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妮丝有些着急，可看着沈息若有所思的表情，又生怕自己妨碍了他的思考。于是轻轻拽了拽阮安，低声问道，“这可怎么办？”

    阮安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得大人做决定才行。我作为神仆，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要大人作出了决断，那我无条件执行就是了。”

    阮安说的轻松，但实际上心里也有些乱。现在的局势实在不怎么乐观。时空封锁下，沈息没办法和众神殿里的其他人取得联系，也就是说现在的盖亚如同大洋上的一座孤岛，没有办法获得任何形式的支援。

    而另一方面，沈息所面临的情况简直恶劣到了极点，等到时空隧道再次打开，除了他自己以外，C173世界中的众多神明也将直面威胁。和影虚战斗虽然是神明的工作之一，可要沈息在这种情况下组织起能够对抗影虚的战线，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管怎么说，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就在阮安有些着急的等待着答案的时候，沈息已经做出了决定，“在影虚面前，没有一个生命能够置身事外。哪怕是温都人也不例外——我不信他们掌握了能够在影虚里存活下来的技术。”

    百夫长纳闷道，“影虚是什么？”

    沈息一怔，随后摇头苦笑道，“看来在争取温都人加入我们的阵线以前，我还得先给他们讲解一下什么叫做影虚才行。”温都人虽然野心磅礴，但毕竟还没有接触过影虚这种东西——和影虚打过照面的普通文明，只怕早就被那种诡异的东西消灭了。哪还有能够总结教训，建立相应知识体系的机会！

    “虽然我不知道您说的影虚是什么，但如果那种东西的危险已经到了需要连温都人都拉进来作为助力的地步，那么一定很难对付。”百夫长想了想，低声道，“或许，您应该和那台电脑直接谈谈。那些飘在天上的温都人做不了主的事情，联邦电脑却可以。”

    “空间锁闭的情况下，我可没办法飞出去几万光年，在茫茫宇宙中找到温都人的首都行星。”沈息叹了口气，“去和联邦电脑谈谈？要是可以的话，我更想把那台破电脑的电源线给拔了。”

    百夫长摇了摇头，“那种事情想想就好，我估计除非众神殿倾巢而出，否则要拔它的电源线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任务。长久以来，温都人一直都在执行着所谓‘散布联邦光辉’的任务。他们在自己所踏足的宇宙中到处都安装了联邦电脑的监控网络，第四舰队肯定可以通过这个网络与联邦电脑直接联系。只要您能登上舰队，或许就可以和那台电脑直接对话。”

    沈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这可能是现在最有效的直接手段。许久后，沈息叹了口气，在脑海中呼唤起了自己新任命的温都教皇。

    “优素福，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谈。”

    神明和教皇的精神对话总有一个特殊的发生地点。诺亚上的普雷斯科特子爵总是能在一片光明的大殿中寻到沈息的声音。刘伴则有些与众不同，他和沈息对话交流的时候，一直都是坐在三年前那个中午，两人磨了一天的审讯室中。

    而作为温都联邦第四舰队的参谋长，优素福每次回应沈息召唤的时候，都是坐在一个教室里。

    教室里有黑板，有老式课桌，有那种传统的强光型折射投影仪，教室后面的角落里堆着几个破破烂烂的篮球和一些扫把和拖布。可教室外面却完全没有什么见惯了的景色——窗户玻璃外面，是一片深邃的星海。

    “吾主，您的仆人等待聆听您的教导。”优素福深深低下了头，淡蓝色的联邦舰队制服在他身上显得颇为利落抖擞。立领似的大衣为优素福身上原本儒雅的气息增添了一丝英武。上面镶着五枚耀眼的金星，却不知道究竟表示的是什么军衔。

    “虽然你是我的教皇，我也认可你的忠诚。”沉默了一会，沈息低声道，“但在某些事情上，即使沉默，也是谎言的一种。”

    沈息问的有些没头没脑，但优素福却明白了沈息的意思。他踟蹰了一阵，低声道，“大人，我毕竟也是军人。”

    “你还是我的教皇。”沈息叹了口气，“两个职位发生冲突的时候，应该以哪个职位更优先？别忘了，敌视神明和宗教可是你们整个联邦的既定政策。而你现在却已经是地地道道的神职人员了。”

    优素福有些惊讶的看着沈息，“您这是……在威胁自己的信徒？”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沈息干脆把话挑明，“当初潜入战舰对你洗礼原本就只是权宜之计。但现在，我要求你执行自己作为信徒的职责。我需要你的全力协助。”

    优素福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沈息，“您有什么要求呢？”

    “让我和联邦电脑直接谈谈。”沈息面色严峻，“这个世界面临着灭顶之灾，而那台该死的电脑，是这一切的原因和罪魁祸首。”

    “这不可能。”优素福毫不犹豫的决绝了沈息的要求，“这个要求我根本不可能答应您，更何况我也完全没有相应的权限。”

    沈息看着优素福，许久后摇了摇头，“我说过，保持沉默也是一种谎言。”

