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滑跑到飞机拉平的五分钟里，王承佑悄悄握住莫颜的手。
    他俩均脸朝前方，眼睛却不由转向身边的人，各自嘴角都挂着只有对方才能意会的微笑。
    一条墨蓝薄毯盖在俩人的腿上，毯子下，是相扣的手。一个人调皮地挠了另一个人的手心，被另一个人的手紧紧握住。
    他攥得那样紧，她差一点叫出“疼”来。
    很快，他缓缓松开，躺在手心里的小手，被教训过后，老实多了。
    莫颜将头扭向舷窗，遮光板已经打开，通过小窗户，可以看到葳蕤翠绿的长白山起伏的模样。
    短暂的4天3夜长白山之行结束了。
    这是他送给她的迟来的生日礼物。她的18岁生日，终于因为新添上的这浓墨重彩的一笔，变得华丽而丰盛。
    “谢谢你，承佑！”莫颜从舷窗处转回头，娇俏地对王承佑说道。
    “是我的荣幸。”王承佑回。
    莫颜一直认为自己不可能在飞机上睡着的。结果，第二次倒机之后，她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空姐的播报声都没有吵醒她，她是有多安心，才能睡得那么熟！最后，是飞机落地，轱辘触地引起的颠簸，把她振醒了。
    吸一口气，吞下口腔里的水，莫颜眨着眼茫然地看着略显漆黑的机窗外，一回头，看到刚才自己伏过脑袋的王承佑t恤，赫然被口水泅湿一片。
    讪讪地拿手去擦。
    擦着擦着她笑了起来。
    emmm，也算间接摸到了呢。只隔了极薄一层布而已。
    王承佑还以为，她在为睡觉流口水而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下了飞机，已经是晚上7点多。暮色还不算浓厚。空气夹裹着的躁意，提醒他们确实从凉爽舒适的东北返回了故乡。
    领取完行李，走出航站楼，金刚家的司机与章哥同时等在外面。金刚捎走了严佐罗和乔伊，章哥一车载走了王承佑、莫颜与星辰。
    意外“中奖”得来的长白山生日游，至此全部结束。
    莫颜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9点钟，知道她今晚到家，莫洁莲请了2小时的假，提前下了班。莫颜快到王家渡的时候，莫洁莲提前跑到村口的绿地小花园前等，等到章哥的车，等到女儿下车，莫洁莲一把抱住了莫颜。
    莫颜还以为她离开的那三四天出了什么事。
    莫洁莲笑嘻嘻推开怀里的女儿，就着昏黄的路灯，仔细盯着她的脸看，“啵”连啄两下：“想死妈妈了！”
    莫颜不禁粲然露齿而笑。
    自然到了王承佑专属献殷勤的时候，他当然不让地抢先下车，帮莫颜将行李箱提了出来，又拎出一个礼盒。礼盒貌不惊人，却集齐关东三宝之二——鹿茸和人参。
    人参大家耳熟能详，关东鹿茸分产于大兴安岭的马鹿茸和产于长白山的梅花鹿茸。王承佑礼盒里装的，自然是产于长白山的梅花鹿茸。没有骨化的公鹿角，又软又嫩，营养丰富，药用价值高，价格不菲。他笑盈盈地递给莫颜妈妈。
    莫颜妈妈当是女儿的行李之一，二话没说接了过来。
    “谢谢哈。”莫洁莲“谢”得毫无诚意。王承佑并不为意。
    莫洁莲拉着女儿，与众人告别后就往家的方向走。
    王承佑上车之后，一直扒着车窗往外看的星辰冷不丁开口：“莫颜妈妈不喜欢你。卧曹。你完蛋了。”王承佑黯然瞪星辰一眼。高考之后，莫颜妈妈对他的态度，确实日益冷淡。他感觉得出来，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
    话说莫洁莲兴冲冲拉上阔别4天的女儿，难耐心中的巨大喜悦，不等到家，就开始跟她分享这几天的特大新闻：“你知道吗？哦！你一定想不出来。真心比小说还刺激！”
    “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兮兮妈妈带着兮兮来我们家了。才几天没见，兮兮麻雀变凤凰，漂亮极了，当真是人靠衣装啊。哦，那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要说的重点是，一同来的，还有个精干的老头儿。”
    “嗯？”
    “确切地说，是兮兮妈妈带着那老头儿亲自来感谢我们了。老头儿跟他前妻一个行为模式，上来就送房产证。妈耶，这老头儿比他前妻专业多了，带着律师和赠送合同过来的，非逼着我签字。你没见那阵势，就差捏着我的手硬来了。”
    莫颜哭笑不得：“你收人家房产了？”
    “我再三解释，就我们对兮兮做的那点事，完全值不当以房相赠。可是那老头眼睛一瞪，说我看不起他。哎呦呦，吓死个人哎。兮兮妈妈在一旁煽风点火，非说什么我收下，她才心安什么的。两相加击，我就，就……”
    “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你心安吗？”
    “安呀！女儿，这事应该这样看：你做了一件对别人有帮助的事，虽然不图回报，但事后别人拿一小芝麻粒儿来感谢你，你最好的、礼貌又得体的反应就是笑纳。”
    莫颜争论：“一套房子，用芝麻粒儿比喻合适吗？”
    “合适呀。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只能说明你是井底之蛙！就那老头儿的资产而言，用芝麻粒儿形容，恐怕低看了人家呢，或许应该用芝麻皮儿形容。”
    一路争论，到了家门口。
    莫洁莲取钥匙开门，回头继续说落女儿：“你这种思想，就叫清高。你想想，人家无所谓这点东西，一心一意送给你，既不伤筋，又不动骨，你欣然接受，岂不是皆大欢喜？”
    莫颜说不出话来。
    “你扶了一把跌倒的邻居，她转身送给你一根棒棒糖。你至于上纲上线，非不肯接吗？一套房，对那老头儿来说，不过就是一根棒棒糖。真的！你别不信。他留了一张名片，我网上查过了，叫，叫什么四发集团。厉害了去了，盖房子起家的。靠他们一家之力，撬起了我们整座城市的房价。”
    又是芝麻，又是棒棒糖，莫颜算是听出来了，莫洁莲已经是打定主意笑纳这份礼物。
    她自己默默想一会儿，也许她的清高，确实有几分迂腐。
    “你去看过那套房了？”莫颜转而问妈妈。
    “没！我这不是一个人没底气，正等你回来一起去的嘛。”
    莫颜嗤笑。原来她说那么多，多是在劝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