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太爷是在半夜里醒来的。

    秦姝一直没睡过去，看到老爷子醒来后欢喜得差点哭了，急忙让于秘书给老爷子倒杯温水，她自己则挺着大肚子撑着手肘从软榻上爬起来，倒是把老爷子吓了一跳。

    “还不回去睡觉！”老爷子一醒来就训斥她，但苍老的面容却满是疼惜。

    秦姝握着他的手，眼圈红了：“我这就去睡觉，您也好好休息。”

    护士又给老爷子测量了一下血压和体温，数值都正常范围内，于是也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于秘书陪着凌老太爷去军区总医院做详细的身体检查，最后检查报告出来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而昨晚的突发性眩晕是动脉硬化引起的脑供血不足。

    动脉硬化也是因为老爷子年纪大了，这是很多老人的通病，人的身体器官和组织都会随着年龄增加而慢慢老化和衰退，以目前的医疗手段是没办法让它们逆转的。

    医生吩咐道：“平时少吃油腻食物，忌吃大鱼大肉，多吃水果和蔬菜，还要进行适当的锻炼。”

    回到疗养院后，老爷子坐在藤椅上，不由地感叹道：“岁月不饶人呐！”

    秦姝正仔细地翻看着凌老太爷的检查报告，听到这句话也有点伤感，又摸了摸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小宝宝，说：“这两天宝宝闹得厉害，恐怕想提前出来了。”

    这句话冲淡了一些伤感。

    老爷子又高兴起来，乐呵呵地说：“这小子肯定是个不安分的。嗯，男孩子就是要闹腾一些，不能娇生惯养的，你和阿寒千万不能过分溺爱他。”

    在秦姝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肚子里的宝宝是个男孩子了。

    如今听到老爷子语气里流露出来的深切期盼，秦姝心里一动，撒娇说：“爷爷，您说得倒是简单，我和阿寒哪有教养小孩子的经验。您要是不在旁边多盯着点，那我们俩要被折腾得焦头烂额了。”

    或许是昨晚一场突发性眩晕，让老爷子意识到自己再强也强不过时间，难得唏嘘道：“我都老了，哪还有精力帮你们盯着孩子。”

    以前老爷子都是不服老的，秦姝听着有点难受，脸上倒是笑嘻嘻地说：“您是宝刀未老，还能再战千百回呢！爷爷，我都想好了，等宝宝出生后，您就帮我和阿寒管着他。您刚才借口说老了，该不是不乐意帮我们吧？”

    老爷子终于被她逗得大笑起来，连连点头说：“行行行，我就看看你肚子里这小子有多闹腾。”

    大概是被秦姝的话感染，连着几天，凌老太爷心情都很不错，满心期盼着小孩子的出生，连胃口也好了不少。

    但秦姝不敢再让他吃油腻的食物，还专门让于秘书盯着老爷子的吃食，红烧肉、动物内脏、油炸食品都从老爷子的食谱上灭绝了，一日三餐多以蔬菜为主。

    当然，老爷子也监督着秦姝的饮食，每日摄入的营养必须非常充分。

    这下好了，一老一少互相监督，省了于秘书不少事。

    月初的时候，苏小娅从国外出差回来，带回了一些礼物寄给秦姝，让她注意签收同城快递。

    电话里苏小娅还有点遗憾地说：“要是夏伦跟我一起去出国玩就好了。”

    “以后会有机会的。”秦姝只能这样安慰她。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凌墨寒和夏伦都不是能随意出国旅游的人，如果要申请出国游玩，得经过许多道申请和审核程序，除非等到他们从军区退役后才能方便一些。

    秦姝也曾动过和凌墨寒到处去旅游的念头，但目前也只能想想而已，既然她选择了和凌墨寒在一起，就必然要舍弃一些东西，对于她来说幸福还是多过遗憾的。

    也不知道凌墨寒什么时候才回来？能赶在她的预产期之前回来吗？

    秦姝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许久才在日记本上写下一句话：“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她真的好想凌墨寒。

    夜色逐渐深凉，秦姝终于撇去心中的纷纷扰扰，搂着凌墨寒的枕头睡着了。

    不知过去多久，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她隐约闻到一股熟悉而沉稳的气息，身边似乎有人躺下来，不停地亲吻她的额头和鼻尖，让她在梦里也觉得很甜蜜。

    “睡得这么熟，跟小猪一样……”耳边传来低沉的轻笑声。

    秦姝正在梦里和凌墨寒相会，觉得这声音既像是真的，又觉得是做梦，潜意识里贪恋梦里的温暖，于是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一心沉浸在梦里。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厚厚的窗帘全部拉起来了。

