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吴渺约了试戏，就直接去了吴渺的工作室。

    去了之后知道，下一部戏是一部民国戏。

    “不是话剧么？”黎靖刚进工作室，看见了吴渺一个人在里面。

    吴渺给他看了一下大致的剧本大纲，黎靖发现，薛梓秋这个角色是一个富家少爷，是个男二，看起来戏份还挺重的。

    “是电影。”吴渺给他俩一人倒了一杯茶，“我们工作室找了几个投资方联合出品的，我会做导演。”

    “牛啊你。”黎靖拍拍他的肩膀，“非常牛。”

    “这男一的角色本身是我来演的，不过我觉得自导自演真的太累了，我还是想好好有时间琢磨琢磨打磨打磨这个剧本。”吴渺看着剧本，用手点了点男一的人设，“所以这个位置其实我们也在找人，我们……”

    吴渺忽然抬头看了一眼黎靖，黎靖还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在喝水，忽然感觉吴渺顿住了，就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我发现你……”吴渺看着他皱着眉，嘴角噙着一抹笑，“你挺合适啊。你和我戏路差不多，身形长相其实也挺相似，这角色适合你啊。”

    “……”黎靖眨眨眼，“我下半年接了一部何导的戏了。”

    “去年不也演两部呢，何导那戏开拍时间和我前后错开，你考虑一下？”吴渺用下巴指指正在发呆的薛梓秋，“进组带带这孩子也好，我看他很内向，拍电影和话剧不同，他这种性格我就怕他入戏太慢，有你带他我也放心了。”

    “我和我经纪人说说。”黎靖说。

    “正好今天来的几位老师，我也和他们说说。”吴渺说，“他们都是我请来的剧情顾问，有我大学的表演系老师教授，也有制片人。”

    黎靖和薛梓秋交代了一下，他看得出薛梓秋有那么一瞬间是非常紧张的。

    “别紧张，放松。”黎靖捏了捏他肩膀，低声说，“他们几个老师人都不错，你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演出来就行了。”

    说不紧张，其实比薛梓秋更紧张的是黎靖。吴渺把客厅里的东西排开，露出一个厅堂。他和两个老师就坐在沙发上，而薛梓秋就站厅堂里。

    “看过剧本了吧。”吴渺看着他，“短时间内熟悉人物是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我们想摸摸你的底，所以，你开始吧，就表演这段。”

    这是一段富家少爷在得知他青梅竹马的玩伴男一死去后的心里变化。

    他自小和男一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小时候是一起吃饭睡觉打架炸屎坑的情谊，到了大了，就是生意上的伙伴，而得知男一去往北平的路上遇见了日本军队，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和看见对方尸体之间，还是留存这一丝丝毫无作用，但又确想抓住的希望。

    但是富家少爷从小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家人是不可能让他出上海。

    薛梓秋这段的表现其实可圈可点，把人物该有的悲痛和不知所措都表现出来了，其实对于一个演戏经验很少的演员，已经很不错了。

    教授和吴渺对视了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还欠点火候。”吴渺说，“其实之后演技还能磨练，还能用场景代入戏，问题不大。”

    “我还想看看。”教授指指后面一段，“这段。”

    后来富家少爷被关在家里，上海当时已沦陷，富家少爷无意中发现自己的父亲投靠日军，成为了叛徒，他气得宁死也要从家中逃脱。

    “找个人搭戏。”吴渺指指旁边看着的黎靖，“来老黎，你演他爸。”

    黎靖愣了一下。

    黎靖走过去，走到了薛梓秋的旁边。他看了下剧本，没几句话。他看完之后，问吴渺要了根烟。

    戏开始了。

    富家少爷被老爷逼着跪在地上，老爷嘴里叼着烟，烦躁地皱着眉头。

    “我投靠日本人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你就是叛徒！！”富家少爷忽然抬头怒吼。

    “叛徒？”老爷冷笑了一声，“我花钱供你读书，读出来的东西就是让你欺师灭祖反抗老爹的吗？”

    富家少爷梗着脖子：“我没有欺师灭祖！我对得起列祖列宗，也对得起我读过的书！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不能一朝拱手让人。”

    “命都没了，伟大个屁伟大！”

