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是佛座下最杰出的弟子,掌握了所有小乘佛法奥义。
他们说,我从第一层的琉璃天,一步一拜,直至最高的无色天上,对着漫天诸佛发下誓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在佛座下发下誓愿时,我所望的是魔界的方向。
他们也不知,在那天,他口中说誓,心中却念着:对不起老师,弟子此生怕是成不了佛了。
――第三桥君主地藏语
“我说,你怎么死了?”
“那人一直不是把你当宝贝似的护着吗?你为什么死了?”还还死到了我冥界中?
独角兽在长安面前停步,少年翻身落地,却并不上前。他靠在独角兽高大的身体旁侧,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脸上是与他这年轻的皮囊相符的、属于少年的桀骜,可是,眸光流转间,却依稀可以看见久久浸润佛法的温润来。
清冷的菩提香愈来愈浓了。
长安停了步子,望着他温润的眼睛,或许是他身上的菩提香太过清冷,又或许她听到那人的名字,脑子有了一瞬的清明。
血色的月、无边的苦海、墨绿的曼珠沙华叶、白色的独角兽、红衣的佛陀全都清晰的落入长安的眼中,然后,长安的身体一下子僵硬。
――眼前这是冥界,与冥界二十四位君主中,仅次于双尊之下的、排行第三的君王地藏。
沈长安作为风孽云――那位冕尊失踪后新晋的君主,君冕离别都王座,也是冕尊风孽云麾下最大的君王,自出生起,就呆在离别都中,从未到过别的地方,也没有见过这三界内除她自己跟三十三重天的冕尊不遇,以及冥界地藏王之外的君主。
冥界二十四桥,共二十四位君王,现在有六位君主缺位,其中包括冥界双尊――排行第一和第二的冥尊森罗与第十八层地狱的君主漆池,也就是说,地藏王是现在双尊缺位的冥界中最大的君主――尽管他将所有事情都丢给了长生君来做。在冥界包括双尊在内的六位上君中,地藏比起其他五位,名声不显,但是,他能在这冥界中成为排行第三的君主,他的能力并不容小觑。只是不遇……
想起不遇,沈长安原本混沌的神魂再次归于黑暗。
“我说,你怎么死了啊,虽然人间风氏王族的十八位位君王不像我们冥界和天人一样,与天齐寿,但是,你做为风氏中排行第三的离别都君主,才卫冕几年啊,这么快就死了,也太儿戏了吧。”而且,她身边还有不遇啊。
地藏不知此刻长安神魂状态,他只当长安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走神了,于是颇不耐的又说了一遍。
三界之内由天道授予了神格共七十五位君主――冥界二十四极天的二十四位君主、天界三十三重天的三十三位君主、人间九处洞天、九座都城的十八位君主,几乎都是从上古传承下来的。
人间君主最少,但是也是三界内顶厉害的。今天是祭君之日,地藏王再游戏人间,也不能在今天缺席冥界的君祭大典,但是,今日他从人间刚入冥界,就感觉到一个不属于冥界二十四桥的神格停留在长生道的苦海畔。苦海的气息向来可以掩盖一切东西,包括神格,而且苦海无边,长生殿在苦海彼岸,所以他并不指望长生君能够察觉什么,而在冥界,与苦海最亲近的,除了生于苦海的、已经死去的第十八层地狱的冕尊漆池外,就只有差点曾将苦海中的地狱魔渡尽的他了,上尊漆池已死,所以,也就只有他自己来查看了。
此刻的地藏不住的懊恼,他原以为是人间或天族的某位君主亲临,但是,他没有想到,来的是人间离别都君主,而且还是以死魂的形态君临,更扯淡的是,她来的还是长生道,还被天道赐予了魂体,魂体之上有新的、属于冥界君主的神格在慢慢生成。
――这是要她在冥界做君主的节奏吗?
