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工闻言，轻声一笑：“我只能给你转述一下内容，但是转述不了融洽的气氛。”
    莫洁莲噗嗤一笑。美得他！
    原来，长工和女儿聊的是他的名字。
    严嵩。
    《明史》把严嵩列为明代六大奸臣之一，说他“惟一意媚上，窃权罔利”、“窃政二十年，溺信恶子，流毒天下，人咸指目为奸臣”。
    透过戏曲和其他文艺作品，严嵩的奸臣形象已深入民间。
    然而多年来，有关严嵩是否大奸臣，仍然争议不休。
    因为同名，现代人严嵩难免对历史人严嵩多研究了些。没想到，正好凑够当晚的谈资。
    “严嵩的名字成为奸臣的代名词，明代有名的史学家王世贞对此贡献极大。严嵩与王世贞的父亲有积怨。王世贞难免有公报私仇之嫌，在他所写的《嘉靖以来首辅——严嵩传》以及其他史著中，对严嵩多有诋毁，严嵩的声名由此一落千丈。”
    “世宗是个极难侍候的皇帝，他猜忌、多疑、嗜杀，还待人冷漠。严嵩任首辅十五年，与一位脾性暴躁而又嗜杀的皇帝能相处如此之久，也是很不容易的。”
    “世宗执政的前期是很勤政的，自嘉靖十八年即使不上朝，身居大内，也紧握皇权，不曾出现权臣专政的局面。说严嵩‘窃国柄政’不过空穴来风而已！”
    “《明史纪事本末·严嵩用事》在分析世宗宠信严嵩之由时说：‘帝以刚，嵩以柔；帝以骄，嵩以谨；帝以英察，嵩以朴诚；帝以独断，嵩以孤立……’严嵩这是在用真诚事主才博得这位薄情寡恩的君主的善待呐。”
    “至于严嵩屠害忠良，那简直就是谣言重复多遍成事实的典型教材。”
    “历史上，严嵩素有贪名，而徐阶素有廉名。可是，严嵩任了十五年首辅，而徐阶仅任了六年首辅，田产却是严家的15倍！要知道，两人起步时可是家业相当呢。”
    当现代人严嵩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时，确实是有几分风骨与风雅的。
    莫颜坐在他的对面，看他用金刚的“电”系列厨具，将打包盒里的饭菜一一热好，不怕麻烦地换上金刚的精致餐盘，餐桌摆个半满，忽然就有了世俗里的烟火气儿。
    而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还既认真又超然地讲同名历史人物，莫颜心中渐渐升起愉悦的暖意。
    他的突然现身，以及现身后的种种，生动而深刻地给她营造了一个成熟男性家长的形象，令从小缺失父亲陪伴的她多了一种安心。
    告别严叔叔的时候，她没说什么，但直达眼底的笑意，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等她回到自己的寝室——很幸运，她所在的寝室楼被选做寒假留校女生集中住宿的楼，当然，她所不知道的是，如此幸运，金刚暗中贡献了力量——妈妈莫洁莲打电话过来，询问“你觉得他怎么样”时，她毫不犹豫：“挺好。祝妈妈和严叔叔生活幸福。”
    莫洁莲开心大笑：“要不是明天上班有3倍工资，我真想请假奔你们而去。”
    “唔，还是严叔叔明天回去陪你更划算，你要上班挣钱，我要读书择校，也就他比较闲了。”
    一拍即合，母女二人为不知情的长工安排下行程。
    因为妈妈莫洁莲从小就生活在无心应付俗世节日的单亲家庭，婚后又遇到不着家的丈夫，离婚后孤儿寡母生活且不易，哪有闲心顾传统，导致莫颜对佳节感触不大，基本可以当平常日子过。
    她自觉寒假期间看书效率极高，每天与妈妈视频、与王承佑微信，除夕夜又有严叔叔千里迢迢来看她，这个寒假，已经过得没有任何遗憾。
    11点给王承佑道过再见，除夕之夜，她没有守岁的习惯，也没有参加校方组织的年夜饭，牢记着王承佑的不能打破平衡，及早睡去。
    王承佑握着手机，坐在地暖烘得暖盈盈的家里，身旁左右都是父母家人，茶几上瓜果丰盛，超尺寸电视清晰又热闹地直播着春晚，心里却空缺了一小片儿。
    从郑曙光那里得知年夜饭已经送到。
    从金刚那里那里得知寝室钥匙已经给到。
    从之前获取的信息里知道严嵩大致上是个好人，除夕之夜有他陪伴能减少莫颜的落寞，也算意外之喜。
    想来都是最好的安排，心中的空缺，可能只是遗憾，遗憾陪伴她的，不是自己吧。
    －－
    王者风回到阔别半年的故乡，回到每逢想起便心情极端复杂的妈妈身边。
    不可否认，此次请假归来，有一部分作秀动机，但，当他真的与阔别的妈妈相拥的那一刻，妈妈的温暖隔着衣服传过来，他挣扎的、诡辩的、充盈着莫测情感的心，忽然，安宁了。
    于是，放弃利益权衡，安安静静陪着妈妈看她喜欢的春晚。
    徐清莱与他请假同归，不过，并非是她自愿的，而是来自家庭的要求。
    徐清莱这样健美又漂亮的东方女孩，在大学里的男生中非常受欢迎，听说有不少追求者。
    王者风偶尔念及同乡之情，也会去看徐清莱，颇识几个她的热烈追求者，他向来淡淡地笑着与他们攀谈，言谈之间，多少帮着美化了一下徐清莱的过去，甚至有意无意透露她来自殷实富裕的家庭。
    他知道，过不了多久，徐清莱就无意纠缠着他，让他交代他跟莉莉是怎么回事。
    他跟黄头发、碧绿眼睛、满脸雀斑的莉莉是怎么回事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记得开学报到的那一天，在熙熙攘攘的洋人居多的新生面孔中，他一眼就认出了莉莉。
    莉莉并非新生，是大二的学姐，因为要打工挣钱养自己，在校办公室里上班，开学的日子，她作为工作人员，自然有的忙。
    他站在软风拂面、绿意盎然的哈佛校内，身边走过青春又多情的漂亮女生们，他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紧紧落在有条不紊忙碌着的莉莉身上。
    她的一笑一颦，于他而言，是那样熟悉，仿佛他们真的是多年老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