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水，还要潜那么久，郝东没有自虐的嗜好，自然还是要做一点准备的。

    首先先明确，水下是不是真的干净了。

    洛不勤连连点头：“我看好几遍了，没东西。”

    郝东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当时逃跑的是两只，怎么会只有一只过来了？”

    这个洛不勤也不知道：“可能一只受伤后来死了？”

    显然这不是个能很容易讨论出来结果的问题，郝东很快就放弃追根究底，转而研究起携带空气的办法。

    在水下无非就是无法呼吸，潜水设备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氧气泵。他们现在的条件，纯氧是不可能了，但是弄一些空气袋子随身携带还是可以的。

    郝东自己的东西已经基本上全丢了，戚绝走之前留给他的也只有食物和急救包，所以现在只能搜刮洛不勤的。

    洛不勤包里东西不少，拿掉吃的之后还有半个背包的物资，从里头翻几个密封袋出来不算难。

    他们也没有充气工具，只能尽量撑大袋子之后直接扎紧袋口，能装多少空气在里头是多少。

    水下得五分钟左右，按充分呼吸一次可以坚持一分钟算，再考虑到水里换气不可能那么充足，郝东把那一包密封袋差不多全用完了，一共扎了十二个小口袋。

    他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探险队那身，外衣裤子都还很结实，就只有衬衫之前被白星拖着跑的时候已经刮烂了。

    他就把外衣和裤子都脱了下来，一起用大的密封袋装好，塞到包里。这样一会儿上岸可以直接穿，用不着再想办法晾干。

    这一身的腰带很特殊，上头有很多扣儿，那些空气小口袋可以一个个挂上去。到水里之后憋不住了就拿一个下来用，坚持个五六分钟应该是没问题了。

    洛不勤看着这一圈小口袋就觉得可乐，看一眼，“噗嗤”笑一个；再看一眼，再“嗤嗤”笑两声。

    郝东瞪他：“干嘛？！”

    洛不勤连连摇头，一头卷毛都跟着颤啊颤：“没、没啥。噗——”

    郝东懒得跟他计较，背包甩上肩膀，推一把洛不勤：“你带路，走吧。”

    洛不勤显然还没笑够，不过时间全都浪费在这上头显然也是很脑残的事儿，所以他还是深呼吸了一下克制住了笑意，扛上自己的东西，一个翻身率先下了水。

    郝东最后意味不明的看了一圈四周，也深呼吸了一下，跟着下了水。

    地下河水温相当的低，之前每次到水里都有变故发生，虽然冷但因为同时肾上腺素飙升，身体的感知度下降，还不至于觉得很难熬。

    这会儿下水，身体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下水之前也没有做过任何类型的热身运动，唯一杀死那蛇人时候有过的一点儿应激反应带来的体温上升也早就回落了，郝东一到水里就控制不住的一个激灵。

    其实下水之前没有做热身运动是很不好的习惯，尤其是这种冰凉刺骨的水，极容易下去就抽筋。

    郝东现在就有些吃苦头，在周身被这冰凉而厚重的水包围之后，他的左小腿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一跳一跳。

    洛不勤就在他前面不远处不紧不慢的游着，按郝东正常的速度应该是完全可以跟得上的，但腿上这突发情况有点拖慢他，不久两人之间就拉开了一段距离。

    本来这点儿距离不算什么，郝东小腿的状况没有往更严重的程度发展，他一边游一边努力控制着肌肉的状况，还有意识的做拉伸，也就慢慢适应过来可以往前追了。

    结果就像是他真的有个事故体质一样，原本平静无波的水底，突然水流激荡起来。

    他们一行两人一只宠物，白星游得快，已经冲到了最前面，洛不勤第二，郝东就成了最后那个，而那股子激荡的水流出现的位置就在他们的后面。

    郝东是第一个感觉到水流变化的，同时一种面对危险时候的第六感突然爆发出来。

    那时候他刚用完了第三个空气袋，估计再往前还得再游个三四分钟的，结果后面水流突然涌了过来，一瞬间还给他形成了一股很不错的推力。

    但郝东心里这会儿可不是因为可以省力而觉得开心，反而是警铃大作，直觉后面追进来麻烦的东西了。

    这条水道本身并不怎么宽大，四壁也坑坑洼洼的厉害，似乎是那个蛇人依靠自己的双手挖出来的。

    在这样的地方要转身也就会变得比较艰难，郝东还没能完全掉过头去看后面是什么，就觉得有东西已经追到了。

    那玩意儿逼近之后一把就抓住了郝东一只脚的脚脖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顿时被种滑腻冰凉的感觉缠上了。

