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城。

    正南城门口。

    萧让抬头看了看硕大城门，金碧辉煌，镀的铜层在阳光下闪烁人眼，甚至可以看到人影。

    萧战淡淡看着城门，一言不发。

    “回来了。”萧战看着眼前高大城门淡淡道。

    “是啊，回来了。”萧让缓缓道。

    记忆中，关于九黎城的印象太少了，自己还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到了银月城，与其说这里是自己的家，不如说银月城才是自己的家，至少自己熟悉银月城的一草一木，但是这里自己却记不得了。

    小时候自己身体就孱弱，九黎的祭祀说自己要经历战场的杀伐，只有经历那些血火，才能活得长久一些，一向忙碌的父亲，亲自背着自己去了银月城，不顾众人反对，给自己要了一个将军职位。

    说来也奇怪，自从自己做了将军，身体竟然开始好转起来，以前九黎城大夫都治不好的病，竟然还能活了这么久，当真奇迹。

    萧让心中感慨万千，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又多活了这快二十年。

    记忆中的九黎城城墙没现在这么好看，也没这么坚固，虽然记不太清，但是绝对也相去不远。

    “父亲。”萧让看着萧战，却看到萧战眼中了有了湿痕。

    “嗯？”

    萧战转头看着萧让，却看见萧让眼睛有些红，淡淡一笑，道：“怎么了？”

    “我还记得父亲当初从这里一路背我从九黎到了银月城，这么远，父亲当初怎么一意孤行地让莫伯父回来背着我去的，我记得当初朝臣都反对的，当时父亲前方用兵吃紧，你还让莫伯父万里骑行回了银月城，那时候一脸数月都天降大雪，这万里路，莫伯父依旧只用了十来天，那时候前方战事紧急。”

    萧战闻言沉默不言，脸上皱纹多了几道。

    “那时候九黎还没有现在那么大，天下也不是九黎一家说了算，父亲背着我上战场，只为了祭祀告诉的一句话，我需要多些血气，父亲不顾安危的保护着我，可我身体依旧不好，这些年那些征战杀伐本事一样没学，父亲是个堂堂大将军，可我却偏偏喜欢书籍，父亲这一生都是为了王上东征西战，这大将军的名头，可能我保不住了。”

    萧战淡笑笑，看着眼前九黎城，面色平常，看不出悲喜，半晌才道：“你是我的儿啊。”

    你是我的儿……

    萧让心中巨震，眼中莫名湿了，淡淡看着萧战道：“父亲，如果这次王上真的愧对父亲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萧战淡淡道。

    “父亲，你……”

    萧让沉默，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谁给太康王的权利定夺人的生死？

    萧战突然松了口气，整个人似乎瞬间苍老了，低头苦笑，缓缓道：“让儿，父亲老了。”

    萧让看着城墙，淡淡道：“如果王上真的要父亲这般安心度过余生，想必也不错，可是王上现在突然之间要夺了银麟军兵权……”

    萧让欲言又止，想到，即便是真的要父亲回九黎，也不至于直接夺了兵权转交给薛家军。

    “王命难违啊……”

    萧战叹了口气，眼神微眯，向来伟岸的萧战，此刻竟然是突然间苍老了。

    萧让撇过头，心中翻江倒海一般难过，不愿再看萧战萧索的模样。

    “走吧，回去看看你娘，这么多年，我们都在银月城，我这一生也算是愧对你娘了，如果以后朝堂上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要好好孝敬你娘，万万不可愧对她。”

    “嗯。”

    薛白策马转身，冷冷看着一动不动的萧战父子。

    “父亲，我想先去见一个人，这些年，多亏了她帮忙，我也没什么时间回九黎。”

    “嗯，早些回来。”

    “好。”

    ※※※

    鬼门钱庄。

    “大当家！大当家！”有人在外面呼唤。

    初见淡淡喝了一口酒，皱眉道：“进来。”

    一人掀开门帘进来，急忙道：“大当家，萧将军进城了！”

