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皓雪讲到她试炼之后，一次易容之后被一个女性秘师堪破。那个秘师竟然因为嫉妒她的容貌，将她囚禁了三个月。三个月不见天日的时间里，女性秘师使用了很多方法折磨她，试图逼迫她屈服自毁容貌，可皓雪始终没有服软。她想尽办法与对方周旋，最后终于拖延到那个秘师的一个仇家找上门来，她才得以才混战中逃脱。

    窥一斑而见全豹，这件事，皓雪聊起来甚至带着笑，可是陈枫却能想象到其中的凶险。秘者掌握了力量之后，难免都有为所欲为的念头。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秘者在宗门内部规规矩矩，一旦离开宗门便滥杀无辜的原因。因为在宗门内有其他更强大力量的约束，自然规规矩矩。可是离开宗门后，约束就少了，自然会变得凶残。

    陈枫是一路艰难走过来的，好几次都差点中途倒下。若非是他的运气足够好，性格也足够坚韧，否则不可能走到今天，早已是某处黄土下的一抔碎骨了。正是因为那段特殊的历程，陈枫能够体会到皓雪的辛酸，也能够预想到她前路的艰难，心中不由叹息。

    不过，他并不想将这种压抑的情绪再度传递给皓雪，只好故作轻松地问：“红枫岛如今乱象已呈，姐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皓雪遥望远处，说：“我打算学你，到南唐去游历一番。那里有一些大的宗门，只招收女子，我打算拜入其中。和男子打交道，确实累，到了那样的宗门，可能会好一些。如果实在不行，我也就和你一样，彻底做一名散修。”

    陈枫点头说：“秘者修炼，简单最好。当然，简单并不是指头脑简单，而是修行的方向简单，心里不长草，唯有目标。只有简单一些，才不会被人际关系所圈囿；才不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怕别人对自己的行为评头论足，说三道四；才会在牵扯秘者的大问题前义无反顾早向前去，去追求更高的境界。”

    皓雪将月狐放下，让它戏水，然后说：“是啊。我就是把日子过得太复杂了。去年秋天，我一个人来到了一个小村落，那里种了许多菊花一般。我自小就喜欢菊花，虽然它没有牡丹的华贵，没有荷花的妖艳，没有梅花的倔强，可是我就爱它在清风中安静而执着地开放，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我便在那个村子里住了一段时间，修为也有了不小的提升。”

    陈枫想，眼前的皓雪何尝不是一朵菊花，虽不张扬，但是坚贞，虽不耀眼，但是纯洁，虽不显赫，但是优雅。她一直以随和、从容、达观的态度面对人生，与人为善，静静思考，默默做事。这也是陈枫感觉到皓雪值得亲近的原因。

    皓雪继续说：“可是，那个村子毕竟不能久住。修炼要很多资源，那里并没有。这也是很多秘者离不开宗门的原因。小时候，师父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古时候，红枫岛上有个小国，去大陆进贡，送了三个一模一样的金人，同时出一道题目，就是这三个金人哪个最贵重？大陆的皇帝想了许多的办法，请来珠宝匠检查，称重量，看做工，都是一模一样的。皇帝认为泱泱大国，连这个小事都不懂，实在是丢人，便要严惩手下的大臣。最后，有一位即将告老还乡的老大臣说他有办法。皇帝将使者请到大殿，老臣胸有成足地拿着三根草茎，插入第一个金人的耳朵里，这草从另一边耳朵出来了。第二个金人的草从嘴巴里直接掉出来，而第三个金人，草进去后钻入了肚子。老大臣说第三个金人最贵重。红枫岛的使者惊愕良久，因为老大臣的答案完全正确。我和师兄都问师父为什么？师父却让我们自己思考。师兄最先想出了答案。他说，最贵重的人，不是最能说的人的人，而是多听少说的人。后来，师兄在执行师门任务时为了掩护门中其他弟子，被敌对的一个门抓住。师兄始终不说出师门的秘密，最终惹恼了对方，被杀死了。”

    说到这里，皓雪的眼中明显有了泪，她擦了擦，继续说：“师兄素来不张扬，十分平和。对长辈，对同辈，对我都很宽容。他于师门尽心尽意，于他人赤诚相待，既不盲目乐观，也不妄自尊大。可是，他这样好的一个人，便那样去了。师父很看重师兄，所以师兄去世后也不难为我。可是，一个人死去了，和活着的人情分会慢慢变淡。如今，为了宗门，师父的很多念头也在改变，终于开始逼迫我嫁人。”

    陈枫略略知道皓雪师兄的事情，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过往。皓雪和师兄之间的分别，无疑是一出悲剧。这样的悲剧在如今的秘界并不少，至今都在上演。至于皓雪师父所为，不过是大多数宗门主事者多会做出的选择罢了。就像当年的唐玄一样，也是违心做出了不该做的事情。

    他看着大海，不由想到了海上的这些秘者，看起来强大，可一样要经受世事的纷乱和人性的考验。苦苦修炼，苦苦提升，把岁月刻在了脸上，也刻在了心中。所以，在秘界打滚数年，多棱的心就被磨砺得圆润。于是，不再有年少时的浅薄和无知，不再有年轻的无谓空想，开始自觉地追求眼前的利益。天长日久，锱铢必较之后，便难以平淡对待得失，更难以冷眼阅看繁华。所以，秘者要有淡定从容的定力，在潮起潮落的秘界戏台上做到举重若轻何其难也！

    皓雪伤神了一会，才对陈枫说：“所以枫弟，我很佩服你。你当日的处境还不如我，现在却趟出了这样一条新路。现在的你，一个这么年轻的中阶秘师，谁敢轻视？你已经有了活得更简单的资本，我呢，还要继续努力啊！”说着，皓雪挥舞了一下拳头，月狐仿佛也受到了感应，摇了摇尾巴表示支持。

    陈枫看着月狐，不由多了一些念头，当即引皓雪上船，说：“这里距离离火宗驻地太近，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聊。”

    第三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