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

    秦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梦里被凌墨寒牵着手，两个人一直走，怎么也走不完，好像要走一辈子似的。

    不过，她本来就是打算这辈子和凌墨寒一起的。

    醒来时接近中午，方姨特意过来给她和凌老太爷做午餐。

    秦姝孕吐没那么厉害了，一口气吃掉两碗饭，凌老太爷那张苍老的面容总算露出点欣慰的笑容。

    如今凌墨寒昏迷不醒，凌家本来就子嗣单薄，万一他真的无法醒过来，那么秦姝肚子里的孩子，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当然，要是凌墨寒的叔叔突然改变不婚主义的观念，并且迅速结婚生子，那秦姝的压就没那么大了。

    秦姝轻轻抚摸着还未明显的腹部，暗暗下决心，无论如都会把她和凌墨寒的孩子生下来并抚养长大。

    苏小娅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秦姝微微一笑：“好，等我散步回来，他就醒了。”

    她总是说那句话：他就醒了。

    苏小娅心里发酸，甚至有点怨恨凌墨寒干嘛招惹她家宝贝儿，招惹她又不负责，就知道躺在那里睡觉。

    她恨不得把凌墨寒拽起来，让他睁大眼睛看看秦姝现在的样子！

    短短几天内，秦姝好不容易因怀孕养起来的肉又瘦下去了，看得苏小娅很心疼。

    两人在军区总医院楼下的花园慢慢地走了几圈。

    大概是苏小娅的表情过于担忧，秦姝忽然说：“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爱惜自己的。”

    苏小娅欲言又止。

    “好啦，我们回去吧。”秦姝冲她莞尔一笑，脸色仍旧苍白，眉眼还是那么漂亮，又多了几分坚定。

    回到病房，秦姝没想到会在门口碰见纪南雅，看来她也得到消息了。

    “有事？”秦姝神色淡淡地问，警惕地看着纪南雅。

    纪南雅穿着一声白大褂，胸口挂着冰冷的听诊器，冷声说：“我要进去看阿寒。”

    “那你应该去请示爷爷，得到他的批准才能进来。”秦姝说着就要走进病房。

    纪南雅也想跟进去，被门口的警卫员用枪拦住：“请出示通行证！”

    纪南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和凌墨寒曾经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如今连见他一面都要请示别人！

    这条走廊上包括病房门口的警卫员，都是军区的高级特种兵，全部被派来保护凌墨寒和秦姝的。

    就算纪南雅身手再厉害也不可能硬闯进去，估计还没碰到病房门就会被潜伏在暗处的狙击手毙掉了。

    “秦姝，你站住！”纪南雅清冷的声音中含着不甘的怒意，“如果不是因为你，阿寒根本不会躺在这里昏迷不醒！”

    “你什么意思？”秦姝转过身，平静地看着纪南雅。

    纪南雅插在口袋里的手暗暗握紧，冷笑一声道：“你装什么糊涂！原本我和阿寒是最默契的战友，我能救他，也能为他挡下所有危险，甚至连命也可以给他！但因为你的出现，拆散了我和阿寒的作战……”

    “这种话你早说过了！”秦姝毫不客气地堵住她的话，“纪医生，如果凌墨寒每次出任务都需要有人专门保护他，那他不配当特种兵，你这是在抹杀他过去所有的功绩！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他单兵作战的能力更为出色！”

    “没错！”夏伦的声音忽然插进来，紧接着出现在她们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纪南雅。

    “你说你和老大是最默契的战友，那我和老大算什么？我们野狼特战部队执行任务那么多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和老大配合的次数最多，任务完成率最高。”

    “纪医生，即使你不在，也还有其他兄弟和老大并肩作战。你能为老大挡下危险，我们也同样可以。”

    纪南雅死死地盯着夏伦。

    半晌，她终于开口：“那又如何？不管你怎么说，这次只有我能救他！”

    纪南雅看向秦姝，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离开阿寒，我就立刻联系米德教授。”

    夏伦脸色微变，紧紧地捏住拳头，没想到他们曾经的战友竟然会用凌墨寒的性命来提条件。

    米德教授是全世界最权威、最有名的脑科专家，攻克过许多医学界复杂的脑科神经问题，不少国家领导人还亲自邀请他去开医学讲座。

    但米德教授性情古怪，难以相处，而且极其任性妄为，只凭喜好行事。

    要是他不愿意，就算别人拿枪指着他的脑袋，或者倒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救人。

    就在昨夜，军区总医院的专家们试图联系米德教授来看看凌墨寒的情况，结果被他的助手拒绝了。

    “米德教授正在进行一项非常有趣的实验，半年内不想看见其他人，以免干扰他的思绪。”

