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水红莲 作者:狂言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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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会感觉压抑难受。
世上本就没有完全的公平,阎非璜当年那样争取却还丧了自己的性命,说起来真是太冤枉了。
千年之后,如果又有人重生而来,会否还遭遇像“山顶洞人大姐”与“山顶洞人枯骨”的死别?会否做出像“山顶洞人大姐”那样决绝血腥的选择?
掀起战火,颠覆权威,扭转盲从。
为了便于行人行走,周遭店铺都不挂招幌旗幡,但也都各自立有横杆,大概是待下午西晒挂出布帘遮阳。
黄翎羽看着熙熙攘攘的景象,想到再过不久就要被兵荒马乱替代,发觉自己竟然不会感到内疚,不由对自己的冷血开始哭笑不得。
——或许说白了,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要找点事做,在那些旧事已经重新忆起的现在,他必须要找一些事情耗尽心力,才不会再陷入往事的困扰。至于这样那样的大道理,只是顺带着的。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间或的锣音,牛车也停了下来,他回身往车头看去,只见路嗜酒侧脸上浓眉微蹙,直视道路的前方,前面远处拥挤的行人,已经鸡飞狗走。
“皇族出巡,”路嗜酒解释道,“夏初刚颁布的法令,皇族出巡,街道不许有行人围观,走避不及者,须行五体投地之礼,直至不见车队踪影。”
“怎么办?”黄翎羽问。
此时四下走避的行人拥堵了并不算宽阔的道路,牛车转动不便,看来是躲避不及的了。
路嗜酒从脖子上掏出一个小哨,细细地吹了几遍,却没有声响。
黄翎羽想起有些笛子哨子发出的声音人不可闻,猫狗禽鸟却听得很清晰,想来慕容泊涯在京里有不少暗哨据点,养有能分辨这种哨声的动物,以此进行通讯警示。
路嗜酒吹完,上下打量黄翎羽,看他不动声色,终于还是问道:“你不问我这是干什么?”
“你不会说的。鲲组不是搞情报的吗,组织里的事也能随便拿来告诉人?”黄翎羽装蒜道,“况且有时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
果然过不多时,四周便有一些人围了过来。或是挑担的脚夫或是抬轿的汉子,也有手挽竹篮买菜归来的女子,这些人的行动十分不显眼,但黄翎羽既已留心,细观之下果然便能发觉。
……慕容泊涯有这些人帮助,或许能顺利生存下来。
皇族出行的队伍已经不远,跑得快挤得出去的都没了踪影,跑不及挤不出去的都匍匐在道旁两边的地上,前方安静下来,安静的海潮迅速地传播,不多久,就连后方都没了声音。
黄翎羽滑跪下车,手足贴地,就连额头也都规规矩矩地靠在石板上。
当朝皇子的车舆竟然也是牛车。但那两头牛,可能找遍朝野也就这么几头,也或许是专门培育出来牵拉皇室坐驾的牲畜。只见那两牛身形巨大,是普通同类的两倍,更为稀罕的是,它们身上无一丝杂毛,通体雪白洁净。胸前脖颈上捆缚了殷红的粗绳,身后那辆车驾被竹帘遮挡,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其内安静坐着的一人。
大概是为了彰显皇室的身份气度,牛车护驾行速平缓,两头巨牛每行一步都有低沉的铜铃声响。
坐在车舆上的是慕容炽焰。他要往西边的祭月坛过去,所以难得穿上白地绣金的祭朝礼服,长发披散在背,而后揽在膝旁整齐地盘成半圈。因为这些麻烦装束,只能像个布偶一样安静坐着,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物事。
他目光随意落在那些草民的身上,“走避令”夏初才颁布,满地贴趴的百姓因为不懂规矩,连简单的一个大礼也都行得规格多样,有的还真就把嘴唇亲在尘埃上,有的粗鲁汉子甚至是“大”字形趴倒。
队伍越来越近,这过程却是缓慢,黄翎羽腿脚不便,行这大礼更觉难受,也只能边在心中叫苦连天,边拼了老命恭谨趴伏。好容易等那牛车的铜铃声越来越近,继而如愿以偿地在头顶上飘了过去,心道总算熬到了头。哪知道有人就在他头顶上方的位置低声吩咐道:“停车。”
这声的音色如此熟悉,黄翎羽怎可能辨别不出?一个人有着多种多样的面孔,声音也同样拥有多种多样的面容,这个声音曾经迷茫、疯狂、冷肃,今日在青天白日下听来,却是如此的纯粹而优雅。
路嗜酒同样趴在道旁,听到这声动静,暗道不好,却因不知对方意欲何为,只能暂且静观其变。
这段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实际上也就那么半盏茶不到的时间。
黄翎羽眼角余光所见,一双洁净得不染尘埃的金丝白布靴落在他右手边过去两步的距离。路嗜酒简直已经将弦绷到了最紧,四近鲲组的人只等他一个信号就可立刻将黄翎羽解救出去。
然而慕容炽焰只是在车下停了一息,就往远处行了四五步,而后走进道路一侧,轻轻地在满地躯体之间落脚,弯腰,蹲下,轻声说道:“这是你的手杖?”
——原来他的目光是被个中年人身旁的两根手杖所吸引。那声音似是温柔,仿佛曾在皇宫中乱弹琴的混乱之夜。黄翎羽心中五味难以尽述。仿如局中人犹自迷惑,而他却在清冷旁观。
也许慕容炽焰心中还有几分善良,但迟早,也会被完全扼杀。
第九十二章道路以目
此时,那残腿的中年人战战兢兢将身体蜷伏在地,根本不敢回答。
“你的腿怎样了?”慕容炽焰又问。
“回,回,回大人话,贱民十年前从军,在与韩国大战时断了两条腿。”
“抬起头来。”
“贱民……”
“叫你抬你就抬!”
那人简直已经瑟瑟发抖:“可是京里人说,在近处看到皇族的脸孔,会瞎眼……”
慕容炽焰愣了一下,忍不住斥道:“哪个敢胡说八道,看到就瞎的话,宫中岂不是全都盲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人几乎急得快哭出来了,情急中连自称都用起“我”来。
慕容炽焰叹了口气。
礼服质地宽厚,窸窣衣响之后,他站了起来。
他冷冰冰地看着尘埃里的中年人,已经确定了绝不会是他所想的那个人。因为记忆中,黄翎羽从来不会自称贱民。就算被逼迫得那么厉害,甚至不得不奋力求饶以逃避更重的刑罚,他也从来没有将自己看作是猪狗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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