地藏心中疑惑,可面上不显一分,只是与长安扯着闲话――尽管长安正处于出神状态,鸟都不鸟他,只是自顾自的走向苦海。
“这也太傲了吧,简直跟长生君那中二期少年一个德行,都是被不遇那孙子惯的,这简直不能忍了。”地藏看长安彻底的无视他,有些炸毛了。他追上长安,两个袖子一卷,颇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气势。
可是,到她身前,他才发觉有些不对。地藏一只手抬起长安的下巴,让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同时另一只手捏了一个定身咒甩在了她的身上。
“哟,魔意入魂啊。”地藏轻佻的吹了一个口哨。“这个倒霉孩子是在干嘛呢?竟然将自己逼得快入魔了。”地藏颇无良的叹了两声。
他们的君权皆由天道授予,是三界内除冕尊之外最接近天道之人,原本,得道与入魔本就在一线之间,可这人是自己一念之间,快要入魔了。
如果是别的东西导致长安失了神志,他会很乐意的站在一边看热闹,但是,她神魂中的这是魔息。
在帝师玉无缘入魔之后,天道戒律之下,无论哪位君王入魔,都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这毕竟关乎人的性命,地藏即使再喜欢看热闹,也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地藏原握着长安下巴的手覆在了长安的眼睛上,让她闭上双眼的同时,他的双眸也阖上,清冷的神力从他额上的神印中一泄而出,沿着他的筋脉游走至他覆在长安眼上的手心,然后,神力自长安的双眼开始,一点一点浸润长安被黑暗侵蚀了的神魂。
长安脑海中传来阵阵梵音。
佛高居佛座之上俯视众生,目光悲悯,他轻喧佛号,天空中菩提盛放,空气中隐隐散开一抹菩提香。清冷的香味缭绕鼻息间,长安混沌的脑袋中关于死亡与绝望的那种黑暗一缕缕的被地藏的神力驱逐到它们来的那个地方,最终重新化为一颗黑暗的种子,蛰伏在长安的神魂深处,等待下次发芽的时刻。
“这东西……就连我都不能彻底祛除它,只能做到将它压制到它爆发前的状态。不过……”地藏终于睁眼,他上下打量了下长安,唇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突然有些想知道导致她入魔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地藏收回手,退了几步,然后才撤了定身诀。
地藏脸色苍白,原本候立在一旁的独角兽向前走了几步,默默的走到地藏身后,然后,地藏靠在了独角兽的身上。在人不见处,庞大的神力源源不断的从它的身体中补充给地藏的神印。但是,绕是如此,地藏额心的菩提神印也只是比刚才苍翠了一分而已。
“够了,谛听。”地藏看到长安的眼睫微翕,有快要醒来的迹象,于是抬了抬手,止了身后谛听帮他恢复神力的动作。做这些时,他的眼睛并没有从长安身上移开半分。
帮长安梳理神魂时,她笼罩在死亡阴影下的所有情绪也反馈到了他的脑中。
她是在八年前卫冕为离别都君主的,但是,在她成为人间排名第三的君主前的经历是空白的,她就像是横空出世,没有人知道她成为离别都君主前的经历。
这样的一个人,地藏不明白为什么在死亡暗示的阴影中她的情绪是悲伤、以及……绝望。
――她这样的人竟会绝望。
――若是绝望,引她入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长安睁眼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略过地藏,抬头望向人间。
作为弃子,她怎么能再回到棋盘上?她又该以何种姿态重新回到棋盘上?
重新作为弃子吗?
风起时,长安身上裙裾随着风声荡起杀气,震散了天空中的菩提香。她的额上,曼珠沙华神印与离别都风离花神印先后出现,却在一瞬后就一闪而逝。滔天的愤怒让红莲火从她脚下翻涌而出,似要焚尽苍穹。
菩提香散尽,地藏隐约间听见似玻璃罩破碎的声音。
――他设的结界已经破碎。
原本在地藏的结界中,时间是不流逝,无论结界中时间过了多久,外边还是他们进结界的那刻,当结界破碎时,时间开始流逝,而在苦海之上,来接长安的渡船已经在来的路上。
地藏轻喧一声佛号,然后望着长安叹气。
长安听见想在她脑中的佛号,那根名叫‘理智’的弦终于接上。她闻声望向他,身上锋芒敛尽,脚下莲火尽消。
她看着眼前一人一兽,只觉得有无边的神威压着她,就连呼吸都有些滞涩。
