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放心,太子府乃是国朝东宫,明王再是猖狂又岂敢来此放肆?若他们真敢来犯东宫,那便是犯了谋逆大罪,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将贼人斩于剑下!”江陵先生凑过来,连忙谄媚道。
一再确认,太子总算是确认了,明王府并未杀来。
长长吐出一口气,恢复了一些镇定,再看向诸人,只见诸人望着自己的眼神有异,他才总算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瞬间有多丢人。
心下顿时无比羞恼,却是干咳一声,不知该如何应付过去。
幸好有江陵先生在,只听那江陵先生又道:“太子殿下,莫非是有人假传消息给您,想要故意引我太子府混乱?”
太子一听,顿时点头,脸色深沉道:“不错,本宫那贴身小侍跟了本宫十多年,方才竟传信于我,说明王府胆大包天,竟大举来攻,我太子府邸死伤无数,让本宫立刻撤离,本宫乃是太子,岂能抛下诸位先生与家眷,不战而退?故而命人杀了那扰乱军心的小侍,便急冲冲赶来见诸位。”
说到这里,太子一回头,看向诸人道:“虽然是假消息,还好诸位无恙!”
“太子仁义,竟不顾安危来救我等,这叫我等如何能不对太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江陵先生满面激动,就要跪地而拜。
“好了,诸位尽心辅佐,本宫岂能不珍惜?只是可惜,本宫一怒之下,杀了那暗藏祸心之侍人,倒是不知他是受了谁人挑拨?”太子总算稳定了局面,应付过去这尴尬,看江陵先生的眼神更是满意了。
“此人如此行事,其目的已是昭然若揭,无非便是想扰乱太子殿下首宴,伤东宫威仪,当真是狼子野心,幸得殿下英明,未受其祸,否则我东宫当真要颜面尽失,后果不堪设想,杀了好,杀了好!”江陵先生面色一变,又狠狠道。
一众人,听着他们他们你唱我喝,皆是沉默不语,不是故意针对太子,而是当真没有这么厚颜无耻,竟睁眼说瞎话,还如此感情生动。
“殿下,此事容后再提,如今关键是明王府不知究竟意欲何为,竟然派人前去庸王等人府邸,恐怕我等要早做准备。”方山先生打断了他们继续演戏,被太子一拖延,这时间本就不多了,哪里还能浪费。
“是啊,殿下,明王府此举,定然用心不轨,庸王、泰王、长公主、江王、德王均乃此宴最关键的人物,今日之宴,乃是太子首宴,若得不到皇亲敬服,届时当如何是好?”
“不错,明王此举,简直大逆不道,我等必不能容其得逞!”
一时间群情激愤,太子才想起来,黑衣卫去找庸王等人的事,刚刚松下的心,又是一紧,连忙看向方山先生:“先生,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殿下勿急,宫里已经来信,陛下已得知此事,并立刻着内卫出动,以防明王府行凶威胁迫害诸人。想必应当出不了大事,江王、德王皆乃宗室,明王与宗室不睦,他们没有理由助明王而反太子殿下。长公主虽与太子交情不厚,却与明王更是生疏,岂能惹陛下不快,而为明王张目?唯有庸王与泰王……”方山先生分析道。
“哼,这二人皆乃心怀有异之人,怕是会与明王狼狈为奸!”提到这两人,太子冷哼一声。
“也未必,这二位殿下即便有心,也未必有这个胆,您乃是陛下亲封太子,他们若与您为难,就是不敬陛下。不过,即便他们明面不反,却还是得小心待会宴会上,他们会暗中作梗,让殿下难堪,殿下只需注意,别给他们机会便是。”方山先生缓缓叙道。
太子闻言一想,也着实有理,顿时心下越发松懈下来,却是冷笑道:“本宫早知明王头生反骨,向来桀骜不驯,有谋逆之心。今日竟然敢暗中不轨,筹谋对本宫不利,实在罪大恶极。哼,本宫今日必让他搞清楚,这泱泱大夏,谁是君,谁是臣!”
方山先生见太子又恢复了气魄,心中微松,若还没开宴就被明王吓破胆,那他再怎么用力,也无济于事。
其他人也是稍稍放心,唯有江陵先生笑吟吟道:“殿下威武!”
“殿下,明王来了,明王来了!”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急报。
殿内顿时一静,所有人皆起身,看向来者,却见太子眼中又是突然一抹慌乱闪过,迫不及待问道:“明王来了?快说他带了多少人?”
“明王亲至,带了护卫,连带车夫一共八人!”下人道。
太子闻言脸上立刻一松,点了点头,目光环视一周:“好,诸位说,本王要不要亲自去迎上一迎我这六弟?”
“无论如何说,明王也乃是陛下与皇后所诞亲子,又获封亲王尊位,太子殿下贵为储君,自无需门外相迎,却可厅前待之,以示恩典!”有幕僚沉声道。
“好,方山先生,便随本宫一起去迎接老六如何?”太子笑着看向方山先生道。
方山心里有数,这位面对明王还是心有忌惮,故而也不推辞,躬身道:“属下遵命!”
