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功夫,韦仁实在消灭了三碗烤肉拌饭之后,终于抹了一把嘴,打了个饱嗝。
然后向李诵行礼道:“多谢太子殿下赐饭,臣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米饭,加之连着饿了两顿,故而在殿下面前失了礼数,还请殿下恕罪!”
“却是老臣的疏忽。仁实虽然心智早慧,但到底年纪尚幼,自然是不会如臣忍饿的。”高学士在旁边说道:“老臣只顾着验证仁实的法子,却忘记了仁实已然饿了两顿饭了。”
李诵露出意外的神色,看看高学士,对他回护韦仁实的话感到惊讶。
不禁问道:“验证?验证甚么法子?”
“殿下,殿下也该知道,自古以来,天下书多藏于世家,我朝开国以来,便重视藏书修书,弘文馆、崇文馆便有修书之重责。而后更是有两都的集贤殿书院,广收天下典籍,以编纂、整理、校勘、保存。”高学士说道:“即便如此,天下学子仍旧是难以有书可读。就在两馆之中,学子的课本,也是需要抄写下来。”
“雕版印书,又极其费时费力,有新作之书籍,难以刊行天下。有古之典籍,又只能手抄,亦不能广传。”
“天下学子无书可读,盖因手抄不利于广传,而刊印又极其费时费力。”
高学士言辞间颇为激动的对李诵说道:“而今,这个问题,却被韦生仁实给解决了!”
“哦?!”李诵神色一肃,连忙问道:“如何解决?”
高学士便道:“如今之雕版印书,其弊有三。一本典籍动辄数千言语,都需要匠人逐页刻成雕版,方才能够刊印,这花去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此其一也。这当中,书里便是有一字的改动,或是有一字雕错,之前的这块雕版便也就全然不能再用,只能重新再刻,此其二也。又凡有不同之典籍,便又需再刻无数雕版,繁琐之际,此其三也。”
“如今,仁实献出一法,将雕版改为活字,此三者便立刻迎刃而解!”高学士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那些活字和模子拿了出来:“殿下,请看老臣为殿下演示!”
说完,高学士又照下午演示那般,挑出活字拼成版,又示范了若是中间有了错字,便只需取出那个字,换入相应的对的便可,却不用再重新刻雕版了。
“妙啊!”李诵看完高学士的演示,当即一拍大腿,道:“果真如此!此法较之雕版不知好到了何处!”
“殿下,寻常常用之字,不过数千。若是将这些常用字都刻做现成儿的,刻成好些套。有几套字,就可以同时刊印多少本典籍。根本不用再做雕版,只需将需要的字挑出来拼到一起,就立刻成了‘雕版’,印过之后,将字重放回去,下次需要再去挑选不通的字即可。”韦仁实在旁边补充道:“如此一来,不拘是人写的新书,还是以前的典籍,都可以这般大量的印刷出来了。”
李诵转头盯着韦仁实,神色很是复杂。
半晌,才开口说道:“韦生啊韦生,你可真是教孤大吃一惊啊!这东西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不等韦仁实开口,他就又继续说道:“此功一出,天下学子皆受你恩惠,日后的读书人,都要谢你才是了!”
“臣也是侥幸想到而已。若真有惠及天下学子的时候,却也多亏是殿下与馆主一双慧眼,不使此法埋没的缘故。”韦仁实行了一礼,答道。
“哈哈哈哈,韦生何必谦虚。”李诵笑道:“此事重大,孤明日一早便去向父亲奏明。韦生才因功入勋,受封渭南县男,前来长安这才多久,又立下如此大功!父亲恐怕要愁着如何赏赐韦生了。”
“不敢。”韦仁实答道。
“父亲的赏赐是父亲的,孤身为东宫之主,崇文馆里有韦生立下大功,也应有所赏赐才是。”李诵又道:“韦生想要孤如何赏赐啊?”
皇帝的封赏才是正儿八经的因功封赏。
至于李诵的,只不过是个意思。
毕竟崇文馆属于东宫,而太子是东宫之主,自然也是崇文馆之主。崇文馆里的学子立下大功,他自有也要表示表示,却是个人的名义,而非是朝廷的名义了。
于是韦仁实便笑道:“既然太子殿下问了,那臣就斗胆开口了。臣别的什么都不要,殿下能不能将方才的稻米赏给臣几斤?”
李诵一愣,十分意外的看着韦仁实,诧异道:“韦生就要些这?”
韦仁实点了点头,道:“臣别的也不缺什么,就是喜欢吃稻米饭,可长安城里的稻米实在是贵,吃起来又跟嚼了满嘴纸屑似的,哪有殿下这里的好吃,嘿嘿……”
“韦生这张嘴还真是能吃出好东西。”李诵笑道:“这些稻米可不一般,乃是渤海国每年进贡的卢城稻,其米重如沙,亮如玉,汤如乳,溢浓香,乃稻米之极品。”
卢城稻?原来是它啊!
韦仁实后世里自然听说过它的大名,国宴所用的米的前身嘛。
却听李诵又道:“既如此,孤便给韦生十石卢城稻,明日令人送去。”
十石?
那怕不就得有五百来斤了罢?!
没想到竟然给自己这么多!
韦仁实当即大喜,行礼道:“臣谢太子殿下赏赐!”
“哼!就知道吃嘴!”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扭头一看,却见李代宗儿一连不屑的看着韦仁实。她还在为刚才没有尝到烤肉拌饭而不满。
韦仁实笑了笑,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故意看了她一眼,又对李诵说道:“殿下,其实这稻米可不仅仅只有煮粥、蒸饭这么吃法,臣还知道些其他的吃法,只是苦于没有好米,做不出来。如今既得了殿下赏赐,就可以做出来了,到时候一定献来请殿下尝尝。”
“好啊!看这些烤肉的东西和佐料,就知道韦生的厨艺定是不赖的。”李诵点了点头,笑道。
韦仁实看着李诵,心里觉得有些感叹。
这人还不赖,看来史书上对他评价,倒也没有太过于夸大。
“宽仁有断”,奉天之难的时候遇到战事也能“身先士卒,乘城拒战,督励将士,奋激全军”,还能“从容论争,故卒不任延龄、渠牟为相”,劝德宗不任用奸佞,还用“好乐无荒”来劝德宗不要沉迷丝竹宫糜,又“未尝以颜色假借宦官”。
后来韩愈编写关于李诵的史书,评价道:居储位二十年,天下阴受其赐。
若是能活的时间长些,李诵登基之后未必不能给大唐带来中兴之局。
可惜了。
果然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米中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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