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经理,我回来了。”去总行办事的刘爱华对夏天说。
夏天问:“事情办好了?”
“没有,我到了信贷处,刚刚提起来的易处长说我们写的贷款调查报告写得太好了,不给开法人代表委托书。”刘爱华说。
夏天笑着问:“他是真的这样说的?”
“真的,我骗您干吗?他说完后,我也没有说什么,拿了资料就回来了。”刘爱华认真地说。
“你把材料放在这里,明天我跟行长说一下,看怎么协调。你辛苦了。”夏天说。
刘爱华走后,夏天一边推敲着易木子的说法,一边在想:“信贷处的人,升官也升得太快了,三个人当科长没有当上四个月,现在全部变成副处级了:易木子提为信贷处副处长,汪余提为南山一家支行副行长,那个下到湖贝支行时常常打瞌睡的张鱼被提为梅林支行主持工作的副行长,这种提升法是否对他们本人的进步有好处,真的值得商榷。对了,给一个电话给柯少基,看看他的这位顶头上司是否真有什么能耐。”
主意敲定,夏天拨通了曾经短暂共事过的梅林金融服务社信贷经理柯少基的手机。
几段铃声响后,柯少基接了电话,夏天说:“柯经理呀,我是夏天,你很忙吗?”
柯少基说:“夏经理,我正好有话要对你说。”
“有什么吩咐,请讲。”夏天说。
柯少基说:“对夏经理您来说,资历、年龄、经验,都是做我的大哥的人,怎么敢吩咐您。只是跟你说一声:我离开梅林了。”
夏天惊奇地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柯少基说:“事情非常简单,一是题中之议。俗话说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申总不是九月初换下来了吗?市民行派了一个乳臭未干的xiao子叫什么张鱼的,那人嘴角上经常流口水,两个眼睛老是离不开女孩子脸蛋、胸部,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男人好色可以理解,我也喜欢女人。你读书读得比我多,什么‘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深圳那么开放,全国各地的美女都往深圳跑,你想逑都逑不过来。为什么要目不转睛地盯住行里的几个黄脸婆?当然啰,我这样想多了,自然跟他尿不到一壶。”
“后来怎么样?”夏天问道。
柯少基接着说:“他来梅林还不到一个月,他看我不是很顺眼,我见到他也不太舒服。双方都是因为面子上撕不开,勉强凑合着过日子。你是老银行。长期搞信贷、人事、秘书工作。你知道,行长如果跟信贷经理不贴心,是一天都很难混下去的。过去我们老家的土话说的:‘人无缘,做也闲;菜无园,淋也闲。一朝权在手,合卵(男生殖器)当炸弹。’张鱼就是这样的人。”
夏天笑着说:“柯经理呀。你是不是看到申虎一下台就考虑走人呢?”
柯少基说:“不瞒你说,我是有这个考虑。从两方面来说吧,一方面,信贷经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岗位。除非万不得已,一定会换的;另一方面,我们做的贷款也逐步到期了,剩下来的收回贷款的工作是皇帝老子都难办的,谁想干谁干去。”
夏天说:“我跟张鱼倒是有一面之缘,你若早告诉我,我跟他说就是了。”
“这你又想错了,”柯少基说:“如果我正而八经提出来要走,他非得留你不可,以为我做了贼。我就在办公室坐着,他又觉得碍着他的清静。结果到了九月三十号的晚上,梅林支行在新城酒家吃团圆饭,我和张鱼都喝了不少酒,但还没有喝到有多醉的程度。尤其是张鱼,北方人本来酒量就大,有人说他是酒坛子,有人说他是‘下水道’。加上酒色不分家,好酒的人不一定好色,但是好色的一定会喝酒。这家伙吃完饭以后装醉,撒酒疯,要我陪同他到行长办公室谈心。其实我们两人都是装着喝醉了酒,把自己对对方的不满都端出来了。最后,我说:‘既然张行长与我拍不到一块,那我们来个好聚好散,人走友情在。免得日后翻脸。’他没等我说完,装着舌头僵硬,口水从嘴角上往下流,指着我说:‘你……写辞职报告,我……马上批给你看……看!’”
“那你当场写了吗?”夏天问。
柯少基说:“我那有像你这么快的笔头?其实我没有读多少年的书。后来,我看双方都挑明了意思,也不迟这一天两天。国庆节过后一上班,我把辞职报告交上去,看着他批好,还装模作样地跟他把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就走了。”
夏天感慨地说:“我看,柯经理,你是知进退的高手啊!”
“哎,夏经理,说实话,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金融服务社再能赚钱也不是自己的家业。你以后要联系,可以打我家的电话,先告诉我老婆,一定能找到我。”柯少基说。
夏天说:“好的,那就先聊到这里?”
