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宅屋
首页乱清 第一七一章 你要做曾剃头,不要做曾刺儿头

第一七一章 你要做曾剃头,不要做曾刺儿头

    “‘毁民坟冢’?”皇帝秀眉微蹙,“怎么能这么说呢?其实就是迁坟嘛!就是替先人搬个家嘛!活人搬得家,死……呃,我是说,在世者搬得家,往生者为什么就搬不得家呢?”

    “皇上说的极是,”关卓凡说道,“只是如果这么说的话,有些人,大约又会搬出什么‘安土重迁’之类的说辞来了。”

    “这又不对了!”皇帝说道,“咱们中国人,确实讲究‘安土重迁’,不过,只是‘重迁’,不是‘不迁’啊!”

    顿了顿,“这个‘重’字,就是‘重视’的意思吧?家确实不是随便搬的,总得谋定后动,总得……搬了比不搬好,才搬!——这是不错的。可是,反过来说,如果明知搬了比不搬好,还是死守着不肯挪窝,可就又不对了!这么着,也不符‘重迁’的原意吧?——孟母还三迁呢!”

    “是!”关卓凡说道,“皇上譬解的十分精辟,正是如此!”

    “曾国藩,”皇帝说道,“你是有大学问的人——你说呢?”

    皇帝、皇夫两公婆,一唱一和的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有大学问的人”还能怎么说呢?

    “臣末学肤受,”曾国藩微微的俯了俯身子,“皇上的奖谕,臣惶愧的很。”

    顿了顿,“皇上圣明,‘安土重迁’之‘重’,确实只是‘郑重其事’之‘重’,‘重而不滞’之‘重’,若有人以此反对迁徙坟茔,确实是……胶柱鼓瑟了。”

    “末学肤受”一词,皇帝是第一次听到,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大致晓得是个自谦的词儿,微微一笑,“‘郑重其事’之‘重’,‘重而不滞’之‘重’——说的好极了!轩亲王,你说呢?”

    关卓凡心中微微一动。

    那句“你是有大学问的人——你说呢”出口之后,曾国藩如何回话,事先并不能准确预测,因此,对其回话,皇帝该做出什么具体的反应,除了皇夫事先的“原则性指导”外,也要靠她自个儿的“现场发挥”。事实是,皇帝的“现场发挥”,不但抓住了重点,而且语气吞吐,十分恰当、准确。

    嗯,学的好快呀。

    “是!”关卓从容凡说道,“臣以为,曾国藩这两句话,合适的时候,很该叙进上谕里头,以收正本清源之效。”

    “行,就这么办。”

    曾国藩有点儿发慌,如果他的“‘郑重其事’之‘重’,‘重而不滞’之‘重’”,真的叙进了上谕里头,那么,就会给人一个强烈的印象:曾经反对修筑铁路的曾涤生,摇身一变,打倒昨日之我,变成赞襄修筑铁路了,这——

    虽然,他当年反对修筑铁路的原因,并不是“毁民坟冢”什么的。

    可是,话确实是他自个儿说的,而上谕引用重臣说话,也是寻常之事,这上头,他并没有“自谦”的资格。

    而且,轩亲王也好,皇帝也好,都没有明确说要给他“署名权”啊。

    只好不说话了。

    “至于风水,”皇帝说道,“我是不懂的,也不敢说这样东西一点儿道理没有,可是,我总觉得,反对迁坟的人,把话给说反了!”

    顿了顿,“铁路是什么?那是国家的血脉!铁路修好了,国家的血脉就畅通了!套一句俗词儿……嗯,‘任督二脉’就打通了!何况,咱们的‘两纵两横’,还不止‘二脉’呢!将来,也许还有‘三纵三横’、‘四纵四横,如是,整个国家,气运流动,生气勃勃!这不也是风水?——国家的风水!”

    “把迁坟和风水扯在一起……嗯,这一来,怎么就一口咬定,迁坟必定坏了风水?若果有风水这回事儿,迁坟亦果同风水相关,那么,迁坟确实会引致风水的改变——可是,怎么晓得,这个改变,必是变坏,不是变好呢?”

    “修了铁路,国家风生水起,自家倒坏了风水,哪里能有这样子的事儿?自然是国家好,大家好!如果国家这个‘大家’不好,自个儿这个‘小家’反倒好了,那反倒是咄咄怪事了!”