    富家少爷再也忍不住，抬手就上去和老爷厮打，他红着眼也红着脸，双手掐着老爷的脖子，老爷手掰扯着，脸也涨红如猪肝，怒道：“……你给我撒手……你他妈想……掐死你老子！！”

    少爷松了手，用手抹了一把鼻子：“我以后不是你儿子，你也不是我老子，我不做日本人的儿子。”

    最后几句话区别于之前的激烈，他说的深沉决绝，冷静冷漠，仿佛一夜之间这个任性的少爷就这么长大了。

    过了许久，吴渺率先拍起手来，制片人和教授也颇为满意：“最后的那个衔接真是不错，人物形象一下就立体饱满起来了……不错，真不错！”

    “我们还要再商讨定夺一下。”吴渺看看黎靖，“你这孩子是单独出来接戏，还是想挂在你经纪公司那边？”

    “我得回去问问。”黎靖说。

    “行。”吴渺点点头，“今天就先到这里，老黎，我的提议你也考虑一下，我觉得你很合适。”

    ……

    黎靖在回去的路上就给汪泽去了电话，电话里说了这件事情。汪泽觉得很奇妙，当然也是开心的，并且说之后会和薛梓秋签艺人条约，拿艺人的钱。

    “至于你参演的事儿，一句话，你想演我还不给你演啊。看看你今年闲的……啊我不是说你闲着不好，我就是……”

    “行，到时候回公司说吧。”黎靖不想听他唠叨，就这么给他挂了。

    薛梓秋坐在副驾驶，早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道：“你……你要和我一起演这部戏吗？”

    “还在考虑……老吴邀请我了。”

    “哦。”薛梓秋点点头。

    “你想我去演么？”黎靖问。

    “……我。”薛梓秋抿了抿嘴，“我想的。”

    头一次看见对方这么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感情，黎靖还是挺意外的。他顿时觉得自己去参演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

    薛梓秋的约签在了巅峰娱乐。

    正式成为了黎靖的“师弟”。

    “你就这么随随便便把自己卖了。”黎靖拿着合约看，“合适么。”

    薛梓秋几乎没有考虑，就直接签了这家公司。黎靖有时候也不是很明白这小孩的思维，明明之前还这么抗拒演戏，抗拒娱乐圈。

    “你签了这一纸合约，之后的就要给公司拍戏了，不是拍这一部，好几部。”黎靖说，“不过相对的公司会给你做一些个人资源的宣传，以你的条件，翻红不是难事儿。”

    “但你现在就是个实打实的新人。”汪泽也把这些合同放好，对着薛梓秋弹了弹，“新人，就是可能拍一部爆红，拍几部都不红的那种，你要想好，翻红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我跟着黎哥。”薛梓秋说。

    “你也要自己规划规划自己的未来。”黎靖看着他，表情严肃，“我管不了你所有的事儿，很多圈子里的事儿我能给你担一下而已。”

    汪泽看看黎靖，又看看薛梓秋，手臂抱起来：“我发现老黎最近是有点儿让人摸不着头脑啊，以前也没见你对什么小演员上心啊，对我们小薛倒是挺不错。”

    黎靖愣了愣，怕汪泽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话。

    就想打断。

    汪泽接着说：“我看你八成是寂寞得想养个儿子。哎，前几天你家老太太给我电话了。”

    黎靖立马警觉：“找你做什么？”

    “老太太问我，你最近是不是太寂寞了，让我给你物色物色有没有喜欢的小姑娘。”

    “……”黎靖青筋暴起，“老太太是不是太闲了。”

    “没啊，看她最近跳广场舞，好像跳挺开心的。”汪泽抬眼看看黎靖，调笑道，“你啊，倒是觉得你能再干两年事业，二十六岁啊才，生啥小孩儿，生完小孩你就都得仰仗参加亲子类节目巩固人气了。”

    黎靖没理他，让薛梓秋把文件收好，顺便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薛梓秋一向淡淡的表情，没有什么过多的话，黎靖把这些文件让他收好，和他准备下午有个广告的拍摄。

    走出了汪泽办公室的门，薛梓秋走在黎靖旁边，忽然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问：“你妈这是喊你相亲吗。”

    黎靖被这一问逗笑了：“我毕竟也老大不小了。”

    “也是。”薛梓秋点点头，“祝你早日找到。”