夏天放下电话,思考道:“这柯少基虽然说是初中毕业,做起事来颇有心计。他不但在梅林服务社把申虎哄得团团转,一个服务社就像他自己的企业一样,要贷就贷,不贷就不贷。而且几次知难而退也拿捏得恰到好处。现在,看到工作难度来了,离开时也有当年诸葛亮打了败仗撤军的风采。真是个老江湖。”
夏天又想道:“柯少基不走是不行的,他在贷款处理手法上比较粗放,利率奇高,在依法清贷阶段必然难过。”
夏天联想到自己在离开梅林金融服务社时,曾经对同时应聘的另一个老乡与同事张青松讲的话:“我只是担心,若申总跟陈平、周迅、柯少基他们打得火热,我看这家金融服务社不出大事便是奇迹。”在思考:“难道柯少基马上被张鱼看出破绽来了?”
柯少基在深圳曾经到过三个银行工作,都是在他自己处于危险的时刻离开的。其中一个单位是深圳农业银行,他是前脚走。后脚就跟来了深圳检察院的人。虽然不能说申虎总经理是因为柯少基这样的部下而导致其在人生的终结符上不那么亮丽,但正是因为申虎在自己的思想斗争中,蹿动着的不良之念在心中占据了主导地位,用人不察,最终落入歹人的圈套,坏了自己的金刚之身。
“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张鱼实际上是在有意无意间对柯少基尽到做人的本分。”夏天在心里说。
“王行长,现在有四件事,想向你汇报一下。”在王显耀办公室。夏天坐在王显耀的对面,对王显耀说道。
王显耀说:“好,你说。”
“第一件是:贵z招商的主管部门委托贵z驻深圳办事处的同志,昨天来找过支行,两个行长不在。我接待的。他们说,在贷款问题上被邵华骗了。还说那个前来办手续的王xiao姐已经抓起来了。但是债务他们认可。要求展期还款,等待事情弄清楚了再还。我这样答复他们:要来人、要办手续。他答应马上向贵州方面汇报。”
王显耀用铅笔在本子上记着。
“第二件是: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杨武昌昨天打来电话,要了一个进款帐号,大致今天在蛇口划1000万进来。另外,陈善为正在珠h,也可能带1000万回来。前几天进来了一个00万元,加上原来的1000万元,如果全部落实,那就进来00万元存款了。陈总留下话。其他事情等待他从珠h回来面谈。看来,他那个包括旧贷款捣动的手续,还是要跟冯老刀、易木子两个处长先沟通好。不然,再来一回前天那个不肯开法人代表委托书的事,我看我们支行就下不来台的了。”
王显耀说:“我们不但曾经跟冯老刀、易木子两个处长协调过,还向罗艺、古丁力行长汇报过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的事,他们都说:‘对我们行有利就干,不要怕出问题。’正是有了他们的说话,我才敢在刚来几天,就给三八公司增加贷款50万元。我估计,应该可以通过。”
夏天笑了笑,说:“前几天我去总行开信贷会议,冯处长讲的一番话,让我觉得他是一个官场上的——怎么说好呢——一个官场上的什么呢,真的不好说。他讲了几个事。一个是开场白说故事,说大家去参观一个书法展,有个人看到一幅狂草作品,拼命说好。旁边有一个老者看到他如醉如痴的情形,便问他:‘这幅作品好在什么地方?’他看了一眼老者,得意地说:‘好在看不懂!’你说,他冯处长崇尚的是什么意境?”
王显耀和夏天都笑了起来。
“第二个事,也可以说是冯处长作为官场不倒翁的经验之谈,但是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要靠这样的同志帮我们度过难关有點勉强。他说:‘我们给私营企业贷款五万元收不回来,与给全民企业000万收不回来,是不同的概念。给私营企业、个体户,虽然只有五万,但是没有收回来就有可能落入个人腰包,甚至怀疑在这五万元中你拿了多少?组织上要追究起你来是没完没了的;而国营的呢?好歹还是国家的吗,企业与银行不外乎两个口袋的关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这话很现实,是过分看重个人要承担的责任而不越雷池一步,这在深圳是难有作为的。我看,日后也许过不了多久,信贷处一定会成为各支行投诉的重點。”
王显耀对夏天评价上级没有吱声,转而问道:“你要讲的第三件事呢?”
夏天说:“你把计划部并给我以后,我想开个会,这个会议是培训式的会议,我的目的是让大家都主动做起来。信贷人员,说好了,出门是代表支行、代表行长,不是个人行为,但这要时间调教。上次我开过一回这样的会议,这次从五个方面强调:一是讲话的前提:为什么要开会。二是信贷人员如何才能成熟,如何才算成熟?三是当前应注意的问题。四是对服务社工作的评价。五是推销和介绍我本人。”
王显耀听后说:“你的想法很好,现在的队伍主要是思想上、观念上要有为市民银行打拼的意志,然后才讲方法上怎么去干。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那天讲的,金凯歌公司在振兴大厦的股权,你去查一下。我向总行法律处作了汇报,查清楚了,准备查封他这块。”
“好的。”夏天说完,准备走。
这时,王显耀看了一下笔记本,说:“你不是还有一个事吗?”
夏天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刚才想了一下,这事不涉及到你和我,但会影响你对员工的判断,我觉得还不是很成熟,不敢跟你说。”
其实,夏天准备当作一件事来谈的,就是两盘录音带的事。后来,他怕惹事生非,决定还是不说为好。
一一七、信贷经理柯少基借酒引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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