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建华语气温和，柔声地哄着，“我当然知道，娘是世上最疼我的人。”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提了提，“我听说，这个二嫂家里还有点家底？”

    他在虞城上高三，课业吃紧，基本不怎么回来，所以不怎么晓得家里的情况。

    这次要不是刚巧赶上放假，他都不会回来。

    其实，但凡他手里还有钱，他就赶这场热闹，城里就是个花花世界，晏建华又是个虚荣心强的，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家是农村，因此而看不起自己，往日里用钱也是蛮大手大脚的，还是交了一票城里的狗肉朋友的。

    这回，他回来刻意打听了下陆霜降的情况，反正晏鱼是个透明人，基本别盼着从她嘴里听到几句话，他还是从大嫂不忿嘀咕的嘴里晓得的。

    晏母闻言，满脸鄙夷，“什么有家底？不过是个穷货色，哼，也就是上回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托了她哥哥的福气，竟然帮她哥去弄了个什么月饼摊子吧！算是挣了点钱吧，你不说这个我还不气，一说我就来火了！你是不晓得，你这嫂子要不得的，心眼比针尖还小……”

    说着，晏母就像是开启了龙头的水流，开始絮絮叨叨。

    晏建华眼底有些不耐，打断道，“娘，二嫂在他家付出那么多。那这次二嫂结婚出嫁，她家总是打发了点东西吧？”

    晏母一愣，“打发肯定是打发了的。你哥这回听说送了手表，前后加起来还送了好几百块钱，他家就算是意思意思，总得陪嫁个五六百吧？不过，具体得等会她家人来了，我们才能晓得。”

    这时候可不比古代还提前送陪嫁的，都是主动说陪嫁了啥，但家境好的人家聘礼是三转一响的，回头都是得陪嫁过来的，而且女方家至少也得额外再陪点，再不济的也会给粮食工业票或者是钱的。

    但是因为不多，多数都是下午上宾给带过来的。

    所以，具体还得到时候才分晓。

    晏建华闻言，鼓了鼓腮，“那成，回头娘多注意点。”

    “你咋突然问起这个了？”

    晏母奇怪道，“咋，羡慕你哥结婚啊？等以后你结婚，娘给你找个更好的，你只要考上大学，以后城里的好姑娘还不是随你挑？”

    “我不是为了这个啊！”晏建华眼神闪烁，“娘，你也晓得啊，我，我都高三了，又赶上好时候，开放了高考，明年六月就要参加了。我，我……这高考都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听说年底这一波光是参加的都有好几十万人呢！你说，明年下乡的知青都会陆陆续续的回城了，到明年六月份，肯定会有更多的人竞争。这过五关斩六将的，我，我都……”

    “咋，害怕了？怕什么？你成绩那么好，还愁考不上好大学吗？娘相信你，列祖列宗会保佑你的，肯定能考上的。”晏母对小儿子是戴着十万倍的滤镜的，哪儿哪儿都好的。

    晏建华抿了抿唇，“我想补习，争取考个高分，考到首都的大学去！我可不想考个大专，要上就上最好的，现在城里不少学校都延请名师开了小灶，我，我也想参加。就是价格有点贵！”

    晏母一听，眼睛一亮，“那感情好啊，这是有志气的好事！不愧是我儿子！那你也去报名，要多少钱，娘都有，给你的！”

    晏建华早就从晏母这拿过一回钱了，晓得她手里没有多少的，不然也不会打陆霜降的主意，他虚虚比了个手势。

    晏母比了比，“九，九十？”

    晏建华摇了摇头，“九百。这是最好的补习班，娘，我能不能考上大学就看这次了，听说那老师贼好，是从首都请来的，以前是有名望的教授。”

    晏母踉跄了一步，只觉得眼前都有些冒金星，“九，九百太多了……”

    她的小金库都没那么多钱啊！这一下子狮子大开口，她去哪儿弄啊？

    晏建华低眉顺眼道，“娘不多了，九百那都是少的，城里还有上千块的，那些老师更好，教得也更全面。而且，你想啊，要是我能考个好学校，以后分个好单位，那咱们家啥都回得来！你不是总说二哥现在对您不同以往了吗？总觉得你偏心，都靠向小姑姑那边了吗？现在他都结婚了，都有了个家庭了，以后肯定态度更糟糕了。”

    顿了顿，他挽住了晏母的手，“我就不同，我知道您最疼我，我以后也会好好孝敬您的。以后，我要是能分配个城里的好工作，您脸上也有光不是？到时候，我娶个城里儿媳妇，再把您带去城里，以后您也是城里的老太太了？咱们村到时候谁会不羡慕您？”

    “再说了，难道我不读书了？高考落榜了，你就高兴了？”说着，晏建华就板着脸，“那我就不读了！”

    晏建华对上晏母，向来是晏母落败的。

    晏母被他描绘的美好蓝图所迷惑，当下只觉得好像穿上了华衣，住进了城里的好房子，就是走路都是挺直了腰板的，她心里一喜，可眼见着晏建华生气，她忙安抚道，“别别被。你以后会是最有出息的，可不能半途而废啊！”她咬了咬牙，“学，这补习班咱们报！”

    晏建华这才眉开眼笑。

    晏母转眼又有些愁眉不展，“可是，家里没那么多钱啊？九百，实在是太高了……”

    家里一年都挣不到那么多，若是晏承楼跟以前一样工资上交，倒是不成问题，可偏偏现在他学精了，现在又哟有个撺掇他的陆霜降，以后想捞钱更难了！

    晏建华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了嗓子，凑到她耳边说了两句。

    晏母闻言，眸光闪亮，“……没错，你说的有理。”

    这时，就听得外头响起了鞭炮声，混合着车子回来的声音，响彻了大半个屋子。

    随后还能听到孩子们起哄的声音，赫然是晏承楼接亲回来了。

    晏母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腰背，“走，你二哥接新娘回来了，咱们去给他帮帮忙！”

    晏建华见她听进去了，嘴角勾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