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走开，却没走远，正在银月城与银月山脉的边缘，刚好看到来来往往的修行弟子成群结队结伴而行。

    萧让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看着银月城上方烟雾缥缈，看着普通百姓在城中开始起床，扛着农具在准备忙作，看着店铺一点点打开，甚至还看到城墙上莫小白圆溜溜的声音，分明不胖，但是远处看起来，左看右看，都像个球一样，难怪念小七那个丫头要叫他大猩猩。

    “就我现在接触的所有人来看，你这老家伙是接触我最久的人吧。”萧让淡笑看着身边淡淡的虚影，微无尘飘荡在空中，就像幽灵一般，还好现在这里没人，不然的话，估计不知道要吓坏多少人。

    “嗯。”微无尘淡淡应了，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接触萧让最久的人，可是自己依然还是看不透。现在的萧让不是以前自己认识的时候的将军，不是实力看不透，而是人心看不透。更加平淡了一些，心里的事情自己几乎没一样能看通透的。

    “可是你还是忘了。”萧让淡笑。

    微无尘微微一冷，他到底要说什么？

    气氛沉默半晌，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结，时间仿佛停滞，半晌之后，萧让终是淡淡一笑：“你自以为你活得足够久，看得足够多，但是你没想到这天下还有更多的前辈高人，虽然就我看你说话的方式来看，想必来说，你曾经大概也是一方前辈高人，可你虽然看过太多。”萧让淡淡一笑，撇了一眼微无尘。

    “怎么？”微无尘皱眉。

    萧让笑，“可你却没想过，这天下间万千生灵，虽然权利在你们手中掌握，可是道理却在世人手中掌握，天下间滚滚万丈红尘，又谁怕过谁？即便是你从小就在我耳边一直念叨个不停，虽然你刚跟我讲了那些故事。”

    其实，这正是天下大多数人的可笑之处，成就越高的人越自负，这是天下间多数人正常的思维，特别是有成就的人。往往有一点多数人无法达到的成就就会炫耀，这是人之常情，虽然是优点，却也是弱点，往往在更加厉害一些的人的眼中，这些所谓成就反倒是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如此比起来，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反倒不如多数普通人过得快活。

    当然，自己这样朝不保夕的人不在范围内。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微无尘愕然，片刻缓缓道：“天下所有的道理本就掌握在强者手中，这又有何疑问？”

    “疑问嘛。”萧让从怀中掏出一坛酒，缓缓揭开了封泥，酒香在鼻尖缓缓弥漫，身边的空气都沾染了淡淡酒香，萧让仰头长饮一气，缓缓道：“疑问就在于，你现在还自认为自己是多么厉害，却没想到自己却成了器灵，你甚至现在还不如我，如果我没猜错，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萧让淡淡看着微无尘，微无尘面色变幻，沉默半晌。半晌之后，微无尘仿佛失去所有力气，叹气道：“将军到底想如何？”

    言辞间，自是承认了萧让说得不假。

    “你没想过你这么厉害的人，会在我这个无名小卒这里如此糟糕吧。”萧让淡笑。

    “将军到底想说什么？”微无尘皱眉看着萧让，“何况，老夫从未对将军说过半句假话。”

    萧让闻言淡淡一笑，“我只想告诉你，即便你曾经再厉害，你也要尊重天下所有生灵的意愿，多积攒一些福报总是没错的。”

    微无尘皱眉不言。

    萧让斜睨了一眼微无尘，撇嘴笑道：“我更加在意现在，即便是以前我想过我也会有前程往事，但是这些传言中的事情，我萧让是不会再想象的，特别是现在我每天都为了活命而过的时候。”

    气氛更加沉默。

    “是不是觉得我很绝情？”萧让笑笑。

    “是有一些，难倒将军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够绝情？”微无尘沉默半响，缓缓道。

    “我也觉得。”萧让淡淡笑道，过了半响又道：“可是我没有退路，这么多年，你一直想让我听你的，总是想我按照你口中见过的我那么做，而现在的我却一直在你的意愿之外。”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问，何况又有何不可？”微无尘皱眉。

    “自然不可。”萧让笑看微无尘，“即便是那个我不知道的我曾经达到过你认为最好的地步，那又有什么用？”

    “神威军将军，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微无尘淡淡道。

    “可是结果呢。”萧让一笑。

    微无尘闻言一愣，沉默不语。

    “是不是最后还是让你失望了？”萧让笑。

    “对。”微无尘微微皱眉。

    “既然你见过我曾经最强的模样，可是最强的我结果还是让你失望了。”萧让笑道：“既然如此，你现在只想着我和曾经一样强。”

    微无尘皱眉看着萧让，“将军若像曾经一样强，自然天下也很难再阻难将军。”

    “很难。”萧让闻言笑笑“可不是不能。”

    如冰、如雪。亦如霜。

    “将军到底想干什么？”微无尘冷冷看着萧让，眼神如刀。

    “不想干什么。”萧让淡淡喝了一口酒，站起身，淡淡看着微无尘，“即便是我再拼了我这性命，我也不想再如你口中曾经的我那般活着，无论我能活多久，虽然我想更加久的多活一些日子。”

    微无尘沉默。

    萧让淡笑，“而不是再像曾经你口中的那样，即便是怎么死怎么活全都在别人的一念之间，现在的我虽是短命之人，但是我却不想就如此这般认命，上天已经足够不公平了，我更加不想再在任何人的摆布下活下去，如果非要我再如你口中那般苟延残喘地活着，这命，我宁愿终结。”

    “那将军又想如何？”微无尘皱眉看着萧让。

    “我不想如何，既然你说我曾经足够强，可我还是失败了，过了这么多时间，人家更强，而我更加弱，如果按照你这说法，我即便再一切如你所言，结果岂非还是和之前一样，这样莫名地活着，这意义又何在？”

    “好，以后老夫对将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违此誓，永不超生。”微无尘咬牙道。

    “你不必发如此毒誓，我今天说这话不是让你告诉我这个的，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活着，越久越好，但是现在有个问题。”萧让笑看着微无尘。

    微无尘一愣，“什么？”

    “这酒，是初见姑娘送来的，以前从未送过酒，现在突然送来，还送了一张传送符，这符咒很贵，我该怎么去见她？”

    “……”微无尘面色颤抖，瞪着萧让。

    “谢谢师父今天给我讲这么多心里话。”萧让咧嘴看着微无尘，险些笑出声。

    微无尘面部肌肉颤抖，估计如果不是因为面子，早就咆哮着狠狠给萧让几个大嘴巴子了。

    萧让看得好笑，伸手进怀里一摸，淡蓝色的符咒出现在手中，“师父，酒果然是好东西。”

    微无尘楞神，小银却看得龇牙咧嘴，大嘴裂开，笑得满脸是牙。

    萧让丢了酒坛，酒坛啪地碎裂，还有一些残酒溅了小银一身，小银丝毫不在意，依旧笑得满脸是牙。

    萧让上前摸了摸银狼的巨大头颅，淡笑一声，“小银，辛苦你了。”

    小银咧咧嘴，站起身转了转头，四肢又在地上按压了一下，看了眼萧让，身影瞬间如飓风一般，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萧让笑，缓缓捏碎了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