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山山脚下。

    傍晚的阳光透过枫林树叶，撒在露台上。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露台的木椅上，手里捏着一封书信。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他心上。

    ——念真世兄亲启。

    ——佳期临近，吾心甚悦，度一日如度三秋。

    ——昨日忽闻一桩异事，或将有碍中州气运，言辞确凿，兹事体大，辗转难安。吾决心于除夕之夜亲往小镜湖一探究竟，玉山裴氏也将同行，候兄同来。

    ——森留书，某月某日。

    这是在白神殿外，沐森森亲自递给他的战书。那时候，书信封面墨迹淋漓，显然是新写的。

    但这封信上的字迹和所书写的内容，却犹如一颗石子投入他万年无波的心湖，卷起一阵阵狂风巨浪。

    七十年前，他与清净山沐郁有婚约。

    大婚前一日，他送了一封书信给沐郁，约她来小镜湖见面。

    那封信，无论是封面，还是里面的措辞语气，都跟沐森森今天写给他的这封信，如出一辙。

    ——阿郁世妹亲启。

    ——佳期临近，吾心甚悦，度一日如度三秋……

    ……

    除了约见日期，最后落款，和邀请裴氏不同之外，两封信几乎一模一样。

    是谁，竟然还记得七十年前他写给沐郁的信？！

    还有这书信上的字迹，明明是阿郁的笔迹。

    ……是阿郁活过来了？

    不，不可能。

    当年在小镜湖，他亲眼看着她的神魂被搅杀成碎片，绝对不可能复生。

    既然不是死人，就只能是活人了。

    容念真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手指一下下敲击在书信上。

    是有人看出了他对沐郁还残留着情感，所以特意用这件事来暗算他？

    ……白微么？

    也太小瞧他容念真了。

    七十年前，他可以为了家族的繁盛，亲手葬送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换做今天，也是一样，他的选择永远都不会改变。

    更何况，他最爱的女人早就死了。

    而清净山的那些人却还在假借她的名义行事，简直不可原谅。

    除夕夜小镜湖么？

    看在阿郁的份上，他就遂了他们的心意，再忍耐些时日。

    七十年前，阿郁死在那里。七十年后，他亲手把沐家也一同葬送在那里，就算是给阿郁陪葬了。

    暮色四合，夜风带来凉意。

    一簇簇粉红色的晚香玉在容念真身边绽放，花香浓郁。

    头发雪白的老者看着那封信，手指捏住信封想要撕掉，却终究因为心底最深处的那一点柔软，下不去手。

    ……留着也罢，反正无关紧要。

    他淡漠想着，身上的气息重新恢复成了冷静强大的容家之主。

    穿着黑色风衣的手下似乎察觉到主人心情变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露台上，恭声问道：

    “家主，已经到了六点钟，是否按照计划进行？”

    “计划暂缓。”

    “是。还有一事回禀家主。清净山大巫女，携白神与沐田沐野下山了。”

    “所为何事？”

    “属下派人跟随，说是，他们一行数人进了山脚下一家牛肉火锅店，正在吃火锅……”

    “……不必管他们。”容念真皱着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备车，去江州与沧州边界的小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