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有一女子隐在不显眼处出神般的看着下方的人,面上的红晕遍布。
这便是这次聚仙会上的魁首吗?倒也真是生的不凡,眉目间甚至有几分青莲居士当年的影子。
“小姐,小姐,该回神啦。”耳边传来小丫鬟调笑她的声音。
她故作恼意,小丫鬟显然已经明白了她家小姐的心思,“小姐别急,巧儿这就去帮你打探这魁首的消息。”
“刚刚那位,便就是谢公子?”墨立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摇光身边问道。
谢尺渊已经离开了有一会儿,摇光眼里有些意味阑珊,本以为谢尺渊是站出去帮他的弟弟讨个说法,以为能看到一场难得的场面,谁知道就这么落下了帷幕。倒真有些无趣。
“三皇子,这茶本公主也请了,罪也赔了。”摇光看着楼下已经慢慢散去的人影,“那本公主就不奉陪了,告辞!”
摇光转身,径直向楼梯口走去。
“立言曾听说,九公主的弹弓玩的特别好,”墨立言依靠着栏杆不慌不忙的说道,“不知道九公主可否为立言展示一下?”
“不错。”摇光停身,转过头来,眉目间尽显嚣张之意,“三皇子昨日进我大宁都城时候,本公主不是已经为你展示过了吗?怎么?三皇子没看够?”
摇光如此坦荡荡的认了下来,倒是墨立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他本该生气的,愤怒的,可是他脸上依然挂着笑意。似是对摇光所为丝毫不放在心上。
“九公主技法高妙,立言钦佩。”墨立言脸上笑意不变。
任任何人知道故意羞辱自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大都会心生愤怒。谁知道这人居然会面有笑意,倒叫摇光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那又如何?她摇光是何人?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一个已经没有了亲人的公主,她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这世间,有什么东西能够束缚她的?就算当今皇帝知道了她曾有意羞辱魏国,那又如何?
摇光嘴角冷冷一笑,她可不会忘记,墨立言是什么人。
“九公主年幼,立言又怎么舍得责怪呢?”将摇光脸上的冷意看进眼里,墨立言冷意更甚。
摇光眸色微动,这人不说,她倒是忘记了自己只有十六岁。当初谢尺渊于这聚仙会上大放光彩之时也不过十六岁,如今他弟弟站在这里,面上尽显幼龄之感……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废物啊。
“随三皇子的便。”不知这墨立言打的个什么主意,摇光也不想知道,转身便向楼下走去。一点儿也没有把墨立言放在眼里的意思。
而在摇光转身的一瞬间,墨立言的脸色是沉了下来。随便的随从心中一沉,这是他们为数不多见到三皇子生气的模样。
“给本皇子好好查,彻底的查。”一字一字似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一样,“我要知道这个九公主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事情!”
说完,墨立言面上如初,带着浅浅的笑意。随从不知,以为自己刚刚是看花了眼。
“去,再去唤小二上些茶来。”墨立言坐下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捋了捋,漫不经心道,“那九公主虽说不合我意,可这聚仙楼的茶倒是不错。”
“是。”
这才是他们的三皇子,刚刚那人,怕是他们看花眼了。他们的三皇子素来性情平和,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可怖的一面。
“公主,”走出聚仙楼的绿苏问道,面上带着隐隐的忧心,“那个三皇子怎么看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就这么坦荡说出来,难道不担心吗?”
摇光转身看了一眼聚仙楼,上面挥墨而写的几个字气势冲天。“你们家公主我何曾怕过事?”语气冰冷,“你别忘了,我四哥是死在了什么地方!”
闻言,绿苏低下了头去。她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天纵之才陨落在了宁国与魏国的交界处,亲手将剑刺入四王爷身体的人,是魏国的人。而四王爷,则是公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当今皇上以外的唯一血亲,仅凭这些,公主就不可能和这个三皇子交好,甚至于这辈子都是不死不休的状态。
而且就算当今皇上或是其他人都知道公主曾羞辱魏国三皇子,只怕落在公主身上的,便是一句句的称赞了。
皇帝能认同百姓将魏国的人堵起来丢臭鸡蛋烂叶子,那又何尝会怪摇光羞辱魏国的人?倒是她惊弓之鸟,小题大做。
“是绿苏思虑不周。”
“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回府吧。”摇光面有倦意,她本来就是出来走走而已,谁曾想会走这么大半天。
“好。”
“绿苏,今个儿是什么日子?”
