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兔肉,对十几个青壮年男子而言根本不够吃,好在他们还随身携带了一些干粮,姑且可以填填肚子。
揣在胸口的干粮在经过士兵们长时间的骑马奔驰后,难免被挤压变形,口感和卖相都差了不少。不过习惯了战场和生死的汉子们永远不会计较那么多,哪怕这些面包又硬又干涩,他们依旧有说有笑,吃得十分开心。
阿诺德坐在一旁的树边,默默的看着这些刚刚死里逃生,这会儿却还能互相谈笑的男人。他似乎完全融入不了这个队伍,这不仅是因为阿诺德的伯爵身份,更是因为,他本身就和这些开朗的男儿属于两类人。
贾德森坐在阿诺德身边,从阿诺德的眼神里,他看不到羡慕或者向往这些东西,这不是阿诺德想要的。贾德森不禁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确实,比起一般的年轻人来,阿诺德实在显得太过阴沉,也难怪他不得泰格曼公爵的欢心。
至少,如果是从一个父亲的立场出发,他也会更加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像霍图堡男爵威廉那样健康有活力,而且讨人喜欢的少年,而不是阿诺德这样,阴沉寡言、整天幽居于城堡内的人。
“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贾德森问道,他尽量把大脑里那些不应该有的东西甩出脑海,以避免干扰自己的决心,“是去斯诺伦领吗?您的母亲是当代斯诺伦公爵路易三世的姑姑,您也是路易公爵的表兄,以您的身份,在那里自然是可以得到善待的。而且,想来只要您同路易公爵讲清楚事情的缘由,泰姆士卡家族一定会很愿意帮忙从中斡旋。”
阿诺德侧过眼睛,斜瞥了贾德森一眼。这位骑士,忠诚和勇气是有的,但是对于政治却不怎么敏感,只是单纯的武人而已,不,说武人也不准确,哪怕是武人,也不可以没有任何的头脑,毕竟战争也是政治的一部分。
“您觉得,泰姆士卡家族为什么要帮我?”
贾德森一怔,没有明白阿诺德这么问的意思。
“就因为我的母亲是先代公爵的妹妹,当代公爵的姑姑,这么一份姻亲关系,他们就会尽全力来协助我?”阿诺德哂笑了一声,不过那笑容似乎也带着几分自嘲,“没那么简单,所谓的联姻,本来就是以能诞下同时具有双方血统的继承人为前提的,这既是为了让父系一方将来的血统中带有母系一方的血统成分,也是父系一方向母系一方寻求帮助和合作的条件。换句话说,当年的联姻,是因为费格拉夫家族需要斯诺伦领的支持才会成立的,而一旦费格拉夫家族和冷山领不再需要这种支持了,那么这个联姻的价值也就没有多么重要了。”
贾德森一怔,阿诺德的话听得他有些头晕,但他毕竟是一位有封地的贵族骑士,这些门道他还是勉强能够理解的。
“可是……”贾德森犹豫了一下,唯唯诺诺的说道,“公爵大人不至于如此绝情吧?哪怕现在冷山领不需要泰姆士卡家族的帮助了,可是和斯诺伦领的盟约依旧具有十分重的分量,即使是费格拉夫家族,也必须要重视和对方的关系吧。”
“你说的没错。”阿诺德幽幽的点了点头,他盯着篝火,但是眼睛的聚焦却完全没有放在篝火上,“但是,这得以他需要和斯诺伦领和平相处为前提。”
贾德森一怔,随即脸色大变。“您、您是说,公爵大人他……他想对斯诺伦领开战?”
骑士的脸孔顿时变得煞白,几乎和阿诺德苍白的脸庞差不多了。
“怎、怎么会,两家之间已经保持了二十多年的同盟,如果公爵大人骤然背盟南下……天哪,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八年前公爵大人一意孤行,强行侵攻圣盔领,还是多亏了先代斯诺伦公爵才没有被皇室惩罚,如果他现在转而攻击斯诺伦领的话,那岂不是说,周边的领主都有了攻击冷山领的口实,甚至皇室也有机会没收费格拉夫家族的冷山公爵头衔?”
