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不是一桩交易，如果她没有精神问题。

    顾允的这番话会让千九月觉得十分甜蜜，而现在，她只觉得有些难过。

    “网上的事……”千九月头枕在沙发背上，看着天花板上刺眼的水晶吊灯，“你都不问问我吗?”

    “问什么？”顾允看着千九月慵懒的姿态，不以为意道:“我要是想知道，去伦敦那天就问你了。”

    千九月从沙发上坐直起身，把脚放下沙发，直视顾允，她此刻迫切地想知道顾允的想法。

    是不是跟网上那些人一样，觉得她应该道歉。

    “顾允。”千九月没再假意称呼他为‘顾少’：“你看监控了吗？”她犹豫着开了口：“千慕昭摔下楼梯，我不理睬，是不是不对？”

    “是不对。”

    顾允的答案没有丝毫迟疑。

    千九月的心钝痛了一下，这是出事之后，她第一次质疑自己的行为。她双手搭在膝盖上，垂眼盯着攥成拳头的手：“是我做错了……”

    就算是陌生人，她也不该那样视若无睹。

    哪知道下一秒，顾允的话把千九月深陷泥潭的心瞬间拉了回来，“监控底下，装装样子蹲下也好。”

    他说得一本正经，“你那样直接跨过去太明显了。”

    “……”

    千九月有些懵，总觉得顾允的关住点好像不对。

    “下次这种情况，你想打她也可以。”顾允说到这，抬手将系了一天的领带松了松，语重心长道：“不过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让我帮你消灭证据。”

    千九月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眸子盯着顾允，眼底还有一丝水润：“顾少……”

    她从沙发上起身，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在顾允身前蹲下身子，瘪着嘴仰起头。

    “所有人都让我道歉！”她觉得十分委屈，鼻尖红润润的，“就连我们公司的总监也是！他怕我连累公司！让我公开道歉！”

    千九月说到这，顾允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他本意只是想加大千九月的压力，好增加她同意嫁给他的胜算。

    “你是唯一一个！”千九月的语气里满满的悸动，“唯一一个站在我这边的人！”

    她说着，手不自觉地搭上顾允被西装裤包裹的大腿上，小脸倒在手背上闷闷道：“今天还有人向我臭砸鸡蛋了！”

    千九月也说不出原因，只想把所有委屈一股脑地向顾允倾诉。

    顾允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人，眼底有些无奈，体内不断升起的燥热让他无比郁闷。

    而始作俑者浑然不知，小嘴依然在那喋喋不休。

    顾允轻声叹了一口气，报复性地抬手在千九月的脑袋上揉了揉，直到她头顶上的发丝凌乱，他这才收了手上的动作改成轻抚。

    千九月将自己压在心里的心声向顾允吐了个干净，终于满意地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我明天还要上班！先去睡啦！”

    看着千九月蹦蹦跳跳地上了楼梯，顾允暗自扬起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

    第二天一早，千九月一身轻松的来到公司，刚进门就受到了伊莎莉的仰慕。

    “九月啊……”她划着椅子飘到千九月身边感叹：“大佬啊！”

    “……”

    办公室里，就连几个年长的翻译都对她投来一种服气的眼神。

    什么鬼！

    千九月挑了挑眉不明所以。

    看出她的莫名，伊莎莉立马拿出手机翻到微博热门从上到下滑给她看，“没了！”

    她说着在搜索栏输入‘千九月’三个字，出来的是一堆无关紧要的广告，她大声喊道：“大佬！”

    紧接着，再次点开搜索栏输入‘千慕昭’出来的则是一堆她参演的连续剧差评。

    “说说！”伊莎莉神秘地用手肘捅了捅千九月：“怎么做到的？”

    在一旁听到八卦的蓝玉也划着椅子来到千九月身边逗趣：“那些键盘侠的言论一夜之间全消失了！”她特地加重了四个字：“一夜之间！”

    “九月大佬！”伊莎莉挽着千九月的胳膊，做作地演戏道：“请受小女子一拜！”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杰作，千九月讪笑着打哈哈道：“不敢当不敢当！”

    坐在电脑前，千九月看着言论文艺的微博满头黑线，这种全网清澈的情况怎么让她这么心虚呢！

    监控视频不见了，千慕昭面对记者采访的视频也不见了，就连骂她的那些僵尸粉账号都被销毁一干二净！

    顾允这简单粗暴的做法简直了!