摇光突然提问,绿苏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今天是九月初八。”
“今儿是九月初八啊……”摇光垂下眼睛,“明天便就是九月九了……重阳之日……走吧,我们回去吧。”
“大哥。”与谢尺渊一同坐在马车里的谢墨怯怯唤了声。
“嗯,何时?”将手上的书页翻了一页,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大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父亲今天发生的事儿?”少年脸上带着丝丝难堪,显然,这些话他本不欲说出口的。
谢尺渊抬起头,看着少年,眉头微皱,“你这是做什么?”
“我怕父亲……怕父亲……”少年垂下头,剩下的话不欲说出口。
谢尺渊眼中滑过了然,他眉头一松,“你怕什么?你都已经十六岁了,应该为自己的事情负责了,这般畏畏缩缩做什么?”面上不怒而威,“更何况你今日做错了什么事儿吗?没有做错,你又为何怕?”
谢墨垂下眼睛摇摇头,手在腿上不自知的摆弄着。
他素来怕自己这个丞相父亲,所以他也素来羡慕谢尺渊,这个大哥居然能够和父亲坦然想谈,丝毫无畏。
“我又不是什么长舌妇人,”看到谢墨依旧这副样子,谢尺渊心中复杂,当初这个弟弟就不应该交给姨娘来养的,不然也不会是这般的畏缩之气。“但是,你要为自己的事情负责。今天,我很欣慰。”
见到谢墨不可置信的眼睛,谢尺渊叹了口气,“今日若非那林宁温跳出来,你便是那魁首了。”
说到此,少年的眼睛又暗了下去。他苦读诗书这么多年,就是想在父亲和兄长的面前好好的展示自己。谁知道今天居然失败了……
“可是小墨你做的诗,却也是极不错的。今日过后,谁说起谢尺渊,肯定都会加上一句,还有他那同样才华横溢的弟弟。”谢尺渊放下书本,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尤其是小墨今日进退非常好,有我们丞相府的风范。若是父亲当时在场,定是要夸赞你一句的。”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对谢尺渊并没有多少兄弟亲情,甚至是有些恨他的,可是对于谢尺渊说的话他却是十分相信服的。无关其他,只是因为这个人是谢尺渊。
“所以你无须害怕。父亲他只是平时严厉了些,但他也愿意看到今日为我们丞相府添彩的小墨。”眼见着谢墨脸上的畏惧之意慢慢散去,谢尺渊才觉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瞥见少年第一次做他的马车,有些许拘束,似是漫不经心道,“距离家中还有一段时间,桌子下面的屉子里有干果和糕点,你可以拿出来吃点解解乏。”
只是这书页怎么也看不进去。
小时候就听说,那摇光郡主与开元公主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个人,只是年龄上差了两岁。后来在那个雨夜里,他因为与开元公那张九分像的脸带着那个小姑娘走了一路,保了她一命,如今十年过去,摇光郡主变成了摇光公主,由当年六岁的小丫头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若是……若是开元公主还在,只怕与摇光公主的面容差不了几分吧。
谢尺渊眼睛里透着淡淡的怀念,当初在太傅所授之课上,惟有她出口成章,惟有她敢爬上太傅的桌子揪太傅的胡子。那时候的她,倒是无法无天的很。谢尺渊眼里充满笑意,也只有他,敢拔这个名传四国的大儒的胡子了。
若是她还活到现在,不知道这性情,还是小时候那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精灵劲儿吗?
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什么,捏了捏眉头。
就算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从景山上回来的摇光公主凑到他面前是为了报当年随手所救之恩,更何况他又不是个傻子。
而且,若是这女子真的欢喜他,也不会只是在偶尔碰见的时候与他交谈言笑。她本就不是那被世俗拘着的女子,她喜欢什么就会去追求什么才是。
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些,他好像对这个摇光关心过头了一些?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正在捏着糕点往嘴里塞的少年看到了自家兄长这副表情,以为自家兄长看不惯自己这副模样,于是赶紧将已经塞到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谁知道卡在了喉咙里,只好剧烈咳嗽起来。
正在出神的谢尺渊也赶紧回了神来。
第十章 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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