    秦姝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看着窗帘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睡觉前好想没有把窗帘全部拉上，那这窗帘是谁拉上的？

    她一惊，困意全无，急忙拧开台灯，戒备地环顾着房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

    难道她怀孕后记忆力下降，不记得自己拉过窗帘了？

    秦姝蹙着眉，没什么头绪，慢慢起身去洗手间，经过书桌时看到没合上的日记本下方多了一行字，那行字就写在那句“一如不见，思之如狂”的下面。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明明是两句不搭的话，但看起来却异常温馨，而且下面那行字写得锋利又不失沉稳，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刚劲有力，像是在写什么庄重的誓言。

    这不是凌墨寒的字么？他回来了？

    秦姝猛地看向窗帘，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正好响起来，那是她专门为凌墨寒设置的铃声。

    要不是顾忌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差点就扑过去拿手机了。

    接通电话后，秦姝还没开口就听到凌墨寒低沉而愉悦的嗓音：“睡醒了吧？”

    秦姝从来没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如此动听过，不自觉地带了上撒娇的语气：“是你吵醒我的。”

    凌墨寒意味深长地说：“那我晚上好好补偿你。”

    “禽兽！”秦姝笑骂了一句，“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到一点儿动静，要不是看到你在我日记本上写的字，我还以为房间里进了个采花贼呢。”

    “就是专门采你这朵花的。”凌墨寒不要脸地说，“乖，再去睡会儿，等我处理完军队事情就回去浇灌你这朵娇气花，不会亏待你的。”

    这话一语双关。

    秦姝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那你的喷壶可要对准了。”

    一瞬间，凌墨寒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粗重的气息通过手机传入秦姝耳朵里，听起来既性感又压抑，就像一头蠢蠢欲动的狂兽，稍微撩拨几下就受不住了。

    秦姝扑哧一笑：“上校大人，您好好办公吧。”

    “你给等着！”凌墨寒咬牙切齿地说。

    秦姝哼了一声，利索地挂了。

    中午的时候，凌墨寒回来待了不到十分钟又匆忙赶回军区，说是有个重要的报告会议。

    秦姝见他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有点担心是出了什么事。

    但凌墨寒不说，她就算问也没用的。

    等到晚上，李副官给秦姝打电话，说凌墨寒在军区过夜，这两天暂时不回去家里。

    秦姝心里有点失落，不过也能理解凌墨寒的工作和职责，只好继续独守空闺了。

    估计苏小娅也跟她一样吧。

    想到夏伦和苏小娅即将修成正果，昨晚还看到苏小娅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恨嫁的表情包，秦姝立刻打开微信翻到那条记录，在下面评论道：“胜利的果实终将属于你。”

    这句充满鸡汤气息的评论得到了苏小娅幽怨的回复：“一个月过去了，我没等到盛夏的果实出现在眼前。”

    意思是夏伦还没回来？还是苏小娅没见到他？

    秦姝想打电话问一问苏小娅，但转念一想，或许夏伦和凌墨寒一样，回来后在军区忙得脚不沾地，还没和苏小娅联系吧？要是她打电话问了，说不定苏小娅更加幽怨了。

    秦姝决定暂时不招惹她。

    过了两天，苏小娅来看秦姝，看到那圆滚滚的肚子，满含期待地问：“预产期是20号对吧？真的好想看看小宝宝，一定比我还要可爱讨人喜欢。”

    秦姝鄙视道：“你这话说得真有脸面。”

    苏小娅无视了她的嘲讽，趴在她的肚子面前，嘀嘀咕咕地和还未出生的宝宝说话。

    秦姝见苏小娅那么喜欢小孩子，正要让她和夏伦赶紧生一个，就见凌墨寒踩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客厅里，冷峻的眉眼在看见秦姝时变得柔和了不少。

    但下一秒，看见苏小娅后，凌墨寒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苏小娅没有察觉出来，一看见他就兴奋地对秦姝说：“宝贝儿，你男人回来了，夏伦也肯定回来啦！我打个电话给他，问他在哪里，等会儿可以一起吃饭……”

    她的眉间全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凌墨寒忽然沉声道：“别打了，打不通的。”

    但苏小娅已经拨出去了，一直都传来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看向凌墨寒：“你怎么知道打不通？他没回来还是又被派出去了？”

    秦姝注意到凌墨寒紧紧攥着的拳头，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见凌墨寒哑声道：“夏伦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