    教室里忽然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声，原本摆列整齐的桌椅忽然像是有了磁力一样被猛地吸引在一起。在那个堆放着篮球的角落里凝聚成了一团后现代风格主意的怪物。

    那个怪物伸出一只由无数金属桌腿构成的大手，一把拍向了优素福。一掌拍下，将他的整条右腿拍成了一滩肉泥。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神罚。对教皇的神罚看起来可真是……下手够狠的。”沈息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你真的就打算这么硬扛下去？”

    “我信仰神明，大人。”剧痛袭来，但优素福却只是仰面朝天躺在那块地板上，双眼盯着淡绿色的天花板，还有天花板上不断旋转的巨大吊扇，“我相信神明拥有卓越的眼光，我相信将灵魂交于神明能够使我获得心灵上的平静和喜悦。”

    沈息静静的听着优素福的自白，挥手阻止了那个怪物继续攻击的脚步。

    “但是，在那之前，我是一名军人。一名宣誓过将用自己的生命捍卫联邦权益的军人。”优素福的眼神平静，里面充满着力量。“不论您喜欢与否，但是在神权与世俗面前，我的世俗身份更为重要。”

    沈息从讲台的桌子抽屉里摸出一根香烟，有些生疏的将烟卷凑到嘴边点了起来，然后沉默的喷出一股浓烟。

    优素福继续道，“这是我的最终答案，大人。”他的脸上全是坚毅，“如果您需要一个证明的话，请您拿走我的性命吧。”

    “蠢货，白痴，脑残，废物！”沈息一把将点着了的烟头摔倒了优素福的脸上，“你他妈的在小爷面前装什么狗屁圣人！”

    沈息暴跳如雷，指着躺在地上的优素福破口大骂，“你这脑子里全是狗屎的智障！老子早就说了，这个世界面临灭顶之灾！灭顶之灾是什么你知道么？”他毫不留情的一脚踩在了烟头上，顺便也踩住了优素福的脸，“就因为你们联邦里的那台狗屁电脑瞎胡闹，这个宇宙马上就要灭亡了！”

    优素福倔强的闭上嘴，一声不吭。

    “还装？”沈息一把扯住了优素福的耳朵，把自己的脑袋狠狠砸在了优素福的额头上，“我让你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灭亡场面！”

    在沈息接受神力转换的过程中，曾经有无数的知识随着转换一起进入了他的脑子里。而要展现给优素福看的，则是遥远过去中，曾经无数次发生过的影虚入侵中的一场而已。

    那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宇宙，直径大约五百万亿秒差距的空间中，生活着数千万个独立的文明。在众神殿和那些原生文明的发展下，宇宙中一片祥和。几乎所有文明都醉心于探索和发现，多边交流异常丰富，几乎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拿来公开讨论。哪怕只是随便看看，都会让围观者觉得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伟大时代。宇宙中的文明们甚至开始准备在众神殿的指引下，开始探索跨宇宙的交通方式。

    然而这个生机勃勃的宇宙，却在五年内遭到了灭顶打击。过于醉心于探索宙外空间的科学家打开了众神殿明令禁止的潘多拉之盒。一个蕴含着高活性影虚污染的宙外物质标本，被运送到了这个宇宙的最核心地带。而一名刚入职不久的研究员，在一场热情的欢迎酒会后，不小心碰开了这个标本的保护束缚装置。

    束缚装置被打开的第一秒，无边的黑暗和癫狂的红色就染过了那个可怜的研究员的身体。人类的形态在高活性的影虚污染下瞬间崩塌瓦解，他甚至连惊呼都做不到，就成为了毁灭世界的核心物质。

    束缚装置解开的第五秒，保存着标本的星球天空出现了无法被天气控制设施所压制的剧烈大气变化。空气在接触到影虚后迅速变成了从未有人发现过的剧毒化合物，杀死了这颗星球上几乎十分之一的生命。

    束缚装置解开的一分钟后，剧烈的地壳运动展开，作为文明交流中心的这颗星球在剧烈的地核喷发中，将自己活生生撕成了无数碎片。然后在地核的推动下，成为了一颗巨大的炸弹。将携带者致命感染物的地壳喷洒了出去。飞出的地壳在影虚的感染下，甚至出现了严重的物理属性缺失。它们有的失去了质量，有的则因为电核力消失，彻底泯灭成了一团不可名状之物。

    束缚装置解开后的一小时，那个宇宙中的至高神和所有实习神已经接到了警报全员出动，但污染爆发的太过严重，而污染的范围也已经远超了他们所能处理的极限。众神殿就该地区发布了最高级别的警戒命令，并且将周围几个宇宙中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都一股脑的塞了进去。

    但是为时已晚。束缚装置解开后的四小时，这个编号为E-981的宇宙感染率已经超过了80%，数千万文明中尚未受到感染的，只剩下了最后一个还处于旧石器时代的原始部落。

    E-981世界宣告失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