“你永远也猜不透,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阿诺德微微叹了口气,虽然被泰格曼逼到这个地步,但他还是不得不佩服父亲的雄心和决断,“他早就想着要攻击斯诺伦领了,攻击圣盔领其实只不过是一个试探而已,试探皇室和周边领主们的一个反应,甚至当初娶我的母亲也不过是为了试探泰姆士卡家族对冷山领的态度,他真正的目的,一直是斯诺伦领,不取得白马城,他是不会甘心的。”
“为什么?”贾德森下意识的问道。
“为什么?”阿诺德重复了一遍,然后不由笑出声来,“因为他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大山之中,做一个被帝都人嘲笑的山猴子。他不想让冷山领的盐货供应,永远被斯诺伦的港口控制着,他不想让自己的战士们用生命换来的金币,都落入白马城那些商人的口袋里。他想要改变这些,所以他要战争,因为能改变这些的手段只有战争,也唯有战争,才能满足他的野心。”
贾德森沉默了,阿诺德说的这些理由,他不是不可以理解,冷山领困居群山之中,是唯一一个和山民为伍的公爵领,也是土地最为贫瘠的公爵领。王畿的那些赛罗迪布人会嘲笑他们都已经变成了山民,和山猴子无异,就连斯诺伦的那些商人也瞧不起他们这些野蛮之地的武夫,认为冷山领的人除了身体强壮外一无是处。然而,不论是三次对阿斯卡联盟的征服战争,还是二十多年前帮助诺斯维家族守卫沃达哈拉城的那场攻防战,都是他们冷山领的人站在阵线的最前方,为帝国军团和其他领主的军队提供第一线的防卫,每一次战争,他们都是伤亡最惨重的,但是他们无怨无悔,因为这就是冷山领的男人——混合了山民的骄傲和赛罗迪布人的战术,能和最强壮的白地军队相抗衡的士兵。
篝火旁,男人们还在唱着乡音浓厚的歌,虽然有可能会引来敌人,但这是他们的习俗,所以贾德森也没有去呵斥他们。一阵扑闪声从林子深处传来,贾德森不由紧张起来,连忙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不过阿诺德很快阻止了他。
“别紧张,是碧翠丝。”说着,阿诺德抬起了手臂,没一会儿,一只乌鸦就从黑暗里飞出来,停在阿诺德的手臂上,“应该是瑟琳娜给我们送来了消息。”
贾德森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凝眉注视着那只乌鸦。这只名叫碧翠丝的乌鸦,是阿诺德的妹妹瑟琳娜小姐养的宠物,老实说,没人知道为什么一位美丽的公爵小姐会喜欢乌鸦这种鸟,不过硬要说的话,这种让人会莫名感到不安的鸟,确实很符合瑟琳娜小姐那神秘的性格和形象。
阿诺德从碧翠丝的腿上取下一张字条,在掌心摊开,因为角度和光线的关系,贾德森并没有看见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借助这火光,阿诺德匆匆浏览了一遍字条,就神色凝重把它收了起来。
“上面写了什么?”贾德森好奇的问道,半年前阿诺德被册封为阴郁堡伯爵后,瑟琳娜小姐和伊莎贝拉小姐也跟着阿诺德一块儿到了阴郁堡生活,毕竟他们兄妹的生母,出身泰姆士卡家族的奥尔瑟雅夫人已经于八年前生伊莎贝拉小姐时故去,现在的狮心堡女主人艾比盖夫人虽然对他们兄妹都不错,但毕竟是继母,更何况还有霍图堡男爵威廉这桩事情,他们兄妹始终是无法接受艾比盖夫人。
阿诺德侧着脸,没有去看贾德森,但是他的心里却微微有些不快。或许在战场上,贾德森会是一位出色的骑士,可以为主君献出所有的忠诚,但是这个骑士实在太过直脑筋了一些,或许加西亚家身上的山民血统已经让他忘了什么是贵族间的正确交往方式,他心直口快的性格已经引起了阿诺德的不快。
他故意把字条在掌心摊开,就是不想让贾德森看见上面写了什么,可是想当然的贾德森还是问了出来了。
不过,既然他问了,阿诺德也只好回答,毕竟现在他的安全都靠这位骑士了。
至少在那个“人”来之前。
“她说,已经为我们在佛肯瑞的溪木镇准备了一批接应者,我们只要到了那里,就可以得到帮助,然后一路前往弗塔根领。”
“那瑟琳娜小姐她们呢?”贾德森紧接着问道,“现在阴郁堡大概已经落入哈珀的手中了吧,如果她们依旧待在那里的话……”
“不会有问题的!”阿诺德打断了贾德森的话,“不论如何,她们都是费格拉夫家的女儿,而且也因为她们是女儿,所以不会有任何问题。”
贾德森一愣,然后低下了头,确实以泰格曼公爵的性格来说,他不会多么重视这两个女儿,对他而言,女儿的价值,就在于和其他家族联姻。
而在贾德森看不见的角落里,阿诺德紧紧握住了手掌。
等着,这一切的仇恨,我都会返还的!
碧翠丝的眼珠盯着阿诺德苍白的脸庞,然后突兀的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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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里,佩恩带着一支队伍正在无声的前行。
跟着他来追捕阿诺德的,都是戴维德家的最精锐也最忠诚的士兵,在他出发后,哈珀派出的斥候也追上了他们,把公爵的要求告知了他。所以,为了尽可能的保密,他只带着自家的精锐连夜追进,而把亲卫队的那些人留在了森林外围。
佩恩被砍断的左臂还在隐隐作痛,现在的他,只能单手持剑,这对一名战士而已是十分糟糕的事情,这意味着,在对抗敌人的时候,他先天就失去了一半的力量。
森林中又响起了一阵狼鸣,队伍立刻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竖耳细听着,生怕会有一支狼群突然跑出来袭击他们。
即使是最好的猎手,也不敢在黑夜的森林里和一群狼搏杀,这里是它们的地盘,而不是人类的。
过了一会儿,没有后续的动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的运气还不至于坏到极点。
佩恩握了握自己左手的大臂,比士兵们更加仔细听着狼群的动静。紧接着,他用右手空捂在自己的嘴上,开始模仿狼嚎的声音。
狼群很快传来了回应。
“狼群是向西去的。”虽然他还算比较年轻,但是却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很快从狼鸣钟判断出了狼群的数量和行动方向,“狼的数量不多,只有七八只的样子,他们向西去,那就说明,东边有阿诺德和贾德森他们!”
士兵们默默点了点头,然后调整队形,开始向东进发。
第四章 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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