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家一直朝东走，大约十几分钟就到了。

    王家院墙高大，院子敞阔，一连五间的青砖大瓦房。他们家所在的地方与杨家那处大不相同。这一片基本上是原住人口的聚集地。建筑也更加多样化。

    大门关着，微微欠了个缝，秦楚试探的推一下，吱嘎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院子里异常安静，空气中甚至充斥着一丝压抑。

    未进门，隐隐已听得产房里不断传来产婆叫着“用力”的催促声，却未曾听见女子的呼叫声。

    秦楚活了二十五年的人生里，还从未见过别人生产的阵仗。犹豫再三，抬腿朝着堂屋的方向走去。

    堂屋里一坐一站两个男人，坐着的那位上了年纪的，是王通的父亲，王家的当家人。另一个来回走动，躁动不安，满眼焦急的，是王通的大哥，王显。

    “正明媳妇来了，快坐”。王父招呼一声，请人坐下。

    王显努力牵出个笑容，却因为太过担心妻儿，下一秒便将注意力全都放在西厢。

    秦楚也不见怪，只自己寻了个位置安静坐下。

    没一会儿，门口进来一人，正是秦楚昨日街上碰见的那名女子——季雨晴。

    “大夫，我娘子如何了？”王显焦急上前。

    “是啊，大夫，孩子怎么样，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王父也是一脸担忧。自家媳妇生两个儿子的时间都没有这个的时间长。

    季雨晴轻轻的摇了摇头，无奈道：“产道过窄加之胎儿头部过大，虽然我已经开了催产的药让产妇服下，但如今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情况不容乐观”。

    她是今天中午才被请过来的，之前的大夫是男子，根本不方便进产房，虽然开的药都对症，可还是延误了时机……

    “怎，怎么会这样？”王显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抖着嗓子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大夫，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妻子”。

    “你放心，这个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只是，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季雨晴看一眼王家父子，踌躇道：“刚刚婶子同我说，让我保孩子……”

    虽然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可她还是要亲自问一声产妇的丈夫。

    秦楚倏的侧头，同季雨晴一般，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屋子中间那个看上去有些文弱的男子。

    “自然……”

    “自然是保我娘子！”王显抢在父亲开口前说道。那一瞬间眼神坚定无比：“孩子没了还能再生，人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娘子”。

    秦楚不知为何，听见他回答的那一刻，突然长长的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放在医学发达的现代这种选择尚且不易，更何况是如此看中子嗣的古代。更是难能可贵。

    由人渡己，若是有一日产房里的人换成自己，不知道杨正明会做何选择。随即又觉得自己多少有些杞人忧天，且不说自己何时怀孕都不一定，更何况难产这种几率，也不是人人都能碰上的。

    “令夫人……”身为大夫，就有告知实情的义务。季雨晴斟酌一下道：“若保大人，以后子嗣上恐怕会很难”。

    孕妇孕期营养太好，导致胎儿过大，强行催生，身体必定受损。

    “这……”王父看一眼王显，虽然心中极度渴望王家长孙的到来，但以后的日子毕竟还是要由儿子去过。

    “保孩子！”王氏突然进来，手上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擦掉，看着一脸犹豫不决儿子道：“一个不能生育的媳妇，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如何过下去？”

    “娘——”王显痛苦的叫一声，“绣儿到咱们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儿子去死么？！”王氏呵道：“我盼了多久才盼来的孙子，谁也不能把他给我弄没了！”

    王氏说罢看向季雨晴：“季大夫，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保孩子，我老婆子求求你了……”

    想到前几次碰到王氏，嘴里总是不住的夸着儿媳妇的好，关键时刻一个相处那么久的大活人，竟然抵不过一个未曾谋面的孙子，秦楚突然有些胆寒。

    “保大人！季大夫，保大人！”王显一咬牙，终于做出决定道：“没有孩子，以后二弟也会有，我不能让绣儿就这么去了！”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你！”王氏气结，指着大儿子的手都在抖：“好啊，你们翅膀硬了，一个两个的都不听我的话了，我这是什么命啊——”

    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抹起眼泪来。

    “唉！”王父看的开，上前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他们大了，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就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

    “凭什么？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们养大，就是为了让他们……”

