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非轻声说道：“侯哥，米线店里有四个男人，一身的匪气，其中一个是光头。你找两个兄弟帮我盯着点。我怕他们是山上下来踩盘子的。”

    侯长贵瞄了一眼莫言非身后：“你别回头，你说的那四个人应该在你身后。”

    莫言非一笑，拉着冯强向前走去。

    冯强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是盯上咱们了。”

    莫言非一脸惋惜：“我这身衣服这么好看，可惜了。”

    “好看吗？”冯强看了一眼莫言非，“以后别穿这么短的衣服了。”

    莫言非难以置信：“吴妈和我爹都说我穿好看，郭掌柜还想进几件卖呐。”

    冯强一脸无奈：“郭掌柜说你这衣服好看了吗？”

    “没有。”莫言非有些不高兴，因为当时郭掌柜说的是，不太好看。

    冯强说道：“郭掌柜是能挣钱就进货，跟好不好看无关。还有吴妈和你爹，他们什么时候说过你的衣服难看？”

    莫言非的心拔凉拔凉的，“你真觉得不好看吗？”

    冯强看着莫言非那失落的表情，忍俊不禁：“你平时的精明都是装出来的么，怎么心眼儿这么实。你自己照镜子觉得好看吗？”

    “挺好看的。”莫言非低头嘟囔道。

    冯强忍不住摸了摸莫言非的头：“那不就得了，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

    莫言非眨了眨眼睛，嘴角上扬，“强哥这是在点化我啊！”

    “走吧，请你听戏去。”冯强一拉莫言非，走进小戏园。

    冯强挑了个角落，叫过伙计，告诉伙计点一出《猪八戒拱地》，并付了赏钱。

    莫言非打开糖炒栗子的袋子，一边剥着栗子一边拿眼睛偷瞄着门口。

    冯强轻声说道：“不必看了，安心听你的戏。”

    莫言非点头：“你说他们是哪个柳子的？”

    “听口音是老爷岭那片儿的，也有可能是鸡冠山的。”

    见伙计送茶过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伙计走后，莫言非伸手要倒茶。

    冯强看了一眼茶杯：“吃桔子吧，别喝这水了。”

    莫言非这才留意，面前的茶杯竟然缺了一个小口，她讪笑道：“这小戏园真是不懂规矩。”

    台上两人正唱着《西厢观画》，“崔莺莺正在牙床卧呀，心急火燎等张郎啊。一见张生忙啊忙坐起，忙啊忙坐起，手拉手儿唠啊唠家常。”

    莫言非听到这儿，笑着说道：“以前的深宅大院，小姐院子里大丫头、小丫鬟，还有那扫地打水的婆子，这张生就这么好混进去？”

    冯强把剥好的栗子放到莫言非手中，“这都是穷秀才想出来的，你还当真。”

    “我没当真，我只是觉得他们把这位崔莺莺小姐唱得有点太随便了。”

    冯强一笑，“这唱得还算文明呢，你如果去乡下的庙会听，就不只是随便这么简单了。”

    莫言非眼睛一亮，“有空带我去听听。”

    “你呀！”冯强一拍莫言非的头，“你可别跟四爷提这事儿，免得他说我把你带坏了。”

    莫言非嘿嘿地干笑两声，“原来你们都听过，只是瞒着我罢了。”

    冯强看了一眼台上的两个人，“自古男女有别，有些戏男人能听，女人却不可以。这就是为什么你怎么折腾，你爹都不让你做探员。”

    莫言非剥着桔子，“不做就不做吧，我现在也想开了。等我出嫁那天，我会让我爹申请离职。我娘留下的铺子，也够我爹和吴妈过后半辈子的了，我爹何必再操那份心。”

    冯强点头，“现在山匪大盗这么多，警察局长也不是好当的。真不如早些离职，在家享享福。”

    两人正聊着，锣鼓点响起，换上两个演员。

    莫言非见那男演员戴着一个纸糊的猪鼻子，知道是要唱《猪八戒拱地》，笑着说道：“这个我得好好听听，钱不能白花了。”

    “我家有好地三百晌，金子银子用秤称。大嫂跟我成婚配，保管你着天每日每时每刻，有吃有喝有穿有戴，把你疼，我的大嫂啊~”

    莫言非听到这儿，感慨道：“真是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这张破嘴！刚才张生哄崔莺莺，现在猪八戒哄小寡妇，套路都是一样的。”

    冯强看了一眼莫言非，“四爷对你是真心的，他从来没哄过你。”

    “嗯，我知道。他是压根儿就懒得哄我，这么多年都是我在哄他。”

    冯强嘀咕道：“你爹当年想得真够远的。”

    莫言非讪笑：“我要是告诉你，是我娘想的远呐？”

    冯强愣了一下，他没见过莫言非的母亲，只是听人说起过，那是张宗奎“求不得、放不下”的女人。

    冯强了解张宗奎的性格，他认为莫言非的母亲能够轻松摆脱张宗奎，顺利嫁给莫志远，而且莫家和张家的关系还能这么和谐，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冯强曾经担心过张四爷对莫言非的若即若离，是为了替大哥报复莫家，后来他发现四爷是在护着莫家，守着莫言非，这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冯强从今天张宗奎打四爷的这一巴掌看出，张宗奎还是“放不下”。

    冯强正在胡思乱想，小戏园的门帘儿一挑，侯长贵从外面走了进来。

    侯长贵扫视了一圈，见莫言非坐在角落，信步走了过来。

    莫言非一笑：“侯哥，这么巧。”

    侯长贵朝着莫言非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坐到冯强旁边，小声对冯强说道：“冯爷，外面那四个，听话音应该是老爷岭的。下山散逛，趟趟行市。”

    莫言非装作不在意的看着台上，扮演猪八戒的演员背着另一个演员正唱着，“哧溜溜他拱开了三垄地呀，留着给大嫂种点大葱。哧溜溜他拱开了四垄地呀，栽点地瓜再种点花生啊。”

    莫言非心说：这猪八戒唱得还挺有生活，是比那个西厢记有意思。

    莫言非正听着戏，就听旁边侯长贵问道：“冯爷，你看用请四爷过来吗？”

    莫言非转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找他？”

    侯长贵看了一眼莫言非，心说，你都听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