太子放下心,又一转眼,看向江陵先生,心道此人极为忠心,最为维护本宫体面,想必带他一起去,会更为保险。
便道:“先生也一同来吧!”
江陵先生大喜,能被殿下点名,那是无上荣光啊,连忙躬身感恩戴德。
他的态度,太子非常高兴,哈哈一笑,便带着二人同去。
三人行至厅堂正中,便正好看见,站在院子外伸着懒腰。
不得不说,此时墨白的姿态,实在太过随意慵懒,这份懈怠看的太子殿下当场头冒青,很明显,他并未对太子府邸有足够的尊重。
“殿下息怒,莫要中计!”方山先生声音低微。
太子闻言,连忙醒转,暗自忍下这口气,也意识到,不能在人前失了风度,心里却是道:“让你嚣张,待会还不是得跪在本王面前。”
站在门口等着,却熟料那老六居然只是随意瞟了他们一眼,便对一黑衣卫不知说了什么,便见那黑衣卫快步进门而来。
三人对视一眼,不知老六为何不进来,反而让一侍卫进来,搞不懂明王再玩什么诡计。
这黑衣卫正是墨白的车夫,手中还拎着的马鞭都还未放下,进来之后,却也有礼,冲着太子躬身拱手,却不待太子开口,便直起身来问道:“我家殿下差我来问一声,不知今日这宴会,还办不办了?若是不办,我家殿下府中还有要事,便不来叨扰了!”
三人脸色几乎顷刻都是急变,太子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正要开口,却只听身旁一个声音已然怒道:“你这小厮好生无礼,此乃东宫府邸,我家殿下乃是当朝储君,东宫首宴,乃是储君亲自发帖,筹备,宴请的皆乃皇亲贵胄,朝中重臣,岂有不办之理?不但要办,而且是大办!回去告诉你家殿下,储君开宴,不是你们明王府中家常聚会那般儿戏,可以说散就散的?”
说话的正是江陵先生,此刻他眼珠瞪到了头顶,满脸不屑的对着那黑衣卫说完,便一转身,对着太子一礼,脸上又露出笑容,卑躬屈膝道:“太子殿下,这明王府中下人显然书读的少,乃是一莽夫而已,竟不知储君亦为君,金口玉言,竟还来问这等笑话,实在贻笑大方,殿下还是不必与此等毫无礼教的下人一般计较了,否则凭白污了身份。”
太子额头黑线和缓,面上淡淡一笑,很明显,他对江陵先生越发满意了。
就连旁边的方山先生都不由赞叹的看了一眼江陵,心道此人果然非是表面那般一无是处,只会溜须拍马,其实很有几分才学,知道维护主君体面,更出言时机合适无比。
那黑衣卫静静听完,却也不多做耽搁,面无表情的躬身一礼,转身回禀。
不一会,便听到那黑衣卫,在门口向墨白禀报。
看似正常说话,却不知为何,嗓门却是大的狠,周围一片都可清晰耳闻。
他到没有添油加醋,就将方才江陵先生的话复述了一遍。
然后,便见墨白轻声笑了笑,似点了点头,便抬脚入内。
门口一个太子府邸小侍,顿时高声喝道:“明亲王到!”
太子脸上终于浮现了笑容,背着手静静看着墨白一步步走来,直到来到他面前两米处,他才率先开口道:“老六,你一向事忙,甚少与我们这些皇家弟兄亲近,本宫之前还担心会请不动你,却不想你竟是第一个来的,这就很好嘛,多与宗亲聚一聚,总是不错的,今日你可一定要多喝几杯啊!”
墨白闻言,面上挂着淡淡笑意,却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丹瓶,声音清淡道:“太子说的倒是在理,本王的确与宗亲弟兄走的疏远了些,倒是心下颇为有愧,只是本王有旧伤未愈,平日里不宜外出,一直在府中静养,今日听了太子教诲,定当铭记于心。听闻东宫办宴,本王自小在民间长大,也无甚好礼相送,这里有一颗“清心降火”的药丹,还算珍品,便赠予太子,还望太子不要嫌弃才好!”
“哈哈!”太子哈哈一笑,却是并未去接,而是负手站在那儿,就静静看着墨白。
便在此时,只见那江陵先生又是跳了出来,对明王拱手一礼,大声道:“明王殿下,太子殿下乃国朝储君,明王殿下莫非不知君臣有别吗?见太子殿下,为何不行大礼?难道明王殿下,要懈怠皇家礼法不成?”
“大胆!”明王静立不动,只是笑了笑,而他身边那车夫却是陡然马鞭也甩,指着江陵先生喝道:“明王乃道家大尊,便是国朝真人见之,亦要躬身礼拜。见陛下亦只躬身为敬,区区东宫,竟敢让明王礼跪?莫非东宫储君身份之贵重,更甚国朝陛下不成?”
哗!
