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听了晴子的话，弯起一双明月般的大眼睛，不以为然地笑了。她拉起晴子的手，亲热地说道，没有关系，快吃饭吧。

    晴子的胸口，愤愤地喘着气，但是脸部尽量保持着微笑。

    酒桌上的气氛，温馨快乐。大家共同举杯，祝贺晴子康复出院。晴子的脸上，隐含着不甘和愤怒，眼神中透着仇恨，时不时地对夏雪放着冷箭。

    夏雪气度宽厚，言语亲切，表现出百分百的真诚，对晴子嘘寒问暖，亲自为她夹菜倒酒。就连旁人看在眼里，都不由得为夏雪的善良豁达而感动。

    饭后，晴子独自上楼，说是觉得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夏雪让小治先上楼，说她过会儿就上去。小治笑了笑，离开餐桌，跟在晴子的身后，一同上了楼。

    夏雪挽起衣袖，帮着保姆把餐盘都端到厨房，又拿起抹布，把餐桌擦干净。保姆推她出去，让她歇一会儿，说她也忙了一上午了。夏雪答应着，坐在一楼的茶几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却并不急着上楼。

    保姆收拾完厨房，见夏雪并没有上去睡午觉，便烧开一壶滚烫的开水，为夏雪沏了一壶花茶。保姆把茶壶放在茶几上，停了一会儿，为夏雪斟满杯子。

    夏雪笑着，说了声谢谢，拿起一只空玻璃杯，放在保姆眼前。你也喝一杯吧，这个玫瑰花呀，补气补血，还能美容养颜呢！最适合我们女人了。

    保姆笑着坐下来，又为自己斟满了一大杯花茶。两个人，无话，沐浴着午后的阳光，静静地窝在沙发上，品味着玫瑰花茶。

    过了好久，保姆打破了眼前的沉寂。她喊着夏雪，说道，夏姐，我真舍不得走。你这个人，待人亲，对人和气，一点不会去欺压人，我真想伺候你一辈子。可惜呀，等晴子病好了，我也该走了。

    夏雪看着一脸失落的保姆，不由得笑了。我这个人呀，就没有被人伺候的习惯，凡事都是靠我自己亲力亲为。就说这些日子吧，我看着你一个人在那里忙活，自己却横竖不动，吃现成的喝现成的，心里可不得劲儿了。

    保姆看着夏雪，认真地说道，这有啥呢？我的工作，就是这样，你们可是付我工资的呀！我总不能，白拿钱，不干活吧？那样，我的心里还会觉得不舒服呢。夏雪笑了，问道，你这么年轻，就打算做一辈子保姆呀？

    保姆手里端着茶杯，将身子朝后面靠了靠，眼睛出神地朝上望着那盏水晶吊灯。她沉思了好半天，才说道，我啥也不会，就是有一身的傻力气，我不干保姆，还能干啥呢？我在村儿里的时候，打算跟我那个对象，开一辈子饭店，然后就是结婚生娃。可是谁想到，他后来被那个狐狸精迷倒了，那么快就对我变心了。是他没福气！那个狐狸精，哪里有我会干活？她娇声细气的，哪有我的力气大？那几年，我婆家地里的活计，几乎都叫我包下了。

    夏雪听完保姆的抱怨，想起她上次说过的往事，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保姆瞪着一双淳朴单纯的大眼睛，诧异地问夏雪，夏姐，有啥子笑的嘛？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当初我跟着对象去他家里，老人都夸我身大力不亏，还说我这样的人容易生儿子呢！保姆的脸上，瞬间闪现出自豪得意的神情。

    夏雪的心里，却替保姆感到几分悲哀。一个人的生长环境，可以终生局限住他的眼界，除非他走出原有的生活圈子。广阔的天地之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在年轻的时候，一定要到处走走，四处看看，不要禁步在一成不变的生活环境。眼前的保姆，聪明伶俐，吃苦耐劳，可是她的思维却总是困在老家的村子里。

    夏雪为保姆，满上一杯新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还年轻，应该多学点东西，考个文凭出来。那样，你就可以跟那些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到处去应聘自己喜欢的工作了。如果你一直干保姆，即使干到老，生活还是老样子。你难道甘心，一辈子都去伺候人？不想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可以任意支配自己的时间和金钱吗？

