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伽蓝之侧(二)
帝师玉无缘曾在燃灯之前登上佛座,可于扶桑之颠,伽蓝之侧,他见凤皇浮罗,一瞥而佛心乱,自此入了红尘。后浮罗遗孤宁渊素拟身死道消,宁渊凤凰一族自此尽数亡故,帝师便入了魔――这三界六道之中,再没有一人、没有一物与浮罗有关。
――《浮罗君书》记载
“死后别在我坟前哭,脏了我的轮回路。”风孽云说。
说这话时的风孽云收了脸上所有表情,语气沉静,整个人都透着沉郁和阴沉。
坐在她身后的聆心却突然想起她在天界时听到的那些传说中关于当时尚是沈孽的风孽云的描述:她一人带五千骑,一夜绞杀七万犯边魔兵。那夜,不腐城与魔界界碑之上,背对着百万敌军,她血衣红裙,袖手而立,手握红樱长枪,戾气盈身,犹如上古大魔降临。
――当时与百万魔兵对峙的风孽云,是不是就是她眼前的这歌模样?
聆心突然打了个寒战。
虚空中并不太亮,风孽云又没有“点亮”她额上的浮罗尊印,因此她的身上并没有漾开神辉,风淄衣脚下,黑白的浮罗花幽幽绽放,散出清冷的光,那光照到风孽云处,冷冷的光映出她的轮廓,聆心在她身后阴影中,只望见孽云墨如鸦翅的一头长发铺陈开在她的身后,一袭红衣从最明处的艳红随着光的渐暗而渐变……直蔓延到风淄衣的神辉照不到的黑暗处变成比虚空更黑的暗色。黑的发,红的衣,与半明半暗的女子的脸颊,交织成令人屏息的咄咄艳色,而那艳色望着风淄衣,眉眼如刀,在神魔交界处积了数十年的戾气倾泻开来,未近身便让人齿冷――更何况,聆心在她身后隔了不过一人处。
死后别在我坟前哭,脏了我的轮回路……
说这话时,风淄衣的眼前,风孽云语气没有先前的半分刻薄,可是却让她感觉到先前没有感受过的刺痛和难堪。
风孽云冷笑一声,指挥着木鹤向前,即使前方有风淄衣这一大活人堵着,也没有再拐弯的意思。
总不能真撞上去吧?木鹤不动声色调了调方向,最后堪堪的擦着风淄衣的衣角而过。
她们擦肩时,风孽云眸光沉沉的望着前方,并没有分她半分眼色,风淄衣望着风孽云的侧脸,望着她走远,直至背影都消失不见,然后心中这么多年来忽然第一次有了些许无措。
历时三年,风孽云的脸上再没有了当年的稚气与明朗,而除了容貌,风孽云的气势与气质再与她和沈云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至此时,风淄衣再想不起来三年前那个孩子的脸来,她的脑海之中,只余刚才她望见的风孽云的那个侧脸。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就像花盛开的时候越是秾艳,就凋零得越是迅速。
――风淄衣眼中望见的风孽云,就像是一朵正开得艳丽慑人的花。
风淄衣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此处。
“阿云……”睡梦中,栖在浮罗城王殿的风淄衣睡得沉沉,梦到旧事时低声呓语,不知在喊谁的名字,可分明的,她在睡梦中突然泪流满面。
离别都。
世人皆知,离别都佐官聆心,原名哑女,天生患了哑疾,可,无人晓得,她在做了风孽云佐官的同事,还卫冕为人间十八都的月上之都君主,王权为一盏没有灯芯的灯,他们说,那也叫……聆心。
一握素虹,一盏聆心,一倾天,一枝狩月,这四样,皆是上古时凤皇宁渊素拟的旧物。
聆心卫冕为君,她可凭借聆心盏与人的神识共通。她睁开眼,想起她在风淄衣梦中所见,突然冷笑。
人间在天道之下,虽然占了两个冕尊的位子,可是除却少数几个极盛的时代之外,人间十八都都只会产生一个冕尊,甚至神衰之年,十八都虽君主俱全,却是没有冕尊的,人间十八都也曾因此而割裂,不过,不论何种情况,却是没有像风淄衣与风孽云两个冕尊同时加冕的。
双尊同冕,且这加冕的双尊还是血脉相连的亲身母女,若是这种情况放到任何一个世代,整个人间――就算是与主神风氏一族再不和的家族也要欢欣,可是,现在的十八都三十几个包括新增的沈氏在内的世家中,除了名义上只有族长沈云和冕尊沈氏风孽云两个人的沈家,向来作为掌权者而存在的十八都世家阶层没有人睡得着了。
――双尊同冕向来是盛事,可世人却都知晓风孽云与风淄衣这两个母子却堪比仇敌,甚至,她们之间比仇敌还要恶几分,而天道也出人意料的将十八都分开给了风淄衣与风孽云,若仅仅是这样,他们还不会太过担心,可偏偏,风孽云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初登冕尊之位时,就将她麾下――除了二十三年前风淄衣为了安抚她而给她管辖的不腐城之外的八座城池,同时夺了君主与佐书这两个城池最高管辖者的君格与君位。
――风淄衣抛夫弃子,世人皆知,她又在那里装深情给谁看呢?