    而那东西得寸进尺，随即另外一只手也抓了上来，并且用上了力道。

    郝东吃痛，意识到那玩意儿似乎意思是想要把他的腿给折下来。

    他心里发急，身体下意识蜷缩起来，右手一下抽出了插在背包侧边的砍刀，就着防水手电微弱的光向着抓住自己腿的黑色手爪砍了过去。

    这个时候他已经看清了，追在他后面的正是之前他一直担心为什么没有出现的那另外一个蛇人。

    这玩意儿的表皮很硬，郝东拼尽全力的一刀砍上去连个印儿都没有，只不过让那东西受惊手里劲道略微一松。

    接着这一下松动，郝东立刻把腿缩了回来。也顾不上去看腿上被抓住来的青紫痕迹，立刻就把流岚亮了出来。

    这蛇人终究不是人，智商也不是很高，发现郝东那一刀对它作用其实不大，立刻龇着牙二度扑了上来。

    这回郝东的刀再举起来它就一点儿也不怕了，甚至还胆大妄为的伸手去抓。像是想要来个空手夺白刃，直接让郝东变成手无寸铁。

    郝东的刀是冲着它眼睛的方向去的，它左手一把抓住，身体也不停顿，推着刀子继续往前扑；右手则伸了出来直抓郝东胸口心脏的位置。

    郝东右手被它暂时牵制住，左手流岚的射击口瞄准了那玩意儿头部，心念电转：

    或者他必须想办法让那玩意儿张嘴，这样流岚里的药水才有生效的可能；不然他就只能用小箭射那东西的眼睛。

    或者第三种方法，如果让小箭上沾染上药水，那么一箭就能解决问题。

    这会儿他有些后悔，他早就知道那箭可以淬毒，可竟然没早点想到用药水去泡一下这些箭头！

    眼下他们在水里，直接射药水出去极容易变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也容不得郝东考虑太多，在蛇人的手插进他胸口之前，流岚里的小箭拖着尾部长长的万能丝，没入了蛇人的右眼窝里。

    深色浓稠带着腥臭的血水是过了一会儿才从小箭造成的伤口里涌出来的，那蛇人也被郝东这一手惊了一下，过了半秒多才反应过来。

    那时候郝东已经迅速又往前滑了出去一段，同时开始觉得胸口有些闷的发痛。

    小箭能量不小，这一箭直接洞穿了那蛇人右边的大脑。如果是普通的人类，这一下也足够要命了。

    然而这玩意儿是怪物，尽管在水压下破裂的右眼混合着部分的脑浆已经从眼窝里开始往外流，它本身的行动能力却看起来一点儿没受到阻碍，反而因为疼痛，被激起了强烈的反应。

    郝东担心的最差的情况发生了。

    那玩意儿长着一条蛇尾巴，明显比郝东更适应在水里的行动。

    发狂起来的蛇人左手一用力，那把一直以来给郝东带来极大帮助的砍刀就到了他手里，接着一个用力，那刀就直接被捏的变了形。

    蛇人把那玩意儿丢开，尾巴大幅度的摆动，那种之前推动过郝东向前的水流再度出现，蛇人在水里的速度就像出膛的枪子儿一样，笔直的就冲着郝东冲了过去。

    显然这玩意儿已经不打算再慢慢熬，想要速战速决了。

    郝东虽然已经退开了一段距离，但在这玩意儿这样的爆发力之下，之前退开的距离显然有些不够瞧。几乎是眨眼之间，那蛇人再度欺到眼前。

    这回它张牙舞爪，似乎是打算抓住郝东直接一口咬断他的喉管。

    这玩意儿的脸上糊满了了浓黑的血水和脑子里流出来的有点泛黄、过分黏稠而腥臭的脑浆混合成的诡异物质，与嘴里同样颜色昏黄发黑散发着恶臭的涎水裹在一起，冲着郝东劈面就咬了下来。

    郝东本来憋气就已经憋的肺部胀痛，眼前也有些发花，这一下他也来不及细想，直接就把流岚的发射口推进了这玩意儿的嘴里。

    流岚的药水里除了原本的麻醉剂，还有之前添加进去的氰化钾成分。这一发药剂直接喷进了那蛇人的喉咙里，同时进去的还有第二支小箭。

    那蛇人这会儿已经靠的太近了，而且估计是也没想到郝东到这个地步还会反抗，竟然又被那箭略微阻了一阻。

    郝东立刻再次后退，可惜喉咙深处的伤口显然还不如眼睛上的厉害，那蛇人只略微顿了一下，停留在半空里的爪子就依然落了下来。

    郝东退出去的距离还不到一米，这一下直接就抓到了他腰里的小口袋上。

    氰化物在蛇人体内很快就发生了作用，瞬间这玩意儿就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郝东这时候也顾不得其它，掉头就跑，憋得胸口感觉就快要爆炸。

    这一跑一直到冲出去很远，那蛇人肯定追不上来的距离郝东才略微放慢了速度，然后立刻着急的去抓腰里的小口袋，打算续上呼吸。

    他有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只希望能赶在最后一点意识消失之前完成自救。

    然而这时候他才发现，腰里的小口袋竟然丢的丢破的破，就在刚才那点时间里，被折腾了个一干二净！

    郝东最后失去意识之前，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他为什么要把戚绝赶走。

    如果小戚爷还在，他绝对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跑那么快；

    如果小戚爷还在，遇到这种怪物他会比自己更早发现危险，并且一定会挡在自己身前平；

    如果小戚爷还在，发现他弄丢了那些空气袋，一定也会有别的办法来让他喘过这口气，甚至他可能根本就不用来潜这个水，因为小戚爷能想办法轰开上面那石头堆……

    等等，这种溺水的场景好像真的很熟悉，那时候自己也是快要淹死了，而且完全没办法接触到水面，那个时候有谁渡了一口气给自己，让自己硬是撑了过去。

    不……其实还是自己及时浮到了水面上？

    他记得有两个人押着他逃跑，也是水量很大的地下河，水流很急，他无数次差点被浪头压死，又无数次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被捞或者抛上了水面，得以缓过那一口气。

    他想起来有一条巨大的鱼，从水里一跃而出，向着他的方向飞过来，近到眼前的时候突然变成了一张毛茸茸的脸，张开的嘴里恶臭扑鼻，闻之欲呕。

    然后郝东就真的干呕起来，同时一个翻身撑在了地面上。

    感谢白星的人工呼吸，这刺激如此强烈，郝东觉得他好像把这半年的经历从记忆深处给逼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