    “谢了。”黎靖挥了挥手中的文件袋。

    这两声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直到拍摄广告之后回去。

    黎靖总觉得自己越来越习惯薛梓秋这一点有点不太好，这种感觉但凡成形，总是会让自己想多。

    虽然此时此刻，他还从未想过，是不是因为“喜欢”。

    ……

    吴渺那边结果出来了，向着他们经纪公司发送了邮件。

    巅峰娱乐也非常重视这部戏，起码这部戏的投资方看起来都不错，而且最近民国戏大热，又带着点抗战元素，国仇家恨，男一女一其实没有正统感情戏，都是在暧昧。而更暧昧的是，男主和男二的兄弟情。

    这种说着是兄弟情，实际上暧昧至极打着擦边球的感情，比男女主的感情还要能抓女性观众。

    反正现在电影都爱搞这些。

    黎靖和薛梓秋被敲定了演男一和男二了，女主那方早已定夺下来了人，是吴渺工作室今年要带的新人裴可。

    人如其名，气质非常甜美可人的一个姑娘，吴渺工作室今年力捧她，给她的资源都是不错的。

    召集主创们吃了个饭，大家互相认识了一下，给了薛梓秋和黎靖剧本，进组时间是十二月，天寒地冻的天气。

    而何导的戏在十一月开拍，前后相差一月，何导新戏是一部讲都市犯罪的剧，黎靖这次演的是个懒散的混混警察，因为一个案件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中。

    剧情环环相扣，有原著，黎靖研读了一遍原著，仔细把这个角色揣摩再三，偶尔还会拉着薛梓秋试戏。

    两个人有那么一个礼拜都没出过门。

    就在家里的客厅，摆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道具，黎靖和薛梓秋把沙发和桌椅都分开，留中间一块空地。黎靖把瑜伽毯垫子给铺开来铺了一堆，以防他俩演的激动摔倒。

    一个礼拜里，除了揣摩各自的角色，两人还会换换角色演。黎靖发现薛梓秋确实有演戏天赋，忍不住问：“你之前也不是科班出身，怎么看起来还挺厉害？”

    “之前在王以纳的公司有表演课老师，课我还是跟着上的。”

    黎靖奇怪道：“这表演课老师给所有人上课，小白莲还能演成那个德性？”

    “他们其他人不太会听老师讲课。基本上就我一个。所以有时候老师还会偏袒我一点，给我私下教教。”薛梓秋说，“当时也是无聊，打发时间，反正觉得自己就算学了，也没什么用处。”

    “没有东西是学了没用的。”黎靖说，“都只是在为未来做准备而已。”

    黎靖和薛梓秋对了几天，觉得可以试试新东西。他手头有大量剧本，随意挑一个出来就行。

    黎靖看了一会，在自己的电脑里挑了个剧本给薛梓秋：“我之前写的一个剧本，想挑战一下吗？”

    都市青春爱情剧，男女主一段分手之后破镜重圆的戏，挺感人的，黎靖看着薛梓秋，本意是逗逗薛梓秋，没想到薛梓秋一口答应下来：“我就演这个女主吧。”

    话是黎靖说的，没有不承认的道理，薛梓秋和他站了位置，两人先用剧本过了一遍，然后脱了剧本，开始。

    非常小的一段话，也就两分钟的剧情。

    “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薛梓秋说。

    黎靖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欣喜，但也含着泪。

    这种眼泪亮晶晶的，非常漂亮，看得黎靖发现自己，是真情实感的心动。

    “我也是。”他抬手，轻轻抚摸上了薛梓秋的脸。

    心猿意马地，他想了那天晚上那个吻。那个要接上没接上，感觉所有都会乱套了的吻。

    他用拇指搓了两下薛梓秋的脸颊，在剧本上没有这个动作的要求，但薛梓秋显然也没有怀疑，他只是歪了歪头，垂下眼去。

    因为是女孩子，他还特地做了个抚了一下长发的动作，薛梓秋的这个动作不做作娘气，一点也不出戏，有种秀气的美感。

    他怎么那么可爱。

    怎么那么好。

    黎靖放下手，作势整了整衣服：“我很想你。”

    “这么久了，我一直很想你。”

    薛梓秋笑起来：“我也是。”

    不是演戏很少看见这个少年笑的。

    笑起来唇红齿白，淡色的薄唇，皮肤白得像纸，干净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