    皇帝的这句话,分量十分之重,等于指斥因“坏风水”之故反对修筑铁路之人,是因私而废公,是以“小家”害“大家”,曾国藩的头,不由自主,低了一低。

    “自家的田舍坟茔,”皇帝继续说道,“挡住了铁路必经之途,阻断了国家的血脉流动,妨害了国家的风生水起,这样子的‘风水’,能好到哪里去?我还真不信了!”

    顿了顿,“先人们在地下,也不安哪!我看,还是请先人们搬个家——‘小家’、‘大家’都好,在世者、往生者,都松快了!”

    皇夫高声说道,“皇上圣明!”

    轩亲王既然如是说了,曾国藩就不能不跟上,“皇上圣明!”

    至此,皇帝何以要在自己陛见之时,大驳、特驳反对修筑铁路的“浮议”,曾国藩心里,已经是明镜似的了:

    第一,在建的所有铁路——“两纵两横”,起点都在直隶境内。

    第二,自己这个直隶总督,曾经反对修筑铁路。

    “修铁路,”皇帝说道,“不仅仅是朝廷的事儿;别的不说,单说征地,非得地方的协助不不能办,因此,认真说起来,修铁路,也是地方的事儿——”

    顿了顿,“轩亲王,津唐、京津两条铁路,征地一节,还顺利吗?”

    “回皇上,”关卓凡说道,“大致还算顺利。不过,津唐铁路不长;京津铁路的修筑,则挂了一个‘军兴’的名义——轩军驻扎天津,京师有事,轩军入卫,有了这条铁路,就呼应自如了。”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皇帝说道,“因为是以‘军兴’的名义征地,所以,没有人敢轻易妨碍,不然——”

    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电报的教训,还摆在那儿呢。”

    所谓“电报的教训”,是说当初架电报线,就用的“军兴”的名义,凡有剪电报线、挖电线杆的,一律穷治——抓到了,不分主从,统统枭首。前前后后,百来颗血淋淋的人头挂起来,“破坏军兴”的,才终于绝迹了,自上海发端的电报线,才终于北达北京,南抵广州,连通南北。

    “是!”关卓凡说道,“不过,‘两纵两横’的情形,不能拿津唐、京津来套。”

    顿了顿,“第一,‘两纵两横’太长了,不是津唐、京津可比;第二,不可能都往‘军兴’上靠——毕竟,大的征伐,既有的,都已结束了;谋划中的,则不可以公之于众。”

    “嗯,”皇帝点了点头“因此,地方的鼎力相助,尤其重要了。”

    “是。”

    “咱们的‘两纵两横’,”皇帝说道,“京沪线、京汉线、京奉线、石太线,起点都在直隶——”

    微微一顿,“曾国藩。”

    “臣在。”

    “你方才的‘万事开头难’,说的很好!”皇帝说道,“接下来,‘两纵两横’将大举兴作,这个头,能不能开好,完全视乎朝廷、地方能不能够内外同心、上下协力?谋国端赖老成,朕寄卿以厚望焉!”

    皇帝突然以“朕”自称,并以“卿”称呼曾国藩,语气也由白而文,变得十分郑重,这个转折,本就略显突兀,加上“朕”、“卿”、“焉”出自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之口中,更令人有违和之感,可是,曾国藩哪敢“轻忽”?

    他立即跪下,“臣谨奉圣谕!精白赤心,不敢稍涉玩忽!”

    “起来说话。”

    “是。”

    待曾国藩站起身来,皇帝微微一笑,“我就是白嘱咐一句,曾涤生是什么人?我若连曾某人都信不过,还能相信哪个呢?”

    皇帝和臣下说话,极少称呼臣下字号的;而“我若连曾某人都信不过,还能相信哪个呢”一句,更加是“含义丰富”——既可视作极高的奖谕,又包含着巨大的威压,曾国藩整个人滞了一滞,几乎又要跪了下去。

    “臣惶恐!臣惶恐!”

    *


同类推荐: 冬夏莫言(父女,1v1,H)启明1158抚宋摄政王家的农医宠妃不死的我只好假扮血族从龙族开始打穿世界重生后嫁给废太子李治你别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