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季辰又吐了一次，胃里传来烧灼般的疼痛，可他却自虐般放任不管，任由五脏六腑被折腾疼痛侵蚀，好像它能让他记住秦姝不再是他能碰的人。

    可记住又如何，他根本忘不掉。

    不知过去多久，季辰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过来，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一片漆黑，不知道是下午还是夜晚，他翻出手机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屏幕上显示好几条未读消息，其中一条是秦姝发过来的：你好点了吗？

    短短的五个字，让季辰欣喜若狂，在信息回复框里反复删改，斟酌着回复她的话，最后发现说什么都不适合，只能回复道：“我没事。”

    信息发出去后，季辰便紧盯着手机，过了五分钟左右，收到秦姝的回复：“那你好好休息。”

    季辰对着屏幕温柔地笑起来，小心翼翼地回复道：“你也是，注意身体，下次我再给你做清蒸鲥鱼。”

    只要秦姝说一声，他立刻就能给她做。

    他等了许久，没再等到秦姝的回复，在黑暗中把秦姝发过来的信息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就像在回味甘醇的美酒，沉醉其中无法自拔，连信息里每个字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

    季辰把信息保存在私密文件里，耳边响起安筱筱的那句话：“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和秦姐姐在一起？”

    当然想过。

    他默默地在心里回答，不止一次两次地想过，也许有上百次，上千次……在季辰回到林城的每一个夜里，他都在想念秦姝，想念曾经和她在东城的日子。

    那一年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尽管秦姝对他没有爱情，但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他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思绪纷飞，情意如狂。

    等季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点开了通讯录，并且翻到了苏小娅的电话号码。

    秦姝和苏小娅很要好，要是想知道秦姝的情况，问苏小娅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季辰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忍住内心的悸动，拨打了苏小娅的电话。

    “哇，你总算还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手机里传来苏小娅活力四射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把季辰心里的苦闷也冲淡了一些。

    他下床拉开厚重的窗帘，语带笑意：“我怎么会忘记你。”

    “哼，我不相信，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才想起我来了。”苏小娅笃定地说，“让我猜一下……嗯，能让你找上我的，百分之九十九和秦姝有关。”

    “你不用这么直接吧？”

    “我果然猜对了。”苏小娅不无得意，“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想知道小姝这三年来所有的事情。”季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迷人的霓虹灯，眼前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秦姝那双眼睛，也如同灯火一样漂亮。

    苏小娅没出声。

    季辰的心渐渐往下沉。

    过了一会儿，苏小娅小声说：“季辰，对不起，我不能帮你这个忙。我只能告诉你，她过得很好，凌墨寒很宠她，不过这点你应该也看得出来。”

    季辰勉强笑道：“我知道。”

    苏小娅心里叹气。

    不是她不愿意帮季辰，而是秦姝不允许她说出去，那她当然不能出卖秦姝了。

    ……

    夜色如迷茫的浓雾，在黑夜里慢慢四散开来，就像笼罩在季辰心头上的一层黑纱，无形中把他那颗心捆得紧紧的，大概只有秦姝才能揭开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

    从和苏小娅挂断电话后，季辰就一直站在窗边，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嘲讽他：看吧，就算没有你，她也一样过的很好，你又何必再去关注她的生活。

    “嗡！”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声。

    季辰随意瞥了一眼，发现是一条陌生号码发过来的信息：季辰哥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今天中午做鲥鱼的时候，安筱筱要了他的联系方式，说是怕记不住怎么做清蒸鲥鱼，非要留个联系方式，方便以后请教他。

    季辰这才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应该就是安筱筱打过来的，而他醒来时只顾着看秦姝的信息，把这两个未接来电当作垃圾骚扰电话忽略了。

    他回拨过去，听到安筱筱高兴地说：“季辰哥哥，你总算给我回电话啦，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季辰解释道：“我睡着了，没听到手机铃声。”

    “原来是这样。”安筱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好像原来很担心季辰的样子，“你回去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现在有没有觉得舒服点？”

    听到关心的话语，季辰心里一暖，温和地说：“谢谢，我没事了。”

    “那就好，那我挂啦。”

    “等一下。”

    “季辰哥哥，你还有事吗？”

    季辰沉默片刻，说：“你能给我说一下小姝的事情吗？任何事情都可以，只要有关于她的，我都想听。”

    手机另一端安筱筱无声地扬起唇角。

    她就知道季辰会这么说。

    因为他对秦姝的意思太明显了！

    所以只要她放个诱饵，就算季辰理智上知道不应该这么做，情感上也会禁不住诱惑，这是之前纪南雅交给她的，如今她把这一套用在季辰身上了。

    安筱筱佯装为难地说：“这不太好吧？要是让秦姐姐知道了，她会怪罪我的。”

