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地牢内。
纳什蓬头垢面,眼里满是血丝,哪里还有往日贵族该有的模样,他已经快被逼疯了,为什么那个人还不来,他不惜冒犯皇后,还不是为了活命,那人明明说过会放自己出去的,牢狱内没有日夜之分,墙壁上全是一道道的血迹,这是他用来计算时间的。
安静到极致的环境,就如同看着水面慢慢的没过胸口,没过头顶,却无可奈何,仅剩的理智消磨殆尽。
咯啦。
门锁打开的声音,呆坐在地上仿佛石头一样的纳什,眼里出现了一抹名为惊喜的色彩,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在站起来了,他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门锁转动着,嘴里发出不能称之为语言的声音回应着门口的人,生怕对方以为他死了。
“哎呀呀,怎么这么臭啊,这鬼地方我是真的不想来。”
纳什看到他的瞬间,眼中的惊喜化作了惊慌,他下意识的朝后退去,锁链不断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回响在地牢内,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之一,道森伯爵。
“呵,纳什你应该还记得我吧,要是忘了我可以提醒你一句,我女儿叫茜,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吗?她是活生生被饿死的……当然了,我没有你那么残忍,不会做这么不人道的事,看,我还给你准备了水和烤羊肉。”
道森面无表情的招了招手,侍卫端着铁盘走了进来,盘内放着一碗清水和一大块还在冒着热气的烤羊排,焦黄油亮。
仿佛有无形的吸力,干裂的嘴唇,饥如刀割的胃让纳什再也看不见其他,他甚至忘了面前这个人是谁,脑子里止不住的臆想着烤羊排的味道,他太饿了,别说烤肉了,就算是贫民吃的粗麦面包,他都觉得自己能吃下一盆。
道森冷笑着从盘子上拿起清水,当着纳什的面慢慢把碗侧倾,清澈的水在空中连成一线,在肮脏污秽的地面上溅起水花,等待水彻底倒干之后,他又把羊排拿了起来,扔在地上,抬脚狠狠的踩在上面,直到把这块肉都给踩成肉糜才罢休。
“哎呀,真是抱歉,我年纪大了,总是手滑,想来您应该不会介意吧?还请原谅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
道森抬脚在纳什的脸上蹭了蹭鞋底,就是这种渴望却得不到的眼神,这种绝望的眼神,也许纳什忘了,但他永远也忘不了茜瘦骨嶙峋的身躯和绝望的眼神,他只是一个伯爵而已,如何敢追究纳兰公爵的弟弟,人家只需要一句抱歉,一句威胁,就足以让所有人闭嘴。
但纳什真的不介意,他趴下身子,像条狗一样的伸出舌头舔着地面未干的水,把肉糜捡起往嘴里塞,完全不在乎这地有多脏,他只想填饱肚子。
“呵,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道森蹲下身子看着纳什,却没有半分报复的畅快,他本打算将曾经带血吞咽的苦痛全都还给这个人,可当他站在纳什面前,看着他狼狈不堪,活的像条落水狗一样,没有丝毫廉耻和尊严可言,只觉得无趣。
相比茜的死他更恨纳兰和纳什看他时的鄙夷嘴脸,就如同在看低贱的贫民,可现在又如何呢,人生无常,自己还是伯爵,纳兰却已经死了。
“你传出去的谣言让皇后实在很困扰,我们也很困扰,真假倒在其次,就怕有人借这个由头生事,所以呢,审判你是等不到了,其实我也不愿意当这个刽子手,如果你当初娶了我女儿,说不定我还会看在情面上想办法救你出去,至于现在……呵,吃饱了吗?”