    就在千九月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时，那位总监再次找上了她。

    这时的千九月跟昨天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她昂首挺胸，步伐自信地走到简溯的办公室。

    “简总。”她轻叩了两声办公室门，在得到简溯的点头示意时走了进去，“你找我？”

    “九月啊……”

    简溯笑得脸都僵了，却不敢将嘴角耷拉下来，生怕给千九月再添一个不好的印象。

    “昨天让你道歉……”简溯斟酌着说辞，“是有些太唐突了。”他顿了顿，对着电脑点了几下鼠标，“今天公司的股价没有受到影响。所以道歉这事，你也不用做了！”

    “我知道了简总！”

    千九月操着公式化地微笑点点头，“还有什么事吗？”

    简溯摇了摇头：“没了！下去工作吧。”

    “嗯。”

    千九月应了一声离开了简溯的办公室。

    虽然顾允帮她摆平的方法很有一叶障目的嫌疑，但也不得不说十分有效。

    千九月哼着小曲走到电梯门口。

    TR集团的电梯有三台，两台员工电梯，一台总裁专用。

    正是上班时间，电梯间空当一片。

    千九月站在普通的员工电梯内，等待着电梯门合上，然而在电梯门缓缓关上时，隔壁总裁专用的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

    借着还未闭合的缝隙，千九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妖冶的面容，颀长的身形，以及那双……

    健硕地迈着步伐的双腿。

    她眉头紧蹙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再看得更仔细些，然而电梯门却在这时紧紧合上。

    随着电梯下降，千九月抬头看着电梯间上不断变幻的数字，若有所思。

    那是顾允？

    只是一瞬间，千九月便摇了摇头否定这个猜测。

    她低头笑了笑，只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什么都能想到顾允……

    初秋，枫林尽染，京城城郊的顾宅庄严肃穆。

    千九月推行着顾允走进顾家大门，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迎了上来，“小少爷。”

    她朝顾允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即将视线移到千九月身上，迟疑道：“这位是……”

    “千九月。”顾允随口介绍，“我的未婚妻。”

    听到他的话，那位妇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朝千九月频频点头，“原来这位就是千小姐啊！”

    “请进请进……”

    千九月一头雾水地跟在妇人身后，总觉得十分怪异。

    这位妇人的行为像是下人，言语又颇为傲气。

    “她在我爷爷身边待了五十多年。”顾允察觉到千九月的疑虑，出声解释：“也算是我爷爷的生死之交了。”

    从旧社会时的青春年华到现在，半个多世纪，主仆情深。

    “她结婚了吗？”千九月微微弯下腰问得小声，生怕不远处的老妇人听见。

    “许过人家。”顾允薄唇微启，“只不过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她丈夫就因病去世了。”

    “噢……”

    千九月沉闷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从顾宅门口的老式大铁门走到主宅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千九月左顾右盼看着四周。

    园艺修剪得很传统，没有奇形怪状的灌木，脚下的水泥路很平整，不像一些宅子会在道路上铺满鹅软石。

    主宅门前两侧立着两只雄壮威猛的石狮雕塑，足有两人高，千九月扯了扯嘴角。

    不愧是一家人，都喜欢在门前立两座石狮。

    也许是因为入秋的缘故，正直午后，灰色的天空上不见阳光，衬得整个顾宅十分阴沉。

    千九月觉得有些压抑，她推着顾允的脚步变得缓慢了下来。

    走在他们前端的老妇人没有要等他们的意思，自顾自地径直走进了主宅大门。

    等千九月推行顾允走进大堂时，大厅里的红木椅上坐着一位老者，而他的右手边时之前见过的顾旭。

    顾允的堂哥。

    想必那位老者就是顾允的爷爷吧。

    果不其然，顾允在进门后看到老者时便唤了出声，语气疏离：“爷爷。”

    千九月握着轮椅把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小声随着顾允称呼：“爷爷。”

    哪知道下一秒，老者愤慨地将手握的的拐杖‘啪’的一声敲打在前端的红木桌上，声音中气十足，“翅膀硬了!”

    毫无疑问这是再说顾允。

    顾家作为京城四大百年名家之一，眼前的老者可以说是名号响亮。

    他是早一辈的杰出商人之一，是国内开创商业国际化的第一人。

    千九月对这样的人很是敬畏，她的外婆也是早一辈的的杰出商人。

    “爷爷。”顾允的语气不冷不热，“您三番两次让人来告知我，务必要带我的未婚妻回顾宅一趟。”

    “我这会儿带人来了。”顾允侧头把千九月拉至身旁，皱眉出声：“您似乎不大欢迎。”

    千九月垂着头，手握着顾允的手掌，食指在他手心勾了勾。

    她想告诉他别这么无理，也不知道他明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