    大抵上这就是所有母亲的通病，孩子一有违逆，便立马翻出自己的功德录。

    季雨晴再次看一眼王显，见他神态坚定，转身出去救人。

    秦楚见她出去，也忙起身跟了出去。

    “季大夫”。

    季雨晴回头，认出她来，点头道一声：“秦姑娘”。

    “我刚听你说产妇难产是因为胎儿头部过大，产道狭窄所致”。

    季雨晴点头，忧心产妇，不便与她多做交谈，刚要开口离去，便听她道：“我有一方法或可以试”。

    季雨晴顿时眼前一亮，奇道：“秦姑娘也懂医术？”

    秦楚摇头：“我只是之前听我一个生产过的朋友提过，她也是同王家产妇一般症状，当时医生，哦不，大夫用了侧切之术，孩子才安然降生的”。

    她也是听以前的一个朋友说的，当初听说顺产好，拼死拼活要顺产，结果疼了许久，最后还是挨一刀才把孩子生出来。

    秦楚如此这般将朋友当她说的事情说了一遍，虽然这事放在现代稀松平常，可古代医疗落后，她又不是大夫，谁知道又会有怎样的风险。

    “……我也不过是听说，不知道行不行的通”。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就此殒命，才会多嘴提上一句，却全然不会想到，她这次善意的举动，以后会救了他们母子的命。

    “你能再具体将那大夫如何操作的过程再说一遍么？”

    “这个……”秦楚努力把当时朋友的话复述一遍：“抱歉，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季雨晴点头，心里大概有了想法，不敢耽搁，赶紧进入产房着手相关事宜。

    傍晚时分，王家大嫂终于平安产下一名八斤重的女婴，虽然母女均安，但到底伤了身子，以后恐怕都无法生育了。

    杨母抹着额头上的汗从产房出来，见秦楚在等她，同王家人说一声，便同她一起回家了。

    “季大夫小小年纪却医术了得……“咔嚓”一剪子下去，孩子的头就露出来了，啧啧，当时看的我老婆子那个手抖”。想到当时的情景，杨母仍旧心有余悸。

    “人没事就好”。听到孩子哭声那一刻，秦楚也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百感交集。

    “唉，估计你王婶子要愁上一阵了”。杨母说着揉了揉肩膀，“不行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真是不经折腾了，熬这么一天就疼的要命”。

    “娘以后还是要多注意着些……”

    娘俩便走边说着话，到家的时候杨正明竟然还没有回来，猜测可能营里临时有事，简单吃上一口便各自安歇。

    第二日，吃过早饭，秦楚照例去店里。接近晌午的时候，店里突然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女子二十出头，长的很是貌美，容长脸，丰乳细腰，尽显风流。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一看便是个有身份的人。

    “听说你很会给人算命，不若今天便给我瞧瞧，瞧的好有赏，瞧的不好，哼！”

    哼一声婉转曲折，尾音拖的长长的，好像唱戏一般。

    秦楚不敢怠慢，起身请人坐下，又亲自为她斟一杯茶。

    “您可能听说有误，我只会给人合姻缘”。秦楚笑着解释道。

    “我家夫人让你看便看，哪那么多废话！”

    夫……人？

    秦楚一噎，难道是丧偶想要另嫁？

    见女子身后的几人皆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秦楚硬着头皮唤系统。

    系统：“已婚人士，本系统不能为其测算”。

    擦！已婚……

    秦楚抬头，再次将女子打量一遍，观她谈吐穿着，皆不似寻常人家女子。明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还硬要自己测算，实在弄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个……”秦楚斟酌道：“这位夫人，在下只为单身的测算姻缘，您这个……”

    “大胆！”女子身后的一个丫鬟突然上前呵斥道：“我家夫人让你瞧是瞧的起你，你却推三阻四的，难道这店不想开了么？！”

    女子等丫鬟说完，才笑着开口道：“说过多少遍了，咱们可不是那仗势欺人的人”。

    “是”。丫鬟躬身应一声，垂头退后。

    “我竟不知，算命就算命，还分什么单身不单身”。女子看一眼秦楚，摆明了若是不能给她个合理的解释，她就是要仗势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