般啦。”
    “不错，不错，上了第一志愿。”
    虽说有预料以他闺女的底子，应该是绝对不会落榜，但关有寿看着通知单上的京大，他还是有些激动。
    这是他家平安凭她自身能力获得的成果，可比他这当老子的前几年收到的那张通知单更贵重百倍。
    尤其是看到上面的历史系。简单的一张白纸，简洁的一段文字，但对孩子来说，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他家平安终于有了她想要的目标，如愿实行了她的心愿。他还记得填报志愿之前的那一个晚上。
    他闺女的双眼都亮了。
    她说，爹爹，我不要勾“调剂”，我想专修历史，不单单是咱们华夏历史，我还想多了解世界史。
    挺好的。
    比起先生所谓的学医。
    女孩子做做学问，就挺好的。
    “小心放好了，爹先去打电话。”
    “给谁打呀？爷爷他们今晚都没上夜班，很快就回来……”关平安看着小心翼翼放好通知书就跑的老子，莞尔一笑。
    这些天来，她爹一直哄她一定会十拿十稳如愿，其实他自己也紧张的对吧？其实她又何曾不是如此。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偶尔还心生悔意不该故意做错几道题，万一弄巧成拙错过第一志愿可就糟了。
    “妹，安安！……在不在里头？”
    “在呢，在呢……你们哥俩是不是也听说了家里今儿个收到录取通知单？快进屋，你爹也下班了。”
    关平安听到外面天佑和张嫂的交谈声，会心一笑。不怪张婶子的嗓门都响了，要不是她早上拉着人，早就宣扬的人尽皆知。
    当然，她就是没拉住，周围一片人家全知道了。早上邮递员上门送信的时候可将她好好给宣扬了一翻。
    当时附近家里有考生的都跑出来问了有没有其他人通知书。有！肯定有的！后面肯定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录取生。
    不过，她爹怎么好像真的一无所知？不该啊，总会遇上报喜的左邻右舍，难不成她爹一路上都没跟人打招呼就急蹬着车子回家？
    “来来来，让哥好好瞅瞅咱们家的准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