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步进了清泉宫,就看见妙荔正在和周义泞说话,周述宣让周义泞出去了,自己坐下。
妙荔勉强站起来,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算了算了,你我之间就不必有这些了。”周述宣摆手道,“现在如何?满意了吗?”
并不是特别的满意。
妙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皇上是赐死她,不知道想让她怎么死?”
周述宣有些不太明白的偏头,死了就死了,还要选个死法吗?
妙荔看懂了他的疑惑,“皇上不明白吗?小偷和杀人的同样是犯罪,可是他们做的错事不一样,要接受的惩罚也不一样。臣妾觉得她现在光死,不足以平民愤。”
贺兰公主做了那样罪大恶极的事,光一个死字真是便宜她了。
周述宣问:“那你觉得要怎样才能够平民愤?”
妙荔面无表情的说:“臣妾觉得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或者是梳洗。都不足以臣妾心中悲痛,但是确实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勉强也可以接受。”
听她说这些话感觉总是怪怪的,好像以前的形象全部崩塌了。不过周述宣也不是特别的不好接受,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他也不太喜欢柔柔弱弱的的娇花。
开心归开心,说的这些话确实不能答应。
“不行,别说凌迟处死了,连砍头都不行,得给她留个全尸。西昌那边或许还会来要尸首,我拿什么给人家,不然一块一块的给吧,更不能一片一片的给,更加不可能一丝一丝的。还有那些肠肠肚肚,用什么装着?心肝要串起来吗?”
说得一边的喜嬷嬷都要吐了,听着死法没有多可怕,被他一具体出来,就真的很恶心。
妙荔面不改色的听着,细想了一下,又面不改色的说:“皇上想留全尸就留吧,不过臣妾想给她做个桃木的棺材,再在她坟头上泼满黑狗血。”
周述宣不太了解这些东西,疑惑的抬头看向高福,高福俯身在他耳边说:“桃木断阴,黑狗血辟邪破煞。娘娘是想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安宁。”
周述宣明白了,抬头看向妙荔,“你不会真的信这些东西吧?”
“臣妾愚昧,就是相信这些东西。子不语怪力乱神,子都是不说而已,也没有说他不相信。高祖路过秦明山,听说那处有龙脉,还不是要下马行走,拜了又拜,臣妾为何不能信?”
妙荔心中憋着一口气,说得又快又急。她就是想贺兰公主永世不得超生,断了她所有路。
“好好好,”周述宣无奈的打断她的话,“棺材可以,至于黑狗血,要看她埋在哪里了。”
万一西昌过来把尸首要走了,他总不能让人去西昌泼黑狗血,那就是欺人太甚。
勉强算如了妙荔的意,妙荔便静静的坐着不再开口讲话了。
贺兰公主毁了李幼芙真真实实的人生,让李幼芙这么早就走了。她这么做真的一点都不过分,这些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不知道是不是真是存在,让她能出气罢了。
周述宣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妙荔坐在屋里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的又在往下掉,好像做再多事情都没用,做再多事情人都不会回来,没有什么意义。
妙荔哭了一会儿,外面突然进来了个人。妙荔看见他赶紧擦干净了眼泪,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赶紧迎了上去,“六哥,你来了。”
曲信耿垂着头,人看起来没有多少精神,“皇上特意让我进宫来,说的是你的名头,所以我就先过来了。”
妙荔忍着眼泪说:“六哥,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我真的对不住你。”
曲信耿声音有些嘶哑的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你也过得不容易,怪不得你。还好皇上没有过于的糊涂,没有偏袒凶手。我现在进宫,就只是想见她最后一面。”
妙荔点头,让人拿了太监的衣服给他,带他去雨花阁,去看看李幼芙的遗体。
走了许久,曲信耿都默不作声,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之前我们就在说,我比她大上许多,以后可能会比她先走上一步。那时她就是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太,指不定会多伤心,可是现在她永远都是小姑娘了。”
妙荔再也忍不住,又不敢哭出声,咬着牙擦眼泪。到了雨花阁,妙荔进门不敢抬头看,就一直盯着地上,无法面对遗体。
曲信耿冷静的上香,烧纸钱,在棺桲看了许久,始终没有流泪,盯着灵牌像是要用目光把它烧穿一般。
过了许久许久,可能知道不太合适了,怕被别人说闲话,才往外走。回去的路上依旧是沉默的,走了几步路。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妙荔说:“那我就在这里出宫了,不到你那里去了。”
妙荔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个伤心的人在一起只会更加伤心,想让人送他出去,突然又想起这件事情,“我跟皇上说过了,过几年或许可以把她的遗体送出去,不知你是什么意思?”