    这是米德助理的原话，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秦姝对医学界的信息不怎么了解，但也听过米德教授的大名，在新闻上经常看见他发表医学论文或者攻克医学难题的报道。

    听见纪南雅提出来的条件，秦姝反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能请来米德教授？”

    “因为他欠我一条命。”纪南雅说。

    两年前，纪南雅跟随特种部队到维和地区工作，米德教授也是维和医生，发生暴乱时纪南雅救了他一命，事后米德教授承诺“以命偿命”。

    虽然米德教授性情古怪，但向来一诺千金，如果纪南雅现在打电话给他，他肯定会飞过来。

    纪南雅目光锐利，逼视着秦姝：“你的答案呢？”

    秦姝微微一笑，缓缓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这么说，你想眼睁睁地看着阿寒变成植物人？”纪南雅的语气变得尖锐而冰冷，“秦姝，你现在可以等几天，或许还能等几年，但是你能等他几十年吗？”

    “我能！”秦姝坚定地说，“纪医生，你能吗？”

    一瞬间，纪南雅神色僵硬，听见秦姝用平静而理智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不会让他变成植物人的。”

    “你！”纪医生攥紧兜里的手术刀，恨不得现在就割破秦姝的喉咙。

    因为秦姝说对了！

    她爱凌墨寒，所以即使秦姝不答应这个条件，她也会把米德教授请过来。

    她本来以为凌墨寒陷入危险，秦姝肯定方寸大乱，这时候她再提出条件，秦姝也不会思考那么多。

    没想到秦姝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坚强和聪明——凌墨寒是秦姝的软肋，却也是她的软肋。

    夏伦也明白过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深深佩服秦姝。

    说实话，刚才纪南雅说能请到米德教授救老大，他心里是有点动摇的。

    他知道纪南雅和老大那点事，以为她对老大因爱生恨，恨不得老大受尽折磨。

    现在看来还是他不够了解女人，不如秦姝心思玲珑。

    面对秦姝冷静笃定的态度，纪南雅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冷漠道：“你错了！你以为我会让米德教授来救他，然后看着他和你在一起？呵，与其如此，我宁愿他躺在那里昏迷不醒！”

    她说得很冷酷，夏伦又不确定起来，下意识地去看秦姝。

    秦姝抿着嘴唇，定定地看着纪南雅，试图从她清冷的面孔中看出些许不同来。

    她怕万一纪南雅真的有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那凌墨寒就危险了。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病房里突然传来微弱的声音：“秦小姝……”

    砰！

    秦姝猛然转身，手臂狠狠撞在半掩着的病房门上，却根本察觉不到疼。

    “凌墨寒！”她用手护着腹部，快步走到病床前，看见凌墨寒正眯眼看着自己，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苏小娅和夏伦也冲进来，看见凌墨寒清醒后都惊喜得呆愣在那里，秦姝飞快地按下病房的对讲按铃，让医生快点过来。

    她紧紧抓住凌墨寒的大手：“混蛋！你总算醒了！”

    “嗯，我醒了。”凌墨寒应了一声，又睡过去了。

    病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凌老太爷和医生护士们走进来，秦姝仔仔细细地把凌墨寒刚才醒来的事说了一遍。

    医生笑道：“放心吧，只要醒来就脱离危险了，具体情况还要等他完全清醒，检查过后才能定论。”

    凌老太爷长吁了一口气，只要他的孙儿不会变成植物人就好。

    纪南雅被拦在病房外面，听到里面传来欢喜的动静，心情十分复杂，既有高兴，也有不甘，最后只能转身离开。

    傍晚，凌墨寒完全清醒过来了，由医生和护士给他做比较全面的检查，确定有没有留下手术后遗症。

    凌老太爷、军区高层的领导以及军区总医院的院长等人都在病房，静静地看着医生检查。

    医生先是问了凌墨寒几个算数问题和常识性问题，见他快速回答后又让回忆过去的事情，确认记忆功能是否受损。

    凌墨寒的目光在病房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秦姝身上，薄唇微勾：“那就先说我和你的事。”

    虽然他刚做完手术，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张脸依旧俊美深刻，气势不减凌厉。

    秦姝看着他唇角隐隐的笑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