    保姆像是听到了世界奇闻，惊讶地问道，像我这样的农村孩子，当初没有上过大学，现在还能去考大学吗？夏雪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啊。只要你想学习，任何时候开始都不算晚，就怕你光想不做。现在有一种考取文凭的模式，叫自学高考，最适合你这样的孩子了。你去教育局报上名，然后买来相应的教材，到了考试的时候，你就去参加考试。等你把所有的学科，都考合格了，教育局就会颁发给你社会承认的大专学历。你以后，还可以继续考本科。

    保姆的兴趣，被夏雪的一番话提起来。她眨着眼睛，无限神往地说道，如果我考取了大学文凭，那我父母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当年，我的作文写得可好了，还梦想着以后当作家呢。高中的时候，我的成绩也不差，可惜家里的负担太重，也没有什么钱。所以，我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就没有去考大学。

    夏雪同情地看着保姆，说道，如果你喜欢文学，可以报考汉语言文学专业。这个专业，正好符合你的兴趣。保姆兴奋地拍手说好。可是她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不见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愁眉苦脸地说，可是我哪里有钱去上学呀？就算我有钱，也没有时间呀？

    夏雪拍了拍保姆的肩膀，说道，假如你真想学习，你可以继续留在我的家里。这样，你就可以有钱有充足的时间，去上学了。我们家里，没有什么活儿，白天又大都没有人，你可以有的是时间看书学习。等你将来，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你就可以离开了。

    真的可以这样吗？保姆激动地一把握住夏雪的手，高兴得眼泪都快要落下来。夏雪拍了拍她的手，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真的。如果你想好了，下个星期，我就带你去教育局报名买书。

    嗯，好的，夏姐，我想学习，我也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保姆摇着夏雪的手，兴奋地幅度越来越大。

    夏雪苦笑着，说，你快点放开我吧，我都快被你摇得散架子了。保姆这才不好意思地撒开手，傻傻地笑着，呵呵了半天，还是不停地笑。

    夏雪不忍打断保姆，静静地起身上楼，打算睡一小会儿。她走到楼上的卧室，迟疑了一会儿，轻轻推开门。看到小治躺在床上，好像已经睡了过去。她默然而笑，走到小治身边，轻轻躺了下去。忙活了一上午，觉得身上乏乏的，早就想蒙头大睡了。

    夏雪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觉得身上多了一层被子。她半睁开眼睛，乜斜着朝身侧望过去。小治正在给她掖着被角，眼神明朗，不像是睡着的样子。

    夏雪面向小治，侧过身去，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这次一闭眼，就立刻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小治的一条胳膊，依然被夏雪枕着，大概已经酸痛难忍了吧？夏雪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将小治的胳膊轻轻放在他胸前。

    小治大概早已经醒了，看着夏雪笑了笑。夏雪不安地说，你的胳膊是不是都麻了？你就不知道自己被胳膊抽回去啊，这样被压得多疼呀？

    小治望着夏雪，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翻身俯在夏雪的耳边，沉声说道，我这点痛算什么呢？比起我带给你的那些痛，我承受的确实不算是什么。我那样对你，你心里会不会怨恨我？你昨夜哭成那样儿，我都没有半分恻隐之心，你就一点不怪我吗？

    夏雪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小治的头发。我不恨你，也不怪你，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去承受的。你对我就是再无情，我心里也是觉得幸福甜蜜的。因为只有你的女人，才会承受到这般感受。如果你有一天，不想要我了，那时候我就是再想吃这份痛楚，也是不能够了。

    小治抚弄着夏雪小巧白皙的耳垂儿，用两根手指不停地碾动着，看着那一小片雪白的肌肤，渐渐变得充血般赤红。雪，你知道吗？你越是纵容我，我越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你越是痛楚喊叫，我那时竟会变得更加疯狂暴虐。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一位暴君，所以这辈子仍旧积习难改。我每次事后，都告诫自己对你要温柔，可是一到了那种时候，我就又会变得身不由己。

    夏雪疼爱地拍了拍小治的后背，满怀体贴地说道，你不用自责什么。那种事情，最关乎人的本能，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如果给自己添了条条框框，反倒是失去了自然的趣味了。你在慢慢成长，有一天会变得非常强大，而我就是那个愿意陪你慢慢长大的人。

    小治感激地望着夏雪。雪，你给晴子新买的床单被罩，她都非常喜欢。你对晴子的态度，也让我感到很欣慰。你是我最重要的女人，我最信赖的人就是你。可是我对你的宠爱，也是有底线的。晴子，就是我的底线之一。她，不过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要好好爱护她，不许对她产生半点怨责。你，明白吗？

    夏雪顺从地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你放心！