“人已经没有了,留在哪里都无所谓,可是……我还是想……”曲信耿握着拳头,突然来了精神,抬头说:“所以一定要麻烦妹妹记得这个事情,几年我都可以等。”
妙荔含泪送他出去,心就像捏碎了一样难受。明明再快一点,再快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把人送出去了。就算昏迷不醒,也好过于是长眠不醒。
妙荔哭着回了清泉宫,进门就听见了贺兰公主的死讯。说是她不肯直接就死,最后活生生的被勒死了,死相异常惨烈。
妙荔听着心中没有半分波动,只觉得是活该。又有些后悔,当时就该把她直接弄死了,不要再三忍让,忍让只有可能越来越厉害,不忍让就没有之后这些事。
李幼芙三日后下葬,妙荔就在那天病了,人病得昏昏沉沉的,并没有出去送李幼芙最后一程。
好像不说再见,人就还会回来一样。
春天还在继续,外面的花一样开的艳丽,可是她再也不喜欢春天了。
李幼芙下葬之时,苏嬷嬷自刎在坟前,说她家小姐胆子小,一个人害怕,要下去陪她。
对呀,李幼芙胆子确实小,每次和她睡觉都不许她讲志怪故事,讲了就会窝在被窝中瑟瑟发抖。
妙荔听了心里压抑的难受,突然有些羡慕她们,死了真的是一了百了,才是彻彻底底的解脱,病的越发的厉害。
喜嬷嬷端了药过来,凉的温温的用勺子舀了放在她嘴边,“娘娘,多少喝些吧。”
妙荔伸手推开,“算了,喝了嘴中苦盈盈的,难受。”
“可是你生了病总得喝药,不喝药怎么行?太医一天来三次也没有用。”
妙荔费力的翻了个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命道如此,该怎样就怎样吧。出去吧,我想睡一会。”
喜嬷嬷看了看药,又看了看她,捧着碗退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周述宣迎了上去,看见碗中端进去是多少端出来是多少,问:“怎么,还是不肯喝药吗?”
“对,娘娘说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奴婢真的担心她。”再这样消沉下去,喜嬷嬷真怕她又会想不开。
“今天太医来看过了吗?怎么说的?”
“太医今天过来还是没有见到人,小殿下过来也没有看到。甚至都不想我们在身边了,说的永远都是她想睡一会儿让我们出去,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再这样下去,好好的人都受不了。”
周述宣也是无可奈何,之前是他疏忽大意了,看她一开始的状态好像还很好,并没有受太大的刺激。人好像比一开始还要精神些,都可以不拐弯抹角的和他争执,没想到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
感觉她是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了,贺兰公主死了,被送回了西昌。李幼芙好好下葬,曲信耿辞官,等一切都落定之后,才慢慢的开始难受,一点一点的发作。
“不肯喝药也不是事情,太医有没有想办法?放些在饭里怎么样?”
喜嬷嬷又叹了一口气,“其实饭也不怎么吃,每次都是随意的吃两口,像是在应付奴婢,之后就不再动筷子,说她不饿。”
喜嬷嬷这段时间看妙荔吃饭,有一种喂猫的感觉,越看越难受。
周述宣不想再听了,这段时间问太医,陆陆续续听的全都是不好的消息。说她什么肝气郁结,月事紊乱,之前小产后身子本来就不好,调理起来非常困难。她又不配合,就更加难办。
太医几次话里话外都在让他想开些,不要计较那么多,生死有命,表示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周述宣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只怕见面会让她身子更加不好。他是没有什么用处,仔细想了想,想出了有用处的人。
周述宣又往屋中看了一眼,说:“去接孟家的人进来,连她弟弟一起接进宫。跟他说是来见最后一面的,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第330章 死不足已平民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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