    季辰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句话等于告诉安筱筱，只要你自己不说出去，秦姝就不会知道，自然也不会怪她。

    安筱筱假意犹豫起来：“这样啊……季辰哥哥，其实我真的很心疼你，因为我也跟你一样暗恋过别人，所以知道这种滋味有多难受。不过你必须跟我保证，不许问秦姐姐的隐私，我只能告诉你一些不重要的小事。”

    “好，我不会逼问你的。”季辰保证道。

    安筱筱早就在今天下午准备好出卖秦姝的计划了。

    她假装在回想秦姝的事情，实际上却从抽屉里翻出私密的记事本，上面罗列了秦姝的一些日常小事，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但季辰听得很满足。

    “你都不知道，墨寒哥哥超级宠秦姐姐的，连上楼梯都舍不得她走，每次都会把她抱上去。”安筱筱的语气充满了羡慕，“不过我觉得墨寒哥哥挺霸道的，有点不太尊重秦姐姐……”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来，而后似乎很慌乱地说：“不是，我、我说错了！季辰哥哥，墨寒哥哥没有不尊重秦姐姐，都是我胡说八道的，你就当没听见吧。”

    然而她越解释，越显得这段话很真实，就像是她不小心说漏嘴的。

    季辰眉头紧锁，想到凌墨寒那种霸道冷漠的性格，从小就我行我素，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以至于小时候秦姝对年少时期的凌墨寒也总是看不顺眼。

    这样看来，安筱筱肯定不是说错了，而是确有其事，却不好说出来而已。

    季辰握紧手机，低声说：“筱筱，你不用替凌墨寒隐瞒，我了解他的性格。”

    “我……”安筱筱吞吞吐吐的，像是欲言又止，“季辰哥哥，我不是替墨寒哥哥隐瞒，我只是特别心疼秦姐姐，不想把她这些事说给别人听。”

    “你不肯说，我更心疼她。”季辰的声音无奈而苦涩，“我想知道她所有的喜怒哀乐，而不仅仅是表面上那份幸福，那跟自欺欺人有什么两样。”

    安筱筱没出声，似乎在思索该不该告诉季辰。

    季辰只能按耐住内心的着急，如果安筱筱不愿意说，那他无论如何也要逼苏小娅说出来，苏小娅肯定比安筱筱更加了解秦姝和凌墨寒之间的事情。

    而且之前苏小娅说过，凌墨寒和秦姝的婚姻是老爷子逼迫的，那么凌墨寒和秦姝所谓的幸福，极有可能就是装给凌老爷子看的，而不是秦姝真正的幸福。

    这种想法让季辰又急又怒，恨不得揪住凌墨寒的衣领，质问他到底有没有好好珍惜秦姝。

    过了一会儿，安筱筱终于说：“秦姐姐刚怀孕的时候，墨寒哥哥怎么都不肯让她出去，就算出门也要他批准才行，说是怕秦姐姐流产。秦姐姐被闷在房间里，心情很不好，凌爷爷就让我过去陪她了一个多月。”

    “这个混蛋！他怎么敢这样对待小姝！”季辰紧紧地捏着手机，眼里全是怒意，死死忍着才没有冲出去找凌墨寒算账，否则他一定会揍死对方。

    安筱筱听到季辰愤怒又心疼的语气，心里暗喜不已，看来她的激将法成功了。

    要是季辰哥哥能把秦姝抢回去，那她离墨寒哥哥又近了一步了。

    “后来呢？”季辰又问，声音有点冷。

    “后来几次孕检都说秦姐姐没什么事，医生建议她多出去散心，以免影响孕妇的心情，墨寒哥哥这才允许秦姐姐出门。”

    季辰难以想象秦姝像被囚犯般被困在屋子里的样子。

    那是他从小就守护的人，他把秦姝放在心尖上，凌墨寒居然敢这样对待她！

    难怪秦姝不敢和他联系，一定是凌墨寒胁迫她的！

    季辰想起凌墨寒对秦姝那副占有的姿态，就像对待某件物品，一点都不尊重她，这种人根本不配和秦姝在一起！

    ……

    结束通话后，安筱筱高兴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

    其实她刚才刻意把秦姝有先兆流产的迹象隐瞒了。

    如果不是秦姝身体不好，凌墨寒和凌老太爷也不至于那么紧张，万一秦姝不小心流产了，那就不仅仅是孩子的问题，连秦姝也会有危险。

    安筱筱把这一段隐瞒掉之后，在季辰看来，凌墨寒只在乎秦姝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但事实上，当初得知秦姝难以怀孕的时候，凌墨寒怎么都不肯离婚，甚至做好了抱/养孩子的打算。如果他只是为了秦姝肚子的孩子，又怎么会这样决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