几乎刹那,太子府全部人等,脑中“轰”的一声,勃然变色。
“你安敢如此信口胡言,本宫岂敢对父皇不敬?”太子猛然手指那车夫,怒急形色。
这一次就连方山先生也被吓住了,心头大震,没有去阻止太子怒形于色。
反倒是江陵先生怡然不惧,一步跨出,高喝一声:“呔!你这混账实在放肆,岂敢歪曲我言,明王纵使一代大尊,可我家殿下今日所办为宗亲宴,赴邀者皆为国朝皇亲身份,明王至府,亦只是国朝亲王,见储君,为何不能礼跪?”
“你才放肆,君君臣臣是为礼教,父父子子亦为礼教,陛下于诸皇子,何时是君,何时是父?在东宫眼中莫非君父乃非一体?”车夫明显不窃,怒目圆瞪。
“胡搅蛮缠,陛下乃为至尊,君父当然一体,但陛下乃独一无二,天下无人可与之论比。你拿明王殿下与陛下相比,此乃大逆,你更不知尊卑,便是你家殿下乃大尊,亦是皇子在前,大尊在后!”江陵怒道。
“天下事君,然,君有令旨,真人护国,可见君不跪,坐不下于台。我家殿下于道家更贵之真人,陛下亦有亲旨,储君视而不见……”
“好了!”突然,墨白轻轻摆手,车夫立刻住口,墨白面色依然淡淡,只是看着太子,轻声笑了笑:“何必再吵,反正话说到这里,我就算跪,你这储君也不敢受,何必自取其辱?你说呢?”
太子脸色轰然涨红,旁边的方山先生也沉默了。
的确,再吵下去也分不出个输赢,反正话说到这里,各有各的理,但有一点,却是明确的,墨白的确乃大尊之贵,这无人敢否,他不是不能跪,却要看他是否自愿只为皇子身份。
他要拿捏大尊身份,那太子根本不敢逼他下跪,也根本不敢受他一跪,否则得罪的不止是天下道人,更是得罪陛下,陛下都不会逼尊者下跪,让尊者同台而坐,更何况区区储君?
你个储君还敢比殿下更高一层?
“这丹丸,你可拿好,说不定你家殿下,待会真用得着?”墨白将手中丹瓶,轻轻一抛,却是落在了江陵先生手里,随即笑了笑。
而太子却是脸色青红交加,半晌一甩袖子,转身进屋。
却在这一刻,又只听墨白道:“太子,若是宴会不办了,待会知会一声,本王府中今日也正巧开宴,不好耽搁太久,怠慢了客人!”
“哼,今日宗亲共聚本宫府邸,六弟可得好好亲近亲近才是,怕是这宴会一时半会散不了,六弟还是差人回去通知一声,别当真怠慢了客人!”太子怎会让他就此离开,跪也不跪,还只露个面就走,外人还不定怎么传扬,他镇压不住明王呢!
随着时间蔓延,客人逐渐上门了。
东宫开宴,客人自然也有高低贵贱。
身份最重的几人,自然在最里面,那正是为了庸王等几人准备的坐席。
而次之,一直排到外殿,那些自然身份就轻一些。
说白了,今日东宫宴会,最重要的便是要名正言顺,以储君身份,君临庸王、泰王、明王、江王、德王等一字王,只要镇服他们,那剩下的便也不可能再翻天了。
就这般一直等到诸外殿诸皇亲都上门了,内殿却始终只有明王一人就坐,气氛逐渐诡异了起来。
而那主位上,自从先前似乎有什么消息传来,被人叫走的太子,竟始终没有再露面。
宴会厅内,气息一点点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皆是望着内殿,那只剩明王一人的空寂场面,心中生出骇然之感。
又等了一阵,气氛已然越加僵滞的时候,太子终于再次露面了,然而,他此刻的脸色却是难看到无以复加。
他什么也没做,走进正殿中,便目光直直盯向墨白,一动不动。
墨白一直盘膝闭目养神,被太子盯着,亦是无动于衷,直到,突然殿外走来一个黑衣卫,在墨白耳边耳语了一句,墨白才缓缓睁开眼睛。
再一次撑了个懒腰,却没有看太子一眼,站起身来,却是背对着太子,在寂静到了极致的大殿中,背负双手,望着门外,轻声说道:“现在,你可曾想通了?”
“乱臣贼子,大逆不道!”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蕴含着惊天愤怒的嘶吼:“老六,你别以为我会怕你,你以下犯上,你不敬君王,你无祖无宗,你以为你是在羞辱本宫吗?你错了,你是在羞辱父皇,本宫是父皇亲封的皇太子,是国朝储君。你敢如此胆大妄为,你敢如此不敬父皇之令旨,你是在谋反!父皇会杀了你,父皇一定会杀了你!”
满殿中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怒嘶吼,吓得满面苍白。
有胆小的甚至坐都坐不稳了,不住颤抖。
然大殿中,却并无杂音,反而越加寂静,只剩一双双,或诧异,或惊恐,或不解,或复杂的眼神。
有人看着静静而立的墨白,有人看着身后气急败坏,几近疯狂的太子。
第484章 宾客难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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