虽然他身后谛听身躯高大似一座小山,但是长安分明觉得似山一样压住她的神威来自地藏。
少年君主虽然一身血红色的袈裟张扬,但气质沉敛,目光柔和中又带着神鬼不敢近身的凛冽,风姿温婉,俊秀难以言描。
长安唇角挑了挑,君威凝成一个手掌,落在了地藏身上。她一笑,天地都有些颠倒,可她身上的君威更盛了几分。
“入冥界不是我的本意。”长安叹气。
“我知道。在魔息侵入你的神魂时,你若还有‘本意’这玩意儿,倒要叫我惊上一惊了。”
“我会回人间的,所以你不必对我有敌意。”
“我对你没有敌意啊。”地藏摊了摊手,笑说,语气无辜无害。
“……”没敌意的话为什么还不撤了落在她身上的神威?知不知道背着一座山聊天很累的啊。
地藏和长安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没有其他动作,可是不约而同的,他们二人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苦海上荡起水声。
终于来了。
地藏望了一眼苦海彼岸,然后撤了神威,长安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在身上压力消失的同时,她也收回君威。只是在收回君威时,两人同时想道“人间/冥界的君主果然让人讨厌。”
“既然走过长生桥入冥界,那么你就回不去了。”他跃身跨上谛听,然后居高临下的望向长安。“至于为什么,你以后就明白。本来我是想找你聊一聊的,但是,你弄碎了我设的菩提结界,今日怕不能如愿。如果以后有时间,你可以来第十七层地狱的地藏王殿找我聊聊。”说到长安弄碎他的结界时,地藏戏谑的笑。
“我觉得你总会来的。”地藏又说,语气笃定。
“是吗?”长安语气懒散,不经意间,却又有几分讽意。“你明知我那么讨厌你,你哪来的那么大的脸?”地藏的结界还没有完全破碎,长安一抬手,星星点点的艳红色的火落在结界上,结界于瞬间化作飞灰。
“你来冥界是个意外,但是,这虽然不是本意,可这意外却是很和你心意的。我知道,你很需要冥界的一样东西,所以你总会来找我的。”
菩提香散后,一座古朴的石桥突兀出现,石桥旁侧,一座石碑伫立。菩提香散后,一座古朴的石桥突兀出现,石桥旁侧,一座石碑伫立。
――第十七层地狱。
上面写到。
地藏驱使这谛听踏上第十七层地狱的桥,在走之前却又开口,语气依然笃定。“不论你承不承认,你最后都是要到我第十七层地狱一趟的。”
谛听与地藏走过后,桥便消失了,长安望着虚空,墨色的眸子中情绪不明。
就算他不说,她也不会回人间的,至少现在不能回。
第十七层地狱。
坐在谛听上的地藏的眼睛终于睁开,然后唇角扯出一抹笑意。
第四极天上的苦海边上,长安的神魂之中,只有正在生成的、不成熟的曼珠沙华印。
――是将风离印隐藏了吗?
“你还真是……”
“我冥界君主不齐,地狱式微,你既然作为冥界君主归位了,本君又焉有让你回人间的道理。”
“而且,就算是为了不遇,我也要将你留在冥界。”
地藏似笑非笑,喃喃时,脸上却带着几分冷意。
第十七层地狱的数万阴司跪伏在苦海边到地藏王殿的御道两侧,地藏越过数万阴司,走过长长御道,推开了地藏王殿的殿门,可是,他的君令却清晰的传到苦海岸边。
“谛听……”地藏吩咐。
月色落在谛听银色的毛发上晕开清冷明亮的光芒,一道人影就从中走出。
“喏。”那人向着地藏的方向微微躬身。
――地藏王殿下未说的,他都懂,所以,余下的话地藏不必再对他吩咐。然而,谛听还没有动身,就感觉在他身侧传来空间的波动,他偏头时,正好望见天界那位地位最尊崇的君主落在他的身边,素衣蹁跹,似菩提,又似莲台。
“地藏,你要想知晓她的事,直接问我就好了啊,费那么大的劲干嘛?”不遇在月下轻笑,可是谛听看时,却觉得这位君主的笑容有些寂寞,和他家君主的笑如出一辙。
“我问的话,你会说?”地藏玩味,“你那么护着那女人,她的事你怎会让我知晓。”地藏说着,又幸灾乐祸起来:“不过,你那么护着她,可是她竟然死了,一个人间的君主,死了之后神魂竟然入了我冥界。”
不遇有了片刻的沉默,沉默过后,短短几个字却说的艰难,“她死,是因为我追杀的她。”
地藏难得的也沉默了一下,可是片刻后却又笑开,不过说得却是另外一件与此时毫不相关的事,“怪不得她的她会绝望,怪不得……”她会入魔。
“地藏,我怕是要在你这呆一段时间了。”
“随你喽。”
第二章 月下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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