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孙尚武的话，陈帆心里一酸，感觉喉咙有什么东西被卡住，他紧紧的握住孙尚武的手臂，替他多续一口气。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的话或许我可以救……”

    孙尚武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被武藤三郎偷袭那一刀，本就该死了的，现在又中了一弹，好在，我这些年的心愿都达成了，唯一遗憾的是，我女儿小美……”

    孙尚武眼神难掩悲伤。

    他咳嗽一声，继续道：“见到那只貅狐，我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你利用貅狐的特性替我杀死了武藤三郎，而我与竹下碰杯的时候，也在他的杯子里下了药，他活不了多久的，这世上，能解此毒的人，除了你和你师父，没有别人了，连我弟弟也不行，所以，请你一定不要出手！”

    “当然，我们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陈帆说道，武藤竹下现在没有发现貅狐反叛，不代表他以后不会领悟过来，而且，大家都撕破了脸皮，陈帆又怎么会出手医治他。

    “好，我相信你，不过，你别低估了武藤竹下的求生之心……他或许会许你重大的好处，我也不能白白让你吃亏，你应该察觉到了吧，我在被刺之后强行激化生命力，恢复了身体——那就是你想要借阅医书里记载的秘术，不过有些事，我骗了你。”

    孙尚武说到这，剧烈地抽搐着，目光开始涣散，饶是陈帆不断地用真气护住他的心脉，也无法阻止他的生机灭绝，陈帆注意到，他的生命力，已经完全透支了。

    “孙氏太炎针灸只是孙家从侉依族神潭里传承到的一部分，真正的传承，还在侉依族的禁地日月神潭里，包括医术，铸造术，奇门遁甲，古武典籍等等，所以，能否借阅到，需要缘分。”

    孙尚武目光瞥向陈帆腰间的刀，“这把神月弯刀是历来族长的佩带物品，我把它赠给你，你和小美回到族中，可以争取一次进入禁地的机会，另外，我希望尚武医馆能够继续开下去，我已经把它挂到小美的他头上，即使她无法成为月神之女……也足够富贵一辈子了……让小美把我的骨灰带回去，撒在日月神潭里，拜托了。”

    孙尚武一口气说完，最终生机灭绝，没了气息！

    陈帆缓缓伸手帮孙尚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办到的。”

    陈帆抱起孙尚武的遗体，站在原地良久。

    身后传来一阵追逐的脚步声，陈帆眼中杀意难灭，但就在这时，一张车驶来，停在陈帆的面前，走出一名妇人。

    她看一眼陈帆怀中死去的孙尚武，脸上的皱纹加深了许多。

    “把他给我，我送他回家。”

    “你是谁？”

    陈帆警惕地问道。

    “我？”妇人哂然一笑，“一个当年没能嫁给他的人。”

    听见妇人的话，陈帆微微一怔，妇人已从他怀中取走孙尚武的遗体。

    车辆调头，陈帆忽然听见另外一张车中传来孙尚美哀嚎的声音。

    有一张车，开着车门，在等着陈帆。

    但是陈帆没有立即上车，而是一翻手腕，手心出现几枚银针，手指一撒，银针向身后脚步声传来的地方飞去。

    脚步声戛然停止，随后，一阵惊叫和杂乱的声音响起。

    陈帆上车，车辆开走，走到极远的地方，看见武藤竹下一脸的疯狂，用枪一阵乱打。

    这一夜，纷繁无比。

    尚武武馆，支起了奠棚，孙尚美带了白色的葬花。

    仿佛间，她一下就长大成熟了许多。

    而陈帆，则是第一次经历一场无法被救赎的复仇。

    孙尚武到底死了。

    而他的弟弟，则逃到了岭南，两兄弟的积怨，画上了残缺的符号。

    陈帆再见到孙尚美，已经是三天后，她站在寒风中，身体略显消瘦，一旁的朱婶，手里握着一个骨灰盒，身后，还跟着十几名穿着黑色西装，系着黑带的男子。

    “我要带我爸回家。”

    孙尚美走到陈帆的面前，表情带着淡淡的哀伤，可她的眼神，变得坚定，成熟，悲痛化作了成长的经历。

    “等我把你爸的医院彻底接手交给你，你再回去吧，我陪你走一趟。”

    陈帆凑到孙尚美的面前，轻轻的拨动着她有些乱的头发。

    “我是你的师父，我为你撑腰。”

    “有朱婶，我不怕，我要回去揭露我二叔的恶行，我要成为月神之女，我们已经约定好了的。”孙尚美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农历腊月初八，记得来看我啊。”

    “好，我一定来。”

    陈帆挥别了孙尚美，他知道，孙尚美还有自己的事要去做。

    寒风越冷，阴霾的天空飘起雪花。

    玫瑰无声地走到陈帆的身侧，幽幽清香，语气遗憾，“我不明白，孙尚武为了拿回一切，可以隐忍那么久，为什么在拿回一切之后，却又做出那样冲动的事。”

    “是啊，他就那么忍心丢下小美？”

    蔷薇拿出一件风衣，替陈帆挂在肩膀上，她与玫瑰左右而立，紧挨着陈帆，话语惆怅。

    陈帆默然转身，走了一段，才说道：“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

    玫瑰和蔷薇面面相觑，蔷薇扁了扁嘴，若有所悟，只有玫瑰，越加迷茫。

    “为什么？”

    玫瑰追上去问陈帆。

    “杀父之仇啊。”陈帆敲了一记玫瑰的额头。“枉你平时这么聪明。”

    “是吗？可这也太不值得了吧。”玫瑰蹙眉。

    陈帆笑了笑，继续往前走，有些事，他没法说得太白，尤其是玫瑰这种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孤儿。

    “蔷薇，他什么意思？”

    玫瑰等陈帆走远依旧纠结这个问题。

    “我想……除了杀父之仇外，还有一个原因。”蔷薇此时脸上闪过后知后觉后的智慧，“他无法面对被他击败的弟弟孙尚文，或者说，他无法接受自己有这么一个叛离家族与仇人勾结的弟弟，可他又不忍心对弟弟下死手，所以，对孙尚武来说，活着或许比死更痛苦。”

    “原来是这样……”玫瑰叹了一口气，和蔷薇并肩走几步，忽然，她再次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看孙尚美刚才离去的路，表情变得复杂。

    “嗯？看什么。”

    这一次，轮到蔷薇变得迷离。

    玫瑰的摇了摇头，沉默了好几秒，才说道：“孙尚武的遗憾和内心，他的女儿怎么会不清楚……所以啊……孙尚美这一次回去，只怕是……”

    “杀了孙尚文！！”

    蔷薇瞪大眼睛。

    玫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