纳什手微微一顿,他呆呆的抬起头看着道森,肉糜混着口水顺着嘴角掉落下来,如同呕吐物一样肮脏难闻。
“那么问题就来了,皇后该如何平复这种谣言,重新稳固自己的地位呢?若是审判你,无论是真是假,难免引火上身,万一有好事者追根究底,反而得不偿失,但如果直接宣布你死刑,又会招致闲言碎语,毕竟你的兄长曾是公爵,为北叶国付出了许多,在他死后你便是新任公爵,就这么直接杀了,恐怕有人会觉得皇后心虚,认为谣言说不定确有其事,思来想去,只剩一个解决办法。”
“咳咳……你……咳咳……”
纳什说不出话,他像是被噎住了,不断的用手拍打着胸口,他跪倒在地上,原本嘶哑的喉咙发出来的声音却细的吓人,充满了恐惧和惊慌,随后连这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沉寂,纳什伸手抓挠着喉咙,挖出一道道血痕,可他脖子的肌肉已经硬的像石头一般。
他快死了。
“但如果是一个死人呢,一个畏罪自杀的人想来就没有审判的必要了吧,这死的人太多了,很少有人能等到审判日,你也是一样,真是太遗憾了。”
道森站起身子,一脚踹开了纳什的手,冷漠的注视着他的面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变得越来越黑,恐怖的血管浮现在他的脸颊,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纳什脸朝下倒在了那滩肮脏的肉糜上,再也没有动弹。
到死纳什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等待傀,反而等来了道森伯爵和他的毒药。
……
白灵塔顶。
“一大把年纪了,折腾来折腾去的,真是要累散我这把老骨头才罢休。”湫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红茶,稍稍抿了一口,长长的出了口气,把眼镜随手一扔,不顾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
“你这幻身竟然能骗过傀,我还以为会被当场戳穿。”
赤盘旋了三圈,最终落在了湫的尖帽上,若换了平时,湫肯定会第一时间把它赶下去,省的把自己的胡子和眉毛烧着,不过今天他却没有这么做,因为没必要,真正的他还没有从虚界城回来。
“你真当他看不出来,再怎么说傀也是圣灵士,这幻身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他?”湫笑道。
“不对吧,他要是看出来了何必认输?只需解除冰龙的召唤,我便不能出手,一位圣灵士,一位半步神渊,那外魔再厉害也挡不住他们两个同时出手吧,况且当时还有四万守城军在外守着,怎么想都是必赢的局面。”赤反问道。
“还记得那个黑发青年吧,他不仅仅是半步神渊,身上还有虚的气息,这样一个人如果失控被虚吞噬,化作虚魔,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吗?别说四万守城军了,恐怕整个北风城都将死绝,这一点傀比我们更明白,其次,他摸不准我的态度,按理来说,我的确不该插手这种事,但他召唤龙族在先,研究虚在后,已经触及到了议会的底线,我是有理由出手的。”
湫放下茶杯,顿了顿继续说道“最后一点,你说萧殊拦不住他们两个联手,要我看,还真的不一定,他敢冒身死的风险,任凭鬼击碎灵偶,重新凝聚灵身,单单这份胆魄,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那一剑你应该看的比我分明吧。”
“那一剑的确恐怖,反正我是没有把握能接下来,但你也看到了,他应该是动用了什么秘法,强行提升了实力,维持时间并不长,甚至来不及出第二剑便晕过去了,气息更是虚弱不稳,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结果如何还不一定。”
赤虽惊讶萧殊出剑时表现出来的实力,但后续他也看的分明,都昏过去了,他说挡不住,其实已经给足面子了,按现场的情况来看,龙族秘术之下萧殊应该是必死无疑。
“无魂灵偶的束缚下,他的实力已经凌驾于化魂之上,但你要知道,这是他还未能熟练控制灵力的情况下,换句话说,对他的限制,其实不只是灵偶,还有这个世界,你应该还记得吧,他当时脱出识海,试图凝结灵身,仅仅维持片刻就分崩离析,仅仅两个月不到,他就脱离了灵偶,顺利凝结灵身,你觉得他原本的境界有多高?”湫沉吟了片刻问道。
“神渊之上,恐怕……临近四君?”赤试探性的说道。
湫眉头微皱,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赤的猜想。
“这不可能,四君什么实力不用我多说吧,这个外魔难道还能媲美四君不成?”
赤是龙族的一员,虽然他年纪比湫还要小一些,但四君有多恐怖他比谁都清楚,龙族能够凌驾其他种族之上是它们本身足够强悍,根本不需要所谓的修炼,成年便能达到神渊灵武或禁灵士的实力,而且寿岁延绵,通常能活三千年之久。
奈何数量极为稀少,也许是遭天妒,它们没有性别之分,更无法像其他种族一样进行有性繁殖,必须独自孕育子嗣,但这会导致它们的寿命大大缩减,通常活不了几年就会衰竭而死,以至于有些龙宁愿离开龙域,也不愿意进行孕育。
龙族的数量一直在减少,但从无人敢进犯龙域,也没有哪个种族敢挑衅龙族的地位,正是因为四君的存在,四君的寿命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它们见证了人族的兴衰,传说在虚灵界封禁之前,它们便已经存在了,是这个世界最为古老的生物。
四君的境界已经超出了灵道的极限,非是神渊灵武或禁灵士可以媲美的,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神灵,那么四君就是最接近神灵的存在。
赤并非不相信湫的判断,它是根本不敢朝那方面去想,这外魔的境界要达到什么地步,才能够和四君媲美,若真是如此,虚灵界封禁解除之后,又该如何抵抗这般强大的外魔侵犯?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湫原本凝重的表情突然一松,有些尴尬的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你不知道还跟我这卖半天关子!?”
赤先是一愣,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喷涌而出的火焰瞬间将湫手上的红茶连同茶杯一起烧成了流状物体。
因果循环·傀儡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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