    “进城了？”初见急忙放下酒坛，却一下没放好，酒坛应声而裂，酒水洒落一地，整个房间弥漫着淡淡酒香。

    “嗯。”那人道。

    “可看清了？”初见急忙道。

    “绝对看清了，虽然不认得萧将军，但是薛将军属下认识。”亲信道。

    “那他们现在去了哪儿？”初见问道。

    “回了将军府！”亲信道。

    “你继续给我盯着薛白，人手不够你随意加，我去一趟将军府！”初见说罢，头也不回，急忙离开。

    “是，大当家。”

    “哦！”初见转头淡淡一笑，道：“你们给我立马送几坛好酒，给我送到将军府。”

    初见走的急，这几个月都没见到萧二将军了，即便是当初薛白到银月城，初见都没来得及送别萧让，因为自己知道，终究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只是这个时间也太久了。

    初见叹了口气，加快脚步，直奔将军府。

    ※※※

    “来人！”薛白冷喝。

    “将军！”众人围上来。

    薛白冷冷一笑，指了指还在沉吟的萧家父子二人，道：“给我把他们羁押起来，不得王命，不可放开！”

    “将军，这……”众人迟疑了一下。

    “怎么，没听到吗？”薛白冷冷一笑，冷冷看着皱眉看着自己的萧家父子二人。

    萧让皱眉，策马前行，众人虽然听令，但是也不敢直接羁押这名震天下的萧家将军，萧让策马，竟然没有一人阻拦。

    “怎么，你们聋了吗？”薛白冷喝一声，看着迟疑的众人眉眼大挣，怒视众人。

    众人这才听清，众人执着兵戈，缓缓上前，皱眉看着萧让。

    萧让似乎是没有看到身边众人一般，缓缓走到薛白身前丈许地方，薛白身前围了一圈将士，水泄不通。

    萧让看得好笑，淡淡看着薛白道：“薛将军，我们这一路也跟着你来了，怎么，不请我们喝一杯酒么？”

    薛白冷冷一笑道：“你竟然敢收留羽族和天凉，你违抗皇命，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让淡淡一笑道：“薛将军如此说，证据呢？”

    薛白看着萧让冷笑：“你敢说那日送你的不是那些逆党？”

    “不是啊。”萧让缓缓道：“那是我的远房亲戚。”

    薛白冷冷一笑，缓缓道：“萧将军违逆王命，王上口谕，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只是围着萧家父子，却不敢上前。

    萧让皱眉道：“既然是口谕，这一路数月有余，将军为何还任由我们进九黎？”

    薛白冷冷一笑道：“这一路，你们探子不知多少，原来萧将军竟然是如此怕死之辈，当真可笑。”

    萧让终于明白，原来结局早就定下，自己心中所存的一丝侥幸都是意外，转头看着萧战，淡淡道：“对不起了，父亲。”

    “我要见王上。”萧战额头青筋鼓起，却依旧不动丝毫。

    “好说。”薛白冷冷一笑，道：“那就先把两位萧将军请到地牢再说吧！”

    众人小心翼翼上前，有人拿了绳子，萧让笑笑，也不反抗，缓缓下马，任由众人捆了，看了看萧战，此刻也被人捆住，淡淡一笑道：“薛将军，不要太过分。”

    薛白不屑冷笑一声，淡淡看着众人，道：“送去地牢。”

    “是，将军！”

    ※※※

    将军府前。

    有人送来了数坛好酒，还有数人在打扫着府门外的灰尘，但是将军府门却一直不开，于是众人便一遍一遍地打扫着。

    初见坐在将军府前的石阶上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将军人呢？”初见再一次问。

    那人额头见汗，咬牙道：“将军两个时辰以前就进了城门，想必是将军想逛一逛城里吧，大当家再等等即可。”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初见淡淡看着眼前人，眉目间有了些奇怪的意味，那人额头汗珠一颗颗滴落，本来深秋的天气，竟然热成了这般。

    “大当家不好了！”远处有人跑来，跌跌撞撞，险些摔倒。

    “怎么？”初见闻言起身，却见是自己的手下，皱了皱眉。

    “萧家将军都被薛白将军关入大牢了！”

    “啪！”

    酒坛落地，在寂静的夜空中发出一声脆响。

    “你再说一遍？”初见冷冷看着那人。

    “萧家将军他们……他们被关入大牢了！”那人冷汗涔涔。

    初见咬牙，一脚踢碎了身前酒坛，一时间酒香弥漫整个将军府门口。

    “果然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