魔界。
望断崖是魔界中央的一处绝地,其中有巫峰十二座,每座之上,都伫立着仙宫,里面无人居住。望断崖下,本不该盛开在魔界的浮罗花却只有将黑白二色的花朵开的妖艳,而浮罗丛中,漆黑色的莲台之上,白衣白发的男子已经沉睡了千万年。
若是地藏在此处,他看见莲台上的人影之后,这三界之内向来不拜天地、不尊神佛的地藏王定会虔诚的拜下去。
――这是帝师,玉无缘。
―― 昔年比龙皇凤皇还要传奇的人物。
当地藏王到了望断崖上仙宫之前时,沉睡了千万年、只苏醒过那么两三次的帝师玉无缘脸上略过一丝不豫,他的眼睫微微翕动,似要苏醒,可最终又沉睡了去。但是十二巫峰之上,有座仙宫之门突然洞开,里面走出一个人,白衣飘摇,面容与帝师玉无缘一般无二的俊美温润,似是谪仙,可是,他眼角的一挑绯红与眉心魔印却表明他是个魔。
面容如仙,周身气质沉寂低戾。
――这是暮云深。
“我不想见你们,你去吧。”暮云深面容冷寂,“地藏,不要再入魔界了。”
“老师,是不是只有小师妹是你的弟子?”地藏王跪伏在地,再没有了日天日地的气势,脸上表情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小师妹回来了,老师,您可开心?”
地藏王说着,语气就像个急于献宝的孩子,“她现在在冥界,她是新任斩灵道君主的双生魂,她一直沉睡着,她……”
暮云深抬抬手,止住了地藏王的话语,对着初沈长安和风孽云之外的人,脸上竟然首次出现了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表情。
“我知道啊。”
“我知道拟拟回来了啊。”
“地藏,你可知,人间十八都有帝师,暮云深?”暮云深笑起来,“暮云深就是我啊,地藏。”
“你以为的玉无缘本人,就在那里,”暮云深手抬起来,指着望断崖下,再次开口,“玉无缘就睡在那下面,他还沉睡着,因为素拟也还没有醒过来。地藏你说对了,我此生就只有宁渊素拟一个弟子。”
几乎……字字诛心。
地藏王脸上表情空了一瞬,却又突然想起,暮云深最初出现在人间,是为了……风孽云。
“风孽云才是涅槃后的素拟?”地藏抬头问到,虽是问句,但是语气肯定。
但……若风孽云是涅槃后的素拟,那如今栖居着素拟神魂的沈长安是谁?
暮云深面前,地藏王所有的心思都表现在了脸上。
“沈长安不过是带了风孽云几缕情丝的一道神魂而已。”暮云深说,“沈长安是风孽云最想舍弃,也是最想保护的她自己。”
“……最想舍弃也最想保护的……她自己?”地藏王突然想起了关于风孽云与风淄衣母女的传说,心中突然起了的情绪不知是对风淄衣的杀意居多,还是对风孽云的心疼占了大半。“长安……长安……”
可一生长安长乐哪是那么容易就得到的呢?
“地藏,回去吧,玉无缘是不会醒的。”若是可以,玉无缘愿一直不醒来。
――玉无缘有誓:他归时,或凤皇浮罗归来,或素拟回归。
浮罗已死,连神魂都没有剩下,而素拟回归时,说明风孽云沾染了前世因果――宁渊素拟的因果……太苦了。
“老师……”地藏王唤道,有些委屈。“您还在生气我在素拟涅槃第二世成漆池时,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被寂非家的又伤透后再次涅槃吗?”
“老师,您那是迁怒,那次我为什么保护好她,原因您不知道吗?”
“老师,您不能迁怒我。”
“……罢了。”暮云深身子一顿,接而无奈,“走吧,我们一起,我……该去冥界看看长安了。”他说,却对千年前的旧事闭口不提,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见不遇是恼怒,而不见地藏王,只是因为……他见了地藏会想起千年前他几乎召开天谴的那件旧事,还有他再次没有保护好那人独女的事实罢了。
……并不是迁怒。
他怒的,